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岚并非天赋异禀。
在今天之前, 她根本没想过那个暗中帮助她们的人会是墨轩。
但是今天墨轩临走前看她的一眼,意味之深长, 不由得阮星岚不去多想。
她一直在思考,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和潘雪秋拥有同等的能量,还站她们这边,并且不能出面呢?
这个人必定是和潘雪秋有瓜葛的, 不然没有出手的必要。
可他需要隐瞒身份, 说明他是有暴露的可能的。
所以应该是潘雪秋的身边人。
可潘雪秋最得力的两个门生已经被她们撬了过来, 还能有谁?
阮星岚知道, 墨轩跟在潘雪秋身边已经多年, 他虽然寡言, 却不是愚笨之人, 至少几年前阮星岚与之相处的半年里, 做事滴水不漏。
他像个影子一样待在潘雪秋身边, 看似不起眼,实际上这些年来, 潘雪秋身体不适, 已经不再出席社交场合, 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代劳, 久而久之,那些人自然把他看做潘雪秋的代言人, 不管他发出什么指令,都不会有人质疑。
如今他既然敢表明身份,也就是说他已经彻底架空潘雪秋, 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不知为何, 说到滴水不漏, 阮星岚总能想起唐素,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是我父亲。”唐素道。“但我们三年前才相认,莎莎和我妈都不知道。”
三年前,正是冷叙出道的时候。
“冷叙能有今天,是墨轩在暗中支持,对吗?”
“算是吧,毕竟连我都是奉他的命令接近老板的,不过放心,我们绝无恶意,父亲之所以会帮忙,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私心?”阮星岚有些不解。
唐素微微笑了一笑,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以解释所有事情,你不用急,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把一切真相全都告诉你的。”
*
三十年前,潘雪秋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她每天跑龙套接试镜,虽然又累又苦,但心里感觉特别充实。
直至有天,她因为状态不佳费了半卷胶片,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那时她孩子心性,自然受不得这种苛责,当下连饭都没吃,就那么跑回出租屋躲在房间里哭。
哭完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角色演好了给那个狗屁导演看看。
那时国内的影视圈大部分都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演员们都是十几岁就出来跑江湖,虽然有的人会拜一些大佬做师父开小灶,但那种好事不是人人都有,潘雪秋只能靠自己领悟。
说白了,就是全拼天赋,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第二天她去得很早,在布景前不停试错,揣摩角色的心理活动。
就快摸到点什么的时候,角落里忽地传来一个笑声:“你演技真烂。”
说着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他有些轻蔑地看着潘雪秋,一脸嘲讽。
潘雪秋不认识他,也不想和陌生人搭话,便扭过身默默地继续背台词。
“哎,你这么认真,是想演好了给张导看?”那少年不依不饶转到她面前。“傻不傻,人家故意挑你的错,就算你演得再好也没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剧组里全都是沾亲带故,就你一个是公开试镜进来的,昨天他们演得都不好,张导不敢骂他们,专挑你的错处,这是杀鸡儆猴,懂不懂?”
“那你呢,也是关系户?”潘雪秋冷笑道。
“算是吧,副导演是我师父,要不你也拜进来,做我师妹,到时候他就不敢骂你了。”
就这样,潘雪秋在墨轩的引荐下拜了副导演为师,可想象中的生活并没有到来,拜了师门规矩多,还要交所谓的学费,想让师父指点却难上加难,她不仅比以前更累更苦,甚至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她这才发现,师门里的弟子们也有歧视链,首屈一指的是家门显赫嘴又甜的,接着是会拍马屁脑子活的,再下来才是她这种演技好的小透明。
而墨轩,属于第一种。
师门里有不少姑娘都中意他,他却兴致缺缺只交好潘雪秋,时间久了,姑娘们都挤兑起她来,说闲话穿小鞋,什么恶毒的招式都往她身上招呼。
潘雪秋找到墨轩,让他离自己远点。
没想到墨轩还怒了,说她不知好歹。
次月他就宣布退出师门,回去当他的大少爷去了,没过几年,他娶了个小门户的姑娘,生下两个女儿。
他本来以为,两人的缘分到这儿也就尽了。
从今以后他做他的阔少,她做她的演员,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家投资失败一夜破产,他从少爷成了普通人,不仅失去了所有资产,还得养活年迈的父母和妻女。
他走投无路,遇到了当时已崭露头角的潘雪秋。
潘雪秋感激他当年的援助,愿意收他做经纪人,幸好他从小就在圈里混,做个经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嘴甜脑子活,不出几年,还真把潘雪秋的事业处理得生机勃勃。
可孤男寡女在一处毕竟好说不好听,家中妻子又是醋缸,非要逼他放弃这个职位,哪怕是出去打工也比这样强。
可他知道潘雪秋马上就要参演大牌导演的电影,如果不出意外就能摘得影后大奖了,他就是再不明事理,也不能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
墨轩不肯,妻子便要求离婚。
他向来心高气傲,便果真与她离了婚,他那时只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并未发现就在离婚一个月后,妻子带着女儿消失了踪迹,从此竟然十几年都没有音讯。
两个月之后,潘雪秋拿了影后奖。
也是从那天开始,潘雪秋变了。
也不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被人欺负惯了,她做事不仅狠辣而且果决,与人交往时,经常把人放在敌人的位置上,然后制定周详的计划,或是威逼,或是利诱,总要把对方拿下才算完。
之后他跟在潘雪秋身边,看着对方一点点滑进权力的深渊,一开始还开口劝阻,后来见劝不住,便闭了口,只默默做自己的事。
一晃,便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他眼看着多少年轻女孩为了爆红出卖灵魂或是身体,可不管是哪种情况,最后总会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潘雪秋觉得那是她们罪有应得,可墨轩不这么想,他常常会在事后偷偷补救或是接济,为此很多人都感念他的恩情,这也是他能够拥有这么大能量的基石。
可至此,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与潘雪秋割席。
直到阮星岚的出现。
那时的阮星岚简直算得上嚣张跋扈,娱乐圈里不少的人都看不惯她,甚至偷偷给她下了许多绊子。
她虽然讲得凶狠,但到底也没有对那些人怎么样。
她就是这么个口硬心软的人,与年轻时的他简直有些相似。
多少个接她回潘宅的路上,两人都相谈甚欢,墨轩面上不显,对这个姑娘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想起自己那两个冰雪可爱的女儿,若是算一算,现在也该是阮星岚这样的年纪了。
可是这样的好时光,被潘雪秋的逾矩破坏。
这还不算,潘雪秋还火速翻脸,联合起所有的导演将其封杀,手段之毒辣,用心之狠毒,简直是他生平仅见。
他从潘雪秋的眼里看到了疯狂和……痛苦。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痛苦。
以前对待别的女星,她总是一副看蠢货的睥睨姿态,莫说是痛苦,简直像是看什么好戏。
可这一次明显不同。
她明明可以置对方于死地,可她没有,靠着操作艺涵收留阮星岚,操控,羞辱,漠视,这种病态的心理不仅给阮星岚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对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墨轩决定帮助阮星岚。
为自己,也为潘雪秋。
直接的接触是危险的,他缺少一个可信的桥梁,来帮助他和阮星岚取得联系。
就在那个时候,唐素出现了。
她正在四处找工作,但一直处处碰壁,墨轩认出了她,确定身份后,他突然觉得现在的状况与他当初破产时有些相似。
这似乎是上天的安排。
于是历史又一次重演,他让唐素从经纪人做起,慢慢取得冷叙的信任,唐素不愧是他的女儿,简直像是生来就为做经纪人而存在似的,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教就能提前领悟,也许是血脉的联系,他们思考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件事并没有任何人知晓,而在这期间,唐素也渐渐被冷叙和阮星岚的感情吸引,变成了她们的头号粉头。
她不再是父亲的助手,她主导起了局面。
“这就是全部了。”唐素长长地出了口气。
“谢谢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阮星岚一时还没办法消化这么多的信息,一时有些呆愣。
“没事的,我已经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场务,他愿意出庭指证潘雪秋,证明当年就是她下的命令,一切都是潘雪秋的阴谋。”
阮星岚点点头,这个场务的确是个关键人物,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但他的存在,足可以将事件一锤定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透过听筒对面的阵阵海风,阮星岚听到了一个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消息。
“伊云棠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一直在说着同一个名字,聂云。也就是说,他才是把你推下去的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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