“可你现在还活着。”戚无思低头看着常小渝, 目光冷冽刺骨。
她对翟缨满腹怀疑,但同时十分好奇一个人如何能在慎刑司的极刑下保住性命。
喉头的腥甜越来越重,常小渝想张口回应, 但一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
戚无思的眼神更冷了,苦肉计在她这里行不通。
“翟缨,朕有的是办法找出原因。既然你不说, 朕就命人剖开你的五脏六腑,看看里面是否有秘密。”
喉咙像被刀片割过般刺痛, 常小渝发不出一个字。
“来人。”
戚无思轻唤了声, 立刻有宫人进来:“陛下请吩咐。”
“叫慎刑司的人过来。”
“是。”
戚无思是真的要剖开她的肚子!常小渝握紧拳头, 指甲嵌进肉里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压下喉咙里的剧痛, 哑着嗓子说:“陛下, 奴婢的确是死了……但奴婢在恍惚中……做了一个梦……梦结束后,就醒来了……”
戚无思看着她:“什么梦?”
常小渝每说一个字, 喉咙就更痛万分:“梦到……您……的结局。”
戚无思瞳孔微缠,她不信宿命, 更加不信鬼神之说。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说出来的话,让她心头莫名一阵。
这种情绪来得陌生, 让她的心跳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她有些奇怪, 自己竟然会感觉到恐惧。
不过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竟然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
戚无思神情异常冷漠, 半晌过后她不屑地了笑了声:“说来听听。”
慎刑司的人很快赶到,戚无思一个眼神就让他们不敢继续前进,纷纷低头站在殿外候着。
常小渝待嗓子舒服了些后, 以极轻缓的声音说:“奴婢看到……您开始重用顾钰枫……她和废太子联手取得了您的信任……您最后在皇位上……自刎而死。”
等在殿外的人不知常小渝说了什么, 只感觉到殿内安静得可怕。他们不敢抬头, 惊惧交加地站在殿外。
“真是有趣。”戚无思凌厉的眉峰一扬:“一个瞎子, 看到了朕的结局。”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顾钰枫也是废太子的细作……她告发我……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翟缨如何知道是顾钰枫告密?戚无思眯起双眼,她不信什么梦境之说。唯一的解释就是戚默云的手已经伸进了慎刑司,或许是有人告诉了翟缨,翟缨要将顾钰枫拉下水。
要么顾钰枫也是戚默云的人,如果是这样,为何翟缨在已经被抓的情况下,还要供出她来?
不管是哪一种,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戚无思看着常小渝:“传顾钰枫。”
常小渝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将她和洒进来的阳光隔绝开。她试图看清周遭的情况,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没有。
戚无思一直看着常小渝,少女抬起头时,散乱的头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刺眼狰狞的伤痕从眼角像扭曲的蛇一般蔓延到下巴处,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少女像是带着满身伤痕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戚无思面无表情地想,瞎了也好,看不见她自己这番模仿也是件好事。
“陛下,顾夫人带到。”
顾钰枫扎着高马尾,一身火红的戎装衬得她英姿飒爽。作为将门之女,顾钰枫有顾家不屈的风骨。
而戚无思就是要打断顾家的脊梁骨,不能被她所用的剑,她宁愿折断重新铸一柄。
顾钰枫自进入后宫以来,整日绷着一张脸,即便是面对戚无思她也从不会施以好脸色,大有不过一死的气势。
戚无思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走进殿里,想象不到她会心甘情愿给戚默云当棋子。
顾钰枫一个眼神都没给趴在地上的常小渝,仿佛两人不认识般陌生。
她冷淡地站着,仍由戚无思发作。
但她的心没有表面上那般冷淡,当看到翟缨还活着的瞬间,顾钰枫整颗心都凉了。可她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可疑之处,所以摆出以往冷傲的姿态,戴上无所畏惧的面具。
戚无思暗自端详,其实她很佩服顾钰枫,曾经也不是没起过招揽之心。
顾钰枫也不像传统女子那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修习兵书,跟着她爹顾将军习武,一心想带兵打仗。
戚无思是欣赏她的,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她们的共同点。
可顾家太忠诚与先帝了,顾将军激烈反对戚无思上位,甚至举兵要杀了她。戚无思劝说无果,只好先下手为强,设计杀了顾将军。
她留顾钰枫一命是为了让她看清楚,她戚无思没有顾家也能坐上皇位,还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钰枫,翟缨说你是戚默云安插在朕身边的细作,你有什么话说?”
顾钰枫稳住翻江倒海的思绪,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戚无思笑了笑,讽刺意味十足:“是吗?那朕可否认为你这是承认了?”
顾钰枫紧抿唇瓣,把心一横:“陛下大可以去查,陛下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处死我。”
她从不在戚无思面前自称“奴婢”,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顾家的骄傲。戚无思霍乱朝纲,她绝不会认这样的女人为帝。
顾钰枫高扬着脖颈,大有从容赴死的姿态。
戚无思看着她这大义凛然的模样,眼神冷了几分。
“咳……”常小渝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开始地震。她擦掉唇边的血,上气不接下气道:“顾夫人……不、不去当戏子……可惜了……咳……”
顾钰枫蹙起眉,她本对翟缨存了愧疚之心,如今她反咬自己一口,顾钰枫心里的愧疚荡然无存。
如今不是她死,就是翟缨死。
顾钰枫冷声道:“我自认没得罪过你,为何朝我泼脏水?”
翟缨告密是证据确凿的事,她只要咬死翟缨是细作,自己就会暂时安全。
“指认我是细作,可得有证据。”
戚无思看向常小渝,想起来她已经瞎了,说道:“翟缨,你可有证据?”
常小渝摇了摇头。
顾钰枫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冷哼了声,不再言语。
“但我说的话……都是事实。”
“一个细作的话,能信几分。”顾钰枫出言讽刺,这个翟缨指认自己,要么是临死想报仇,要么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改为投靠女帝为表忠心才指认她。
无论是哪一种,顾钰枫都不能让她活。
“陛下,这种满嘴谎言的人,还是早点处理为好。”顾钰枫厌恶地看了常小渝一眼:“今天她可以泼我的脏水,明天或许是另一个无辜的人。”
戚无思看看常小渝,又看看顾钰枫,露出兴味的笑容。
“钰枫好像很希望朕处死翟缨。”
顾钰枫垂着头不作回答,一副懒得解释的清者姿态。
常小渝在戚无思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不论顾钰枫如何表现,戚无思都不会立刻杀了自己,她还得通过自己找出戚默云的其他棋子。
顾钰枫行事谨慎小心,不会留下和戚默云往来的证据,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但任何事凡是做过必定留下痕迹,常小渝不愁找不出蛛丝马迹,只要给她机会。
戚无思挥了挥手,示意顾钰枫退下。
顾钰枫瞟了眼常小渝,利落地转身就走。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才脱力地倒在床榻上。
“把翟缨送回景襄宫,找个太医替她养伤。”
宫人们尽管疑惑,也不敢擅自揣测戚无思的心思,连忙伸手将常小渝从地上搀扶起来。
“尽快养好你的喉咙,朕还有话要问你。”戚无思瞟了眼常小渝脖颈上的铁链,没让人取下:“退下吧。”
……
常小渝目不能视,只能任由宫人替她洗漱。被粗暴地丢进浴桶里搓洗了番后,她终于换上了干净衣物。
她扯了扯脖颈上的铁链项圈:“这个……”
“陛下并未说过要给你摘下。”
铁链垂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实在刺耳,常小渝干脆自己捧着铁链。
翌日,太医得令前来替她诊脉。
“请您伸手。”
温润的女声响起,常小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戚无思当了女帝,自然会给更多女子机会。一方面是为了打破封建传统,一方面是为展示女子的能力,变相证明她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可以。
常小渝寻着声音将手伸出去,太医动作一滞。
这只手细到皮包骨,仿佛轻轻握住就会碎掉。手腕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正在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她看了眼常小渝,这人面色从容,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太医深吸了口气,开始替她把脉。
问诊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太医开了一堆药。她不仅要每日服药,还得泡药浴。
常小渝不是很在意诊断结果,这具身体是好是坏她很清楚。看似残破的躯壳,内里其实已经被修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药浴泡起来对减缓身体疲劳很有用,常小渝连着泡了两日后感觉身体恢复得更好了。
她将头靠在浴桶边缘,热气蒸腾下全身的筋骨都舒缓开了。
泡好后,她站起来,铁链打在浴桶边荡出温热的水花。常小渝抓住铁链,半晌没等来宫人为她更衣。
她疑惑地问:“人呢?”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常小渝瞬间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着了。
戚无思什么时候来的?她现在可什么都没穿。不,严格说起来她还拖着一条笨重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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