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音说完看着叶昕的眼睛。
叶昕抿了抿唇, 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貌似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不松手?”白希音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
叶昕这才把手松开。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白希音淡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叶昕沉默, 白希音已经走远, 她还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直到周小涵急匆匆地踩点从电梯出来, 看见叶昕招呼:“组长!”
叶昕被周小涵的呼声唤醒, 收拾好情绪, 和周小涵一块儿走进办公室。
可能是因为晚上有活动, 而且比较重要的任务昨天就完成了, 从明天开始放假,今天办公室里气氛很轻松, 工作时间, 大伙儿也说说笑笑的。
叶昕早上喝了药,上午状态不佳,感觉头脑很昏沉, 没什么精神。
临近中午,周小涵凑上来,问叶昕:“组长,咱们下午几点去餐厅啊?”
晚上中秋晚会,公司提供晚餐, 在对面餐厅包场, 晚会也在宴会厅举行。
周小涵一脸期待, 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叶昕想了想:“五点半,你们忙完就可以走。”
周小涵两眼放光:“好诶!”
打发了周小涵, 叶昕继续精神恍惚地工作。
过了十二点,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下楼吃饭, 叶昕也拿了手机,起身去食堂。
刚下电梯,她抬眼看见白希音的助理吴柳端着一个餐盒出来,正准备上楼。
叶昕叫住她:“吴助理。”
吴柳停下脚步,看到叶昕,她有点惊讶:“叶组长。”
叶昕扫眼她手里的餐盒,问:“这是要送去总监办的?”
“是啊。”吴柳是个脑子活泛的,以为猜到了叶昕的心思,没等叶昕再开口,就主动把餐盒塞到她手里,“诶,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叶组长,你帮我给白总监送过去吧!”
说完她就转进右边的走廊,奔洗手间去了。
叶昕:“……”
她进食堂,给自己也打包一份,然后提着两份餐上楼。
总监办门外,叶昕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这才轻轻敲门。
“请进。”
白希音今天的语气也清清冷冷的。
叶昕推开门进去。
办公桌后的女人正专注工作,双眼盯着电脑,以为是吴柳进来送餐,头也不回地说:“放桌上就好。”
叶昕按她的吩咐把餐盒放旁边休息区的茶几上,把几个塑料盒子依次拆开。
白希音终于感觉到不对,扭头便看见坐在一旁沙发上整理餐盒的叶昕,桌上摆放的午餐分明是两个人的量。
“怎么是你?吴柳呢?”白希音觉得,这个点儿在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叶昕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昕面不改色:“吴助理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她让我帮忙给你送餐。”
白希音挑眉:“那你放着就行了。”
叶昕拆餐盒的动作顿了顿。
白希音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但不想给她面子,这话顶得叶昕有点尴尬。
以前白希音哄着她,话都捡好听的说,现在不愿意再将就她了,字里行间都带刺。
可转念,叶昕又觉得,白希音的态度没有问题。
是她太在意,才会被刺痛。
她继续拆开自己的餐盒,故作平静地回答:“食堂没座位了。”
“办公室呢?”
“组里那些人在排练节目。”
“那……”
“我想跟你一块儿吃饭。”叶昕肩膀垂下去,把自己的餐盒又重新盖上,“但好像打扰到你了。”
她提着餐盒站起来:“你吃饭吧,待会儿菜凉了。”
说着要往外走。
白希音叫住她:“叶昕。”
叶昕脚步顿在门边。
随后,听见白希音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补偿我?”
后面半句,带着点讽刺的语气。
叶昕背对白希音,攥紧了餐盒袋子。
哪怕心口揪成一团,她脸上也看不出多少表情变化。
见叶昕不开口,白希音心更冷了,嗤道:“是回答不了,还是不想回答?”
叶昕舌尖尝到一点腥甜,难堪地垂下头。
“如果叶组长感到委屈,觉得自己忍辱负重,被迫接受上司的怒火,纵然受了气不甘心,也不得不来讨好我,那我明白告诉你,我不需要你道歉,也不需要你补偿。”
白希音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不会以此为借口公报私仇,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她端起叶昕刚摆好的餐盒,开始吃饭。
但叶昕站在门边没走。
白希音喝一口汤,抬头看见她,疑惑:“你还有事?”
叶昕转身面向白希音,然后关上办公室的门。
白希音夹菜的动作稍顿,眉头微蹙,不明白叶昕想做什么。
事实上,叶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白希音说不计较,不会缠着她不放,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一别两宽。
本来她应该松口气,可她不仅没能放下,反而被深深刺痛了。
仅仅是被白希音误解了她来送餐的初衷她就这么难受,她无法想象白希音昨晚听到她那句话时受伤的心情。
她宁愿白希音发火,朝她宣泄愤怒,却无法接受白希音说她不计较,不在乎。
哪怕昨夜反思,做足了心里暗示,觉得自己配不上白希音的好。
可她私心里还是舍不下,还留有一丝念想,她觉得自己真是贪婪又无耻。
明知此时并非一个好的时机,可能她一说话就会触怒白希音。
叶昕还是没能忍住,出声反驳:“不是这样的。”
没想到叶昕会在这时开口,白希音一脸意外。
随后,她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看看叶昕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叶昕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似乎并没有想好要说的话。
但白希音有足够的耐心,她甚至放下筷子,等着叶昕把话说完。
叶昕不敢直视白希音的眼睛,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嘲弄与责备的眼神,她就难以袒露真心。
但又想,至少应该把今天的误会解释清楚。
“我来找你不是要讨好你。”叶昕深呼吸,再把这口气缓缓吐出来,“我只是……”
只是后面顿了半天。
白希音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但一个字也没听清。
她皱起眉,追问:“只是什么?说清楚。”
叶昕咬了下嘴唇,然后重复:“……我只是想见见你,没别的目的。”
这次白希音听清了。
但说这话的时候,叶昕紧绷着脸,如赴刑场,整个人气势冷峻,感觉浑身每块肌肉都在用力。
真是……特别特别违心。
白希音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忍不住颤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
但没等她表态,叶昕已经拉开门走出去。
“跑得倒挺快。”白希音轻哼,重新端起饭盒。
叶昕快步离开总监办,拎着打包盒回到自己的办公位。
虽然食不甘味,但她还是迅速吃完,饭后将打包盒收好,又去了趟洗手间,捧起水泼了把脸。
双手扶在盥洗台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昨夜没休息好,虽然戴着眼镜,依然挡不住眼下一圈乌青,整个人特别落魄狼狈,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她刚才竟然是以这样一副面貌去见白希音。
难怪白希音会觉得她在委屈求全。
她看起来就像在卖惨。
叶昕捂住脸,感觉特别难堪。
但同时,她又松口气,因为她终于鼓起勇气阻止了一次误会。
虽然表达得别扭,至少话说全了,也不知道白希音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很可笑。
叶昕用力摇头,将满脑子的负面情绪甩开一些。
忽然,她手机嗡嗡响,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魏念之”。
是她的心理治疗师。
“喂。”叶昕就在洗手间接通电话,“魏医生。”
听筒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叶小姐,最近状态怎么样?”
“说不上来。”叶昕如实回答,在医生面前,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能不太好。”
她感觉最近情绪有点失控,行事极端,冲动起来便什么也不顾。
但事后冷静下来又会非常消沉,尤其昨晚和白希音闹过矛盾到现在,她难以克制消极的想法在脑海中滋生。
这个电话,算是她的及时雨。
让她想起来,她并不是穷途末路。
魏念之沉吟几秒,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昕犹豫了一下措辞。
但没等她想好到底怎么说,魏念之又问她:“你最近能否抽出时间,我们见个面?”
“好。”叶昕毫不犹豫答应了,“就明天吧,我们公司明天放假。”
挂了电话,叶昕又擦了把脸,还补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一点。
从洗手间出来,回办公室途中又碰到白希音。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通电话,叶昕感觉情绪稳定了些,她没有回避,反而难得打了声招呼:“白总监。”
一天被叶昕叫住两次,如同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白希音回头看她,见叶昕刘海上沾着水,脸色比刚才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上她的视线,叶昕依然有些闪躲,似乎还在为刚才办公室里的对话而尴尬。
但没等白希音开口,叶昕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一叠文件上,没话找话似的主动问道:“这些资料要拿到设计部吗?”
“这是下个版本的更新计划。”白希音顺势把文件递给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吩咐,“你拿去看一下。”
送完资料,她转身准备走。
没想到,叶昕又叫住她:“白总监。”
白希音回头。
“后天中秋,我父母邀请你去家里做客,说要答谢你对我的照顾。”叶昕背书似的讲出这段说辞,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但话到一半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在。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把后半截想说的话说出口:“我希望你能来。”
白希音看向叶昕,对上她的视线。
这一次,叶昕没躲。
白希音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然后说:“我不一定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