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渝翻遍口袋都没找到一枚铜钱, 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脸。林安娣了然,她昨日嫁过来就知道这个家是什么情况了,为了不让常小渝尴尬, 她小声道:“我们先去办事吧。”

  她完全没提食物的事,好像这满街的香味不存在。那些叫卖的摊贩也丝毫影响不了她。

  常小渝点点头,带着林安娣往衙门的方向去。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得想个赚钱的法子,至少得先把肚子填饱。常小渝余光扫到林安娣抿着唇的侧脸, 竟然在这张脸上看到坚毅的神情。

  她知道古代小孩儿都懂事得早, 都是小小年纪就经历生活的苦。常小渝能想象林安娣在林家过得什么日子, 那双小手满是冻疮, 指腹上还有老茧, 可见林家人完全是将她当奴仆使唤。

  她眼神暗了几分,林安娣在原剧情里临死前的愿望是远离一切仇恨和纷争。常小渝自然会帮她达成, 但不代表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这一世还能过得幸福美满。

  常小渝不会放过那些人,还有男主林进源, 靠着卖养女的钱进入学堂从而进入朝堂,后来还官拜宰相, 假惺惺地在林安娣坟前掉了几滴泪, 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能打消林家对林安娣造成的痛苦吗?

  这一世, 林进源可不会那么顺风顺水。

  常小渝带着林安娣到了镇上的衙门,原以为事情进行得不会那么顺利,没想到原主秀才身份非常好使。

  大永朝有规定, 凡是有功名在身的, 婚丧嫁娶所需的银钱一率由朝廷承担。不仅如此, 手续上比普通百姓要简单许多。

  林安娣没有身份文牒, 衙门连同婚书和身份文牒都一起办了。在写名字时,林安娣很好奇这人要给她改什么名字,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只见那人执起毛笔,在砚台里沾了点墨,在身份文牒上写写画画。看了会儿林安娣就失落地低下头,头一次因为自己不识字而懊恼。

  常小渝写下“宁繁霜”后,身份文牒算是办成了,一份衙门留存,一份他们自己保存,婚书亦是如此。

  “来,我教你认自己的名字。”

  常小渝笑着把身份文牒递到女孩儿面前:“你既已嫁给我,就随我的姓吧,林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女孩儿糯糯地点头,她确实早就对林家心灰意冷,若不是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她恐怕会在出嫁的前一晚选择自尽。

  “宁、繁、霜。”常小渝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她:“这便是你的名字,取自‘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希望你永远怀着热血,朝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进发,活出自己的人生。”

  女孩儿心头震荡,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这话的意思,但“活出自己的人生”像丝线一样钻进她的心脏,这股激动和酥麻感又带动大脑嗡嗡作响。

  她一个坤泽也能活出自己的人生吗?望着这人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答案,她可以。

  已经改名为宁繁霜的女孩儿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身份文牒。

  今日来办理婚事的只有她两人,这情况也实属正常。如今正值凛冬,到处都是鹅毛大雪,对婚嫁来说确实不方便。而且常小渝也没算过良辰吉日,直接就来衙门办事了,自然撞不上衙门繁忙的时候。

  事情办完后,常小渝带着宁繁霜出去,想着好不容易到镇上来一趟,还是带女孩儿逛逛。

  “哟,这不是宁秀才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常小渝理都不想理,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宁羽棠!”那人拔高音量,衙门里不少人都朝她们看过来。宁繁霜扯了扯常小渝的袖口,常小渝只得停下脚步。

  “原来是秦姑娘,真是许久不见。方才在想事情,没听到。”

  常小渝见到这张高颧骨有些刻薄的脸就立刻想起她是谁了,秦知娅,和原主曾经是同窗,也是个乾元,考上秀才后就被县令聘来当师爷。

  至于为何聘请她,还不是因为家里和州府上的官员有些亲戚关系,就被家里安排进了县衙。在原剧情里,还一步一步考上去,慢慢混成了知府。最后因为贪污腐败,被发配边疆了。她在位的时候,缺德事可没少干,是个货真价实的贪官污吏。

  她向来看不上原主,一有机会就会讽刺几句。

  “你该唤我一声秦师爷才是。”又是衙门正规编制,这秦知娅的官架子倒是端得厉害。

  常小渝瞥了她华贵的衣角一眼,这料子恐怕比县令穿得还精贵吧:“秦师爷,失敬。”

  秦知娅吊着一双眼睛,轻蔑地视线转到宁繁霜身上,噗嗤笑了:“宁羽棠,你好歹也是个秀才。找不着媳妇也不用把心思打在这根豆芽菜身上吧,真是……真是饥不择食!”

  宁繁霜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小小的脑袋快垂到地上去了。

  常小渝置若罔闻,神色平淡:“我瘦得也跟豆芽菜没区别,两根豆芽菜不是正好相配?多谢秦师爷的祝福了。”

  秦知娅不屑地哼了声,看宁羽棠穿得破破烂烂,又牵了个上不了台面的豆芽菜媳妇,心想宁羽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顿时没了为难她的心思。

  大象干嘛花费宝贵的时间和蚂蚁过不去,可看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又来气。秦只哑白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成亲了就收心好好念书吧,明年秋试,但愿你有个好成绩。”

  她是故意说这话来刺激宁羽棠的,听说宁羽棠考了两次举人都没考上,成绩一次比一次差,真是废了。

  她等着瞧宁羽棠恼羞成怒的脸,谁知对方只是淡淡道:“借秦师爷吉言,我们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

  大永朝的科举制度不太一样,童生考秀才一年两次,分春考和秋考。秀才考举人则是一年一次,安排在每年秋天,录取率偏低。举人之上的考试,则是三年一次,越往上时间间隔越久。

  宁繁霜惴惴不安地偷瞄常小渝,就连她都听出了方才那个师爷没安好心,故意说话来气她,为什么她一点怒意都没有?还有心思带自己去逛街?

  常小渝一边带宁繁霜逛街,一边留心观察可找到的活计。这一找还真被她找到了,有家专门给人写信的店正在找人,条件要求能识文写字,每月200文,放在镇上也算性价比挺高的工作了。

  她带着宁繁霜走进去,先是介绍了番自己便说明来意。店里的人忙去请老板出来,请秀才的事他们做不了主。

  “你确定要接我们这份活?你可是秀才,能看得上我们这点小生意?”老板出来一听事情原委难掩惊讶,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世道已经困难到堂堂秀才,要屈居在他们这小店给人写信为生?

  大永朝严格遵守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倒是不会怀疑有人假冒秀才。假冒有功名在身的人,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接,给人写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能沾沾墨水。”

  对方见她答应,当即喜不胜收。有秀才来店里帮忙写信,还愁没生意?

  “但是我们这里要求每天都来,你能保证吗?”老板见她穿着寒碜,还带着个半大的女娃娃有些担心。

  常小渝面露难色,她是可以每天都来,可把宁繁霜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不放心。

  “这样吧老板,我每月只要你100文钱,剩下100文就当我租你一间房怎么样?”

  店老板还从没见过有人提这种要求,不过随即想到家里两个儿子快到启蒙的阶段,留下这秀才百利而无一害,他笑道:“您这话说的,我聘请您还能少工钱不成?这样吧,工钱还是每月200文,我可以提供你一间房住,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家两个儿子快到启蒙阶段了,想请先生帮忙教教。”

  常小渝就知道他有所求,帮人启蒙不是难事,便点头答应:“没问题。”

  两人就工作方式聊了会儿,还签了一份劳务契约,约定了上工时间。

  直到坐在酒楼大堂里,面上被摆上几份小菜,宁繁霜都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这人如此容易就找了份营生,还没开工就能拿到工钱,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操作。

  怔愣地看着常小渝,早就忘了肚子饿是什么感觉了。

  常小渝给她盛了碗热粥:“先喝点暖暖肚子,等身子暖了再吃菜。”

  宁繁霜机械地听从她的话,一口热粥进口,她才如梦初醒。眼眶倏地发热,宁繁霜险些掉下泪来。上一次吃热食,是什么时候?

  原来热粥这么好喝这么顺滑,进到嘴里能自己滑下去,都不用她用力咬用力咽,原来吃东西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常小渝怜惜地顺着她的背,感受到手掌下的颤抖:“慢点,不够还有。今天我们吃个饱,晚上还有厚实的被褥可以盖。”

  宁繁霜红着眼从碗里抬头,细声细气地问:“我们不回村里了吗?”

  “暂时不回了,村里那间祖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四面漏风。至少等这个冬天过去了,我们再回去看看。”

  好在两人都没行李,日用品在镇上就能添置。原主那间祖宅放在那儿就算进了贼人,想必也什么都偷不到,常小渝是一点都不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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