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流民越来越多, 城内开始变得人心惶惶,好在有卫所撑着,这几天倒也勉强安定。
自从徐四光被萧好藏在阳城之后, 里外的形势都变得暗流浮动。
上官绣以前随意撒在阳城的眼线,开始频繁收获大量讯息。
云州有一股伪装流民队伍混人潮之后就消失不见,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可阳城突然就变成流民途径的众矢之地, 连一向无视阳城的州衙都特地下令到卫所, 让上官绣堵住人流,不许他们再前进一步。
避免葭州成为难民下一个目地。
此时卫所的百长都围在议事厅,交头接耳, 讨论得非常激烈。
都围绕一个话题,驱赶流民。
连一向忙碌的图尔都站出来汇报:“昨日在城门抓获几个虎口有茧的人后, 难民明显比往日变得更多。”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让难民聚在城外。”
“就是不知他们下一步目的是什么?”
努斯道:“青州打仗, 按理说难民应该往荆州或者西凉州逃生, 怎么会来阳城这种偏僻的地方?”
胡铁三是街头混混出身, 他也发现情况:“我查了那些结帮拉派的人,都说外面散播着有青州人高价悬赏逆贼家眷的人头。”
“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听闻阳城有徐家人混入, 都开始往阳城赶。”
上官绣听着手下们你一言我一言的汇报,她示意大家都冷静点,先不要将自己搞得疑神疑鬼。
她道:“有人散播消息已经确定无疑,难民留在阳城的人数比云州还要多, 但难民多数还是逃往荆州。”
哪怕只是一撮难民过来,阳城的安全都变得岌岌可危。
“已经确定难民有多少人?”
图尔道:“每日都有新增难民,无法确实统算, 但也粗略掌握了数量, 总共五万人。”
比阳城人口还要多。
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上官绣眼皮子一下都没抬, 她继续道:“往州衙那边申请的救济粮, 发了吗?”
“州衙便估计也是急了,昨日就发了三千石,并且在民间募捐又凑足十万斤番薯过来。”
粮食发的还是毛毛雨。
三万斤粮食,五万流民,就算每天一人一碗粥,三万斤粮食都撑不过一个月。
上官绣心里已经有了数,她吩咐图尔:“这些日限制人流,但不要完全封闭,还有发下来的粮食,每日在城门口设粥棚布施流民。”
“不要想粮食够不够,只管发。”
图尔想了想还不忘道:“阳城不缺粮食,但也不充足,不如请祝老板想想办法?”
“另外州衙那边发了点粮后,便沉了消息,至今未回应卫所。”
看来是不想再管了。象征性给点粮食,就算是打发了。
之后出事怪不得他们头上,黑锅只会留在阳城。
即使后来难民突破阳城去葭州,州衙那边估计已经拟定出对付难民的办法。
大家想到这点,脸色都极其难看,对州衙欲管不管,推卸责任的行为感到愤怒。
事到如今,上官绣都不得不注重起粮食危机,州衙那边没有明确说不管,但已经显露出不想再管的心思。
她指尖瞧着桌面,思考一下,马上就决定道:“从今天开始每日放一千妇孺,亲自送到葭州城门口。”
“而青壮年都留在阳城。”
此话一出。
大家眼睛一亮,纷纷道:“那这样不算不管,出事还能拉州衙下水,就算后来出事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州衙那边自然不敢将过错全推到阳城。”
“何况妇孺不比那些闹事的汉子,最多鬼哭狼嚎闹得那边乌烟瘴气。”
图尔却洞悉上官绣真正的目的,那就是逼州衙赶紧痛快点发粮,一次性发完也好,总不会比现在少,而且州衙那边还能接济一部分人减轻阳城的压力。
“属下这就去办!”
上官绣话还没说完,她让图尔等等,再补充几条:“城外那些的年轻力壮,每日找一千人,连找五日,一律送到坤县。”
话顿她看向胡铁三:“五千人就交你看管,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只要暂时稳住他们就行。”
胡铁三是混混出身,他自然擅长在下层拉帮结派,只是一次挑战五千人。
他整个人听了就冒冷汗,显得有些不自信:“校尉,我,我,一个人怎么治理得了五千人?”
“坤县的河道修的不太漂亮,你可以带这些人继续动工。”上官绣早就考虑好一切,她详细说道:“胡铁三,五千人不多。”
她再派一百正规军协助胡铁三。
胡铁三差点咬到舌头,五千人还不多吗?快卫所二倍人了。
“万一,万一他们闹事,我没办法制服怎么办?”
上官绣道:“我会将一千石都压在坤县,有粮食在,那些人一日三餐得到基本解决,便不会马上闹事,而你则可以利用坤县的封闭,以修渠修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只需要熬半个月就行了。”
而且这几天会筛选出有家庭的男子送到坤县,将他们的家属都留在阳城,一来是防止他们无底线闹事,知道家人在阳城,不敢胡作非为,二来阳城有大量失修的房屋可以重新捡起来暂时给难民定户,形成规范的管理,从而达到长治久安的效果。
胡铁三站起来急忙确定:“真的只需要半个月,不会延长吧?”
努斯不悦道:“你怎么能质疑校尉?”
上官绣向他承诺道:“只需半个月,记住,动用你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是...”胡铁三十分没有底气,毕竟他一次性接受五千人,都不知道能不能稳住他们?
努斯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下一刻上官绣直接盯上他:“努斯,你带一万人去云栏山,协助阿拉真看住这些人。”
努斯听见此话直接从凳子摔下来。
“一,一,一万!!”努斯差点两眼一翻,想昏了过去。
图尔面色也沉重几分,他提醒努斯:“有阿拉真总卫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万人需要更多粮食,不过好在云栏山比坤县还封闭,只要封锁消息,每日拖着,一定会暂时安抚人心。”
“只是首领...”他犹豫会儿直接道:“现在是您招兵买马的时机吗?”
上官绣艺高人胆大,对她来说难民流非但不是难题,反而是现成的兵源。
刚刚她开口就定下一万五人的名额,狮子大开口,实在是令人倒吸一口气。
先不说兵器,粮食都无法解决。
上官绣知道图尔已经看出自己的目的,想她一个没钱没粮的人怎么敢接纳这一万五的壮丁?现在州衙严格管制铁矿,寻常人连打造锄头都要上报官府,招兵没有兵器?难道要他们拿石头当武器?
现在能够种的粮食刚下地,阳城的余粮全靠之前的番薯。
无论怎么看她无粮无兵器,光有兵源根本没用。
上官绣反而从容地笑了笑:“图尔,危险中总会诞生一丝难以摸寻的转机,抓住的人,自会扭转乾坤,而没抓住的人,就会万劫不复。”
“可若不这样,我的下场就会好吗?”
图尔闻言顿时两眼担忧:“难道萧小姐那边已经有办法协助您吗?”
上官绣没有点头,同样没有摇头,余下的她没有再说,而是道:“明天会有很多粮食运过来,你负责安排每日用度,最好能撑到七月份。”
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图尔知道七月份阳城即将迎来番薯大丰收,不仅是阳城还有坤县,大里墩,河山。
想到还有这个希望在后面,图尔终于松口气。
现在已经二月下旬,还要撑五个月。
翌日果然有大量粮食从云州还有葭州陇西州陇北州运输下来,总共十万石,也就是一千万斤。
云州那边重兵把守,再也没有难民新争。
已经运输去葭州的五千人被州衙接纳。
之后几天阳城停止运输妇孺,留下整整三万人,安排在阳城山脚,让难民自己盖房棚,修缮荒屋,每日每户定量半斤米和二十条番薯,规定吃三天。
一万五壮丁被转移云栏山与坤县,胡铁三和努斯含着泪出去了。
衙堂,眼看五万人都被安排好了。
局势暂时稳定下来。
上官绣待在萧好身边,好奇问她:“你通过什么手段拿来那么多粮食?”
萧好告诉她道:“开春攻打北草原乃是重中之重,只要稍加利用,州衙那边抄几个人的家,变卖钱财购买粮商的大米,自然就能解决。”
“何况去年葭州粮县丰收,随便抠出来一点就能让几万人多活几个月。”
但也仅仅几个月。
阳城的危机只不过暂时得到解决罢了,若青州内战没有在数月内解决,怕是无限延期,难民会变得更多。
州衙不可能放任齐田方独吞青州与葭州平起平坐,何况齐田方是个虎狼之辈,一心想自立为王,根本不可能乖乖归顺。
州衙只会扶持徐四光,估摸再过几天徐四光就会被正名,届时齐田方倒逼葭州承认他正统权的阴谋就会失败。
而齐田方之所以挑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一出兵变,嫁祸徐四光,便是知道徐四光是州衙的人,想通过西凉州将自己变成一把捅向葭州的刀子。无论西凉州利不利用他,西凉州肯定乐于看见葭州失去对青州那点控制。
西凉州就一定会偷偷动手脚,届时就会给了齐田方一些自保的筹码。
葭州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要么硬啃上齐田方剿灭他,要么安抚齐田方,将错就错让徐四光背上叛贼的臭名。明面上齐田方为了保住青州的自治区,暂时不会和葭州闹翻,但暗地里葭州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权。
不得不说齐田方此人是个瞒天过海,刁滑奸诈之辈。
那么他在青州的地位将屹立不倒。败,也不过是一死,成却能谋取青州,何况还靠近荆州,荆州刘王子孙孱弱,若是没有徐四光掣肘,齐田方下一步就是控制荆州。
直到齐田方成为拥有两州的一方霸主!
这才是齐田方的目的!
徐四光待在旁边精神恍惚,显然还没从战败后回过神来,他只是喃喃自语:“青州就是粮仓,去年丰收快赶上西凉两个州,要是我还在,只要开放粮仓,岂止五万人,五十万人都绰绰有余。”
听得上官绣眼睛闪烁不已,都想流口水了。
青州,真富有啊!
“等凌云阁出消息吧。”萧好啧啧几声。
然后她朝上官绣招手,等上官绣在她身边坐下,她抬手搭在她肩膀上,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私语道:“近日多留意阳城的风吹草动,等过几天齐田方派出去的人得知徐四光不在西凉,交州,便会怀疑到这里来。”
到时徐四光在阳城的消息可能会传得到处都是。
上官绣问她:“你们铁了心要保这个傻大个?”
她忍不住瞧眼徐四光,自怨自艾,没有半点精气神。
萧好道:“他胜在忠诚,虽然看起来愚蠢,但放在青州就不需要提防第二个齐田方。”
“不然青州早几年就被齐田方吞并。”
看来这徐四光在青州算是棋盘上一枚稳定战力的双象。
可惜双象已经被翘掉了。
上官绣点头表示自己注意了。
果然再过了两天,阳城内抓住几个潜进卫所和衙门的敌探。
还没审问对方就咬破牙龈,含毒自杀。
当尸体抬到衙门,萧好十分沉默。
上官绣便知道敌探不止一处,其他没找到肯定会无功而返,一个个排除徐四光可能在的地方。
而这批人没回去,估计齐田方很快会知道徐四光就在阳城。
“徐四光,难道不能去州衙躲一躲?”上官绣觉得既然上面已经打算要保徐四光却一直没有将本尊接走,亲自看护起来。
显然不是两手准备就是在某方面犹豫不决。
再想到州衙有的人可能会想到跟齐田方和谈,她便淡淡一笑:“怕不是会让人寒心。”
萧好叹气道:“徐四光不会计较。”
他便是那般愚忠的人,否则待在阳城那么多天不会只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要不是派人看着,生怕他想不开自刎了。
上官绣道:“我至少知道青州只要有齐田方这种野心之辈在,那就不能缺少像徐四光这样忠君爱国的人存在。”
他尽管看起来很傻,但他在,青州就不会有难民出现。
对普通百姓来说徐四光稳坐青州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等吃亏不讨好的事,只有老实人默默承受。”她只是感叹一句,没有嘲笑的意思,若是换位思考,她作为普通百姓肯定会喜欢徐四光这般忠厚爱国的武将。
他也许撼动不了政治场上的黑暗,但至少可以为一方遮风挡雨。
萧好突然变得有几分热情,带有调侃的语气问她:“那上官校尉想当老实人还是聪明人?”
上官绣没有马上回答,她不担心萧好跟自己玩什么话术,而且她对自己的定位有着很清晰的界线。
“想当个有底线的聪明人很难,可若不是迎难而上,那我又凭什么像你说的那样成为一方之主?”
何况阳城只是阿官部暂时的栖居地,只要乱世在的一天,就很容易被卷入战争。
“萧好,青州那边有什么消息,请尽快告诉我。”上官绣悄悄记下萧好说过的凌云阁,然后喝口茶便要走。
萧好见她又要走,没有挽留,她直接道:“凌云阁专查这些,最近已经有新情报,那就是交州被攻破留下来抵御齐家军的士兵,死伤一万人,另外二万人已经相互掩护安全撤离。”
“不出明天便到云州,很快州衙那边会派特使过来亲自督察,徐四光也会跟着过去重新指挥这支军队。”
“最后在一个月内正式还击齐田方,夺回青州。”
上官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走之前,特地望了萧好一眼,萧好只是笑吟吟地盯着她,再无话可说。
这时她才看清她乌黑亮丽的青丝,用一枚朴素的木钗挽在后颈,侧颜珠光焕发,清新可人。
看来最近两人会聚少离多。
上官绣重新坐下来,想着还有点时间与她好好待上一会儿。
她从怀里取出一根凤蝶银钗,轻轻斜插在萧好的云鬓上,取下木钗,塞进自己兜里。
萧好见她动作轻柔又有不问自己的霸道,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好看吗?”
说话间,她柳眸妖娆地嗔了她一眼。
上官绣深深将她的藏入眼底,最后收回手,感觉兜里的木钗在怀中滚滚发烫。
这是她第一次给她送礼。
“这些银子都是清清白白拿来打造的钗子。”
“在你眼里,我原来那么洗尽铅华?”萧好依旧笑眯眯,只是此时眸色间已经升起几丝认真的光芒,看着某人是里里外外的打量。
上官绣任由她打量自己,她不忘轻松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有多黑心眼,也许没人比我更清楚。”
“那有多黑?”萧好伸出指头轻轻戳在她的心窝上,小声道:“比如在校尉大人这里,已经藏有对某一些看法,比如黑心寡妇,毒蜂后,金蟾蜍之类的评价。”
此话不像是空穴来风的样子,萧好的态度有试探,可她又怎么会费心在此处。
就在上官绣思量她是不是话里有话,或者别有目的。
萧好突然抬手点了她额头一下:“最好没有,不然我就算是养了个没良心的母狼。”
母狼?!上官绣抬眼,表情显得十分不可思议:“我是那种人吗!”
“哼!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萧好又开始翻旧账,就像不依不饶的小姑娘,好吧,事实上她就是个小姑娘。
上官绣比她大三岁。
萧好在旁边絮絮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上官绣深邃的双眼逐渐满满凝成一抹柔光:“当初谁在阿官山警告我不要越举,不要试图骑在你头上?事后回阳城,某人让我在小事上都要费尽心思地安抚你。”
上官绣抓住她的手告诉她:“现在不会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
“只不过...。”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在萧好转眼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上官绣只是学着萧好轻轻在她脑袋一点,唇角闪过宠溺的笑容:“以后我会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保你一生顺遂。”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本我,现代的我,想要去照顾一个人的愿望。
若说原主是为了保护族人,那她不过是继承了原主的夙愿。
而今天是她本人的愿望。
“我走了,还有点公事没处理。”上官绣松开手,缓缓抽身离去。
萧好欲言又止动了动唇,最后没有再开口。
倒是等某人走后,她的目光几分失神,手轻轻抬起指尖抚着发后的银钗,忽然感觉心口...有些难以抑制的热度。
“还好,差点让她骗走了。”萧好摇摇头,自我嘲讽一声,她同样起身回了书房。
不一会,书房的东窗一只鸽子被丢出院子,扑哧扑哧几声,便展翅飞向远方。
徐四光的旧部果然来了云州,田震的一封书信早早派人送来。
上官绣立即去找萧好,发现萧好不在衙门,问马衙差,他摇头只字不语。
这时上官绣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想象中了解萧好。
有那么一刻,她的心有些堵,一方面是担心萧好的安危,一方面对萧好冒得险一无所知,产生的疑惑和不甘。
上官绣单独骑着卓月出城外,正好撞见徐四光,他此时已经穿上一身银铠,单手拎着一杆红穗黑枪,带着一队人马要离开阳城。
他的手下各个精神奕奕,气度不凡,正是逃出来接应的武将。
青州总兵徐四光统领三万军队,旗下必定是人才济济,否则光靠他根本不可能镇守青州。
他成因为部下,败也因部下。
“等等,本将军有话和校尉娘子说!”徐四光已经不比前阵子精神萎靡,神神叨叨,他今天特别有精神,在部下面前也拾起猛汉该有的无畏,完全已经不是那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巨婴了。
上官绣这才转头,分了些心神给徐四光。
徐四光驾白马而来,立她的面前,郑重地朝她抱拳:“老徐这段时间让您见笑了。”
“如果你找大小姐,她这会儿应该去了西凉州的穆氏本祠。“
“大小姐的母亲是穆氏出身。”
上官绣闻言,她脑海闪过送自己卓月的那位穆五姑娘。
“能告诉我,她为何要去西凉州?”
徐四光顿时满脸自责:“她是为了我去的,这也是太守大人的意思。”
“如今那地方危险,穆氏因葭州与萧太守有些冲突,她贸然前去,也是希望青州尽快平定战事。”
“希望说服穆氏不要打青州的主意。”
此话一出,上官绣猛地勒紧马绳,冷冷地盯着徐四光,又不是真的对着他,更像是看远方,让卓月感觉到主人的情绪,跟着暴躁起来,吁声叫着,把对面的白马吓了跳,频频后退几步。
徐四光跟着退了几步,他满脸惭愧道:“今日下云州,老徐我以后暂时会在那儿定居,校尉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
说罢,他带着手下人离去。
上官绣沉着脸,坐在马上许久,等徐四光去了云州,她这才策马回城,之后阳城便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
彭城校尉上官绣亲自领五百人出城,还带着十车没见过的东西,像是打风箱,可长得像马蜂窝,造型极其古怪。
而带走的五百人,皆是阿官部族人!
哈木和马拉两人骑着马跟着上官绣。
上官绣特地放慢脚步道:“也就是说云栏山出现一些鼓唇弄舌,煽动滋事的人。”
“阿拉真大哥已经将人揪出来,没想到竟有一千人!”哈木脸色凝重道。
马拉更是厉下眼神,冷酷地说:“首领,楚人欺软怕硬,抓住那一千人剩下的几乎乖得跟鹌鹑一样。”
“但是一千人不处理或者轻处理,势必会让他们带有侥幸的心理,下次他们还敢闹事!”
哈木也道:“今天他们能打伤我们几十人,明天可能就敢灭掉我们!”
“哈哈呵呵呵。”上官绣在前方策马奔腾,嗓子里却随风发出夹带寒意的笑声。
“走!上云栏山。”
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拿他们试试本首领的武器。”
之后的三个时辰,阳城谁也不知道云栏山发生什么?只知道那里发生山塌,压死了一千人。
可实际收拾尸体的人,看见尸体身上千疮百孔,就像被马蜂针噬一样,浑身都是看得见的小洞,甚至还能看到白骨和流出来的肠子。
根本不像是被山塌的巨石压死的,更像是被射死的!
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普通弓箭是无法造成这种剥骨抽筋的伤害。
彭城校尉更无法三个时辰内杀死那么多人,而且还无聊地在每具尸体上特地戳上数十个洞。
于是收尸的人下山后,当晚集体做了一个噩梦,惹得满城风雨。
阳城开始流传一个恐怖的传说。
云栏山胡匪飞降化身厉鬼找彭城校尉报仇,奈何校尉已经是官军,有官气保护,厉鬼们只能去找那些没有官气的人报仇。
只有云栏山剩下的九千人知道,他们看见造反的一千人,被活生生掉在树上,然后卫长,百长们,把他们赶到现场,亲眼见证比菜市口刑场还残酷的...死刑。
上官绣坐在云栏山主事厅,手边还屹立着圆形蜂煤窝状的箭筒,人间杀器对着诸位百长,让百长们纷纷头皮一麻,如坐针毡。
只有马拉和哈木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连阿拉真和努斯都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盯着...十个杀器。
“一窝蜂!”
这是上官绣特地改良的一窝蜂,源自明朝,实际就是多发神机箭,装载在六边的筒中,靠点燃火、药、线,产生气体的助推,加到攻击的穿透力,继而给敌人一个沉痛的打击。
这个一窝蜂曾经被用来对付过游牧民族,还取得一场战役上的胜利。
大里墩炸罐时,她就产生个念头,那就是利用火、药、瞬间迸发的火力,增大弓箭的冲击力。
之前一直让马拉哈木研究,期间除了哈木到处奔波找合适的材料,马拉可是一直待在马村照着她的指示,复刻出这个多发神机箭。
原本一窝蜂的缺点就是无法精准瞄准,控制弓箭的方向,后来她加了个瞄准弦,然后缩短长箭,减少摩擦空气的阻力,将箭头磨成圆润的子、弹、头,利用冲击力射伤敌人。
不再利用三角箭头伤敌。
这个圆润的弹头果然增大了一窝蜂的力量,直接达到三百步距离。
刚刚实验一百五十步内几乎都有被穿透的可能。
三百步足以达到人间杀器的标准!
现在才做了十个,仅仅装填一杯茶时间,就射杀千人。
剩下的九千人眼睁睁看着造反的人被十几个人射出筛子,原本被有心煽动的人,瞬间吓破胆,再也不敢制造事端。
之后都乖乖投入训练,乖乖地吃饭,乖乖睡觉,晚上乖乖上课。
一直到出山成为正规军都十分听话。
阿拉真半天都没将嘴巴合上,还是努斯过去托了一下他的下巴。
阿拉真顿时冲过去,将守在上官绣的身边,顺便将一窝蜂的箭口移到另一边,生怕失控了射伤她。
上官绣刚开始有些疑惑,后来当阿拉真不慎对准其他人时,努斯直接吓得趴在地上,其他百长不是你挤我,我推你,一群人左脚踩右脚,狼狈地摔个狗吃屎。
“总卫,您,您不要乱动!”
“万一走火怎么办!”
“你不要过来啊!!”
部下们都乱作一团,显然差点吓破胆。
上官绣忍不住扶额:“倒也不必如此害怕。”
“一窝蜂并没有装载箭头。”
阿拉真关心则乱,等确定真的没事。
他丝毫没有形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可不能马虎,首领不能伤一点皮毛。就算是我死,也不能让首领受伤。”
阿拉真满脸的担忧,让上官绣整个人有些诧异,其实阿拉真以前也是很关心自己,可从未像现在那么失态。
明明虚惊一场,他却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感动之余,她刚要说点什么安抚阿拉真,劝她放松下来。
结果阿拉真直挺挺倒在地上,吓晕过去!
“阿拉真!”上官绣起身将人扶起来。
就看阿拉真眼底满是黑眼圈,估计是一万人到云栏山时,他一直神经紧绷,没敢睡觉,再惊一窝蜂的吓,这次终于没熬住晕过去了!
“快,有没有懂医术的!”上官绣不动声色地命令,她的语气却不自觉沾上几分紧张。
之后来了个会点医术的手下,确定阿拉真没事,只是需要下山找几副安神药就行。
上官绣忍不住松口气,她决定放阿拉真几天假好好休息。
“努斯,你呢?有没有好好休息?”
努斯吞口水点点头:“这段时间都苦了阿拉真大哥,我没事。”
“那这里交给你,你怕吗?”上官绣瞥了眼一窝蜂,现在成品已经做出来了,这段时间刚好可以赶制,只要一个模板就行了。
“我把这十个一窝蜂留给你。”
有了人间杀器,努斯顿时挺起腰板,保证道:“交给我吧。”
他会设点在出入口装载一窝蜂,震慑所有人。
上官绣又想起胡铁三,她吩咐道:“送二个给胡铁三,教他怎么操作!”
显然已经做好杀人镇场的准备。
否则光靠他们三千人,根本无法完全掌控上万人。
只有不安分的死了,这些人才会安分守己。
“唯!”努斯道。
在场所有百长顿时提起腰杆,他们心里都雀跃不已,自己的首领,校尉研究出那么厉害的杀器,以后还会待在小小的阳城吗!
男儿尚且志在四方,校尉更不必说,也许早就有剑指九州,征战天下的雄心壮志!
上官绣是当晚下的山,下山时,云栏山寂静无声,安全感充斥在每个卫兵心里,怕在那些不安分的人身上。
她带着马拉和哈木回马村,让他们继续造二十门一窝蜂。
甚至动用了金砖,招揽阳城,甚至是各地的木匠,分工合作,从每个工位的流水线都不同。
马村所有族妇老人都在连夜削箭头。
机床式小作坊极大地提高了造就一窝蜂杀器的效率。
以前是七天一个,现在是一天七个,剩下就靠马拉和哈木自己组装,亲自上油打磨。
花费不到五天,就完成了任务。
阳城百姓们也逐渐感受到城里城外紧张的气氛,只不过上官绣的存在,又让他们放松下来。
距离徐四光去云州与旧部二万军队汇合的第八天。
三月到了!
三月三便是开春。
萧家军攻打北草原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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