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探路的七人一直没回, 赵青便知道对方已经成为网中之鱼。
此刻赵青靠在一棵树边,她嘴角叼着根草冷哼一声:“看来闻浔那小子不在那里。”
刘涛踢了踢抓住的三个黑军,忍不住骂了句:“没用的废物。”
“他们就是闻浔抛弃的棋子。”赵青吐掉青草, 扫了眼自己队伍还有二十五人。
刚刚派出去探路的三人也不见了。
刘涛凑在旁边道:“赵公子,看来我们和闻公子是棋逢对手。”
赵青顿时一把推开他, 双手环臂, 整个人冷笑连连:“谁跟他棋逢对手, 葭州军吏三十人,我们只需要淘汰十个,今年的名额仍旧是我们的人占据。”
“但闻浔那小子似乎不服自己被分配到黑军, 这会已经憋着坏水在前方等着我们。”
“他这个人最喜欢做的是渔翁得利的活。”
刘涛听后,也忍不住冷哼一声:“我看闻公子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话转之际, 他又抱怨道:“谁知道今年会有七十人, 四十多个都是地方军, 若不是人太多, 检官们也不会一压再压,生怕过去的人太多, 交不了差。”
“多了交不了差,那少了,他们就能交差吗?”赵青不免皱起眉头,嘲讽这些检官:“他们都是前几年军狩的赢家, 怎么轮到自己就如此懈怠。”
“我义父都告诉我了,今年必须五十人,毕竟这是五百人当中淘汰出来, 若少了会犯众怒。”
刘涛闻言他便小心翼翼凑过去告诉她:“您可能忘记今年的规矩, 确实是五十个名额, 但现在敢压缩二十人, 说明剩下三十个...”
他欲言又止搓了搓粗糙的手指,表示这里面的门道。
“看来都等着送礼。”赵青闻言更加不屑一顾:“刘中骑,我记得你去年是输了。”
刘涛面色闪过一丝难堪,斜了眼赵青,心说自己又不是含金汤匙出生的。
“今年的检官当中,有淘汰你的人。”赵青似乎故意踩着他难受的地方讲,刘涛只好点点头,毕竟眼前的小公子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义子。
左将军事先还交代他要好好保护小公子,免受右将军之子闻浔的欺负。
现在看来,都不知道谁在欺负谁。
就在此时,附近蹲守的蓝军,瞬间被一支箭破空射伤。
一声惊叫,使得那边多射了几只箭。
“他来了!”赵青道。
看来他们彼此都在找自己。闻浔那厮见自己守着,他反其道而行。
“跟只苍蝇一样,真是讨厌的打法。”
赵青立即举剑,冲进树丛,刘涛带着她的三个护卫立即冲过去保护她。
树丛间刀光剑影,赵青目光如炬,一剑劈飞暗箭,近身往前面那棵树狠狠描边一刺,那射箭的人侧身正好被刺伤手臂。
“啊!”
刘涛拎着两把大锤猛地一轰,那黑军匆匆逃跑,原本待的树,两侧的树皮瞬间被重击凹下去。
很快范虎跳了出来,手持大刀,朝刘涛脑袋削去,两人互相一个飞踢,交错位置。
范虎很快朝赵青那边跑去。
“范虎!”刘涛怒目追击。
岂料范虎绕着赵青的位置,跑一圈,溜了他一圈,然后再折返回去,中途还打伤了赵青一个护卫。
赵青见三人为自己束手束脚,她怒喝一声:“不必管我!按照计划来!”
“这可是您说的。”刘涛大喊一声,可惜门牙有点漏风。
然后他迅速带着蓝军五人追击范虎。
距离岩顶的山腰,闻浔摘了一朵野梅,插在耳边,笑说:“赵青此时肯定会生气,生气自己差点成为拖累,然后命令刘涛按照她那边的计划行动。”
“也就是说,接下来赵青身边就没有其他人保护了?”
“很好!”
话落,王恭顺从树上迅速滑下来,迈步,一个长射,立即将一只雕射了下来,然后旋身第二箭,射中一名蓝军。
那蓝军惨叫一声滚到了山顶某个山丘,不见了人影。
“看来蓝军是最靠近旗帜的,咱们不能再上去了。”
闻浔闻言丢掉耳边的梅花,冷笑一声:“赵青这个野路子不能小瞧。”
他才是大军师的亲传弟子,不像赵青拜大军师为师被拒绝。
在他看来,肯定是因为赵青资质不行。
再想起大军师身边的师弟赵鹏,对赵青赞不绝口,他又冷哼一声:“师叔分明是想提拔自己本家人,竟拿赵青资质好来说事。”
幸亏师父大公无私收了他之后,再没有收徒的意思。
王恭顺看着他跟赵青斗气,他动了动嘴,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想起上官绣因为质疑过他一次就被抛弃了。
王恭顺只好闭嘴。
范虎也一直没回来,他陷入和刘涛你追我赶的地步。
范虎左一刀右一刀,秦王绕柱般,将刘涛溜着,他虽然看起来像大老粗,但心思细腻着,眼见刘涛越来越着急,脚步不稳。
他迅速发招,刘涛确实不耐烦,但他也不傻,知道对方溜他,然后故意在不耐烦之前,早早表现自己破绽。
这不范虎就攻来了。
双锤和双刀,互相僵持着,刘涛立即呼喝五人过来帮忙。
范虎吹了个口哨,立即也来了五人。
葭州这边的军吏眼看着双方的动作都被看穿然后打成平手。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原以为地方军只是一些杂牌,没想到经过闻公子之手,还有范虎的协助,竟也能跟他们平手。
刘涛冷笑道:“范虎,你们这边好像少了不少人。”
“彼此彼此。”范虎意有所指。
而两边同指的地方就是基地里的某些人。
那边刀剑无眼,这边岁月静好。
今天是第四天,上官绣亦如之前都是吃了打猎,打完猎又吃,还特地摘了一些大片叶,让其他人做了个叶子锅隔着烧烫的石头,将里面装水烧热后,她煮了一锅子肉汤,里面放足了盐。
“尝尝味道鲜吗?”
田六顺喝了口,眼睛一亮:“校尉,太好喝了!”
“明天你们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竹子,多砍几颗回来,剩下几天都会有热汤喝。”上官绣招手让其他人也过来吃吃喝喝。
蓝军那七人,带头的叫吴三,葭州军底层人。
吴三吞咽口水,仰着头吸着空气中的肉香味,还有什么比冬天喝口肉汤更舒服的事吗?
“头儿,那位叫咱们过去。”
吴三犹豫一下没有动弹,这一天他都在想逃跑,可惜现在两个人伤着,还被那个女人上了木夹板走不动。
他要是丢下两个人跑了,其他人肯定不会再跟着他。
而其他六个人却已经被香味勾跑了。
崴了腿被扶正的那个蓝军拖着绑着的腿都要过去喝汤。
这会儿大家吃着肉喝着汤什么都不想,隐隐有几个人抬头看着一旁靠着大树,笑眯眯地把玩着弹弓的女人,眼里却悄无声色地闪过畏惧与一丝敬意。
这二天的食物都是她亲手打下来的,而且每次都满载而归,开始其他黑军还会出去打猎,可女人一次次丰收,已经让她的手下不需要出去冒险。
并且打的食物埋在冻土旁,不怕坏,其他人只需要负责收集水。而且这个地方根本不缺水,夜晚空气潮湿挂个水筒就满了。
黑军队伍里有好几个都是农夫出身,手艺非常好,装肉的箩筐,还打造了二把拄拐。
大家饱餐一顿后,吴三才死皮赖脸地凑过来,跟着吃剩下的,发现还给留了半个烧鸡,除了有点凉,肉不少。
上官绣吃饱就到处走走,时不时弯腰捡起石子对着树枝一射,就打下一只野鸡。
这片山因为没人开发,飞禽走兽特别多,她根本不需要走太远,就把附近能收集的食物都收完。
不过之前打的已经够吃半个月了,不需要再费力再出去。
等蓝军吃完,上官绣收起弹弓将打下来还活着的野鸡丢到吴三面前,她抬手给他指了一条路:“从基地上面走,应该能走出去。”
那晚这群人就是在上方走来的,之后不知道找路,说明他们也是摸着来的,根本不知道方向。
“您,您放我们走?”吴三依依不舍丢掉鸡骨头,心想,赵公子那边一直没派人过来,分明是放弃他们了。
而且只有二十人的名额,他们走丢,对人家来说反而是好事。到时赵公子只需要踹掉剩下的八人就行了。
上官绣扫了一眼他们受伤的伙伴说:“你们四肢健全的可以走了,回去找赵公子还是别人,总不能继续在我这里当废物?”
此话一出,吴三顿时难堪不已。
他们确实一日三餐都是人家负责的。
“可我们不知道去哪?军狩又不能提前早退。”吴三缩着脖子明显不情不愿道。
上官绣觉得有意思,这是过得太舒服不想走了。
她便睨了蓝军所有人一眼,故作为难道:“我们几个都是放弃军狩的,你们难道也要舍弃大好前程?”
七个人听到军狩,顿时低下头时,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总不能说他们是被派来探路的,然后被弃在此处的。
这时田六顺忽然道:“校尉,我看他们和我们是同病相怜,都是被葭州的公子哥抛弃的。”
看似憨厚老实的田六顺不经意说出令蓝军眼前一亮的话。
“您,您真的是被抛下的?”吴三赶忙开口确定道:“可您是校尉...不至于吧。”
上官绣侧首,突然睁只眼闭只眼,叹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没想到得罪了闻公子。”
吴三声音变小,可依旧忍不住好奇心:“您都说了什么?”
田六顺这几天跟着上官绣一点委屈没受,因为手艺得到上官绣的重视,让私底下其他五个黑军对他和颜悦色不说,还有点巴结他的意思。
虽然军狩后大家都各奔东西,但这十天可是熬下去的关键,哪怕只有几天的被追捧,他也是蛮享受的。
田六顺闻言很快愤愤不平道:“校尉娘子当面指出检官的不是,使得闻公子恼羞成怒...。”
随着田六顺的话,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俯首听着。
在听到本该五十个名额,被检官随口就改成二十,操权握柄为所欲为的行为,在场所有人不由露出同病相怜的眼神。
上官绣掏掏耳朵,她挑挑眉,似是不经意脱口而那般,懒懒道:“不要胡说,检官们很公平,大军师更是公正不阿。”
可这话让所有人怎么感觉那么刺耳。
吴三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的不满,他们到底是葭州军吏,官场黑幕他们经历的多了。
校尉娘子并没有说错。
她刚当着权贵子弟闻浔面前说出来,足以证明她是真性情。
上官绣示意田六顺不要再开口,然后她对吴三等人道:“既然你们不愿走,我们就一起等到十天后下山吧。”
第五天,蓝军里面有人识得野菜挖了很多野菜,还有草药。
得到上官绣的赏识。
第六天,一群人闲着没事斗鸡,就是单脚跳然后撞击对方。好像军狩真的跟大家无关一样。
第七天,上官绣开始擦拭木枪,她让大家都不要出去打猎和找野菜了。
第八天,岩顶的灰旗终于被摘了。
上官绣爬上附近最高的大树上,远远遥望,然后下树时,将此事告诉大家。
“再过两天,他们就能分出胜负了。”这番话得到大家一致的同意,只是在她的带领下,这里的蓝军和黑军似乎早就忘记两边是竞争对手。自动把自己划入两边都不要的同病相怜的弃子。
上官绣轻轻握拳,咳嗽几声:“最后两天这里怕是不能待了。”
吴三点点头:“您说的对,咱们生火吃肉早就被人发现了。”
“接下来咱们是否转移地点?或者说直接在山脚下熬两天等军狩结束。”
“小的猜,闻公子和赵公子此刻还是平分秋色,所以一直没有消息,灰旗不见,他们本该撤出山顶,现在我们在山腰附近却不见他们身影,说明他们可能还在山顶。”
“你的侦察能力不错。”上官绣赞许地投去目光:“在蓝军里那么早被淘汰,真是可惜了。”
还没发挥专长就被埋没了。
实在是浪费人才。
吴三疑惑道:“侦察?”
“就是优秀的探子,若在战时,双方都离不开对形势的估判。那么探子将决定胜负的关键。”
说着她顿一下,然后无声再拍拍吴三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一般。
“六顺,看看腿伤的兄弟能不能走,不能走帮忙做个架子,抬下山去。”上官绣有意略过这个话题,让吴三原本逆来顺受的心理,有些反弹。
他握紧拳头,看着上官绣一身武艺,却不参与竞争,明明最有机会的是她,她反倒故意忽略自己去安慰他。
这样的义士他不是没见过,葭州无论是官场还是军营,有太多像上官绣这样的人,对其失望透顶而大隐隐于市。
吴三忍不住挽留道:“校尉娘子,斗胆敢问您一件事?”
上官绣停下脚步,她回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问吧。”
吴三问时已经自己激动起来,就好像替自己问一样:“您真的甘心放弃吗?您明明就有能力爬上去!”
“还有您会因自己卑微至极的出身,甘愿屈居人下?难道草芥生来就只能当草芥?”
上官绣低头略微沉思一下,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无比慎重说:“让我想想,吴三从你的眼神看得出来,不只是提问那么简单,想必你也是为了找一个让自己甘愿放弃的答案吧。”
“是!”吴三眼睛一亮,他能感觉到校尉娘子很重视自己的话,从未有个长官会像她一样把下级的话听进去。并且认真对待。
其他人原本早就无所谓了,但吴三的一番话,多多少少激起大家早就一片死水的心湖。
校尉娘子会给大家一个什么答案。
或许他们也可以跟吴三一样,找到可以让自己甘愿放弃的理由。
上官绣缓缓抬眸,眉角凌冽却不失双瞳的一份柔和,她起唇告诉所有人:“谁也不甘屈居人下,谁也不是都无法改变,更不要为自己清白的身份感到蒙羞,要以自己的付出与能力自豪。”
“这几天军狩无论是编织还是认野菜,大家都证明一件事。”
“没有赵青没有闻浔,大家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甚至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你们都能办到他们要办到的事。”
“人生来就不该是卑躬屈膝,屈居人下的奴隶,若有错也不在我们的身上。”
她的话语穿透在整个基地,穿过高山巨树,宛如醍醐灌顶一般侵入所有人的大脑。
原本不忿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气,也因这番话畅通无比。
在座很多人大字不识几个,但不代表他们是随便糊弄的人,谁对他们好,谁又对他们坏,大家的眼睛是有目共睹的。
“那是谁的错?”田六顺迷惘地道。
上官绣沉目一笑,这次却没有明确回答,而是指出眼下症结:“如果是军狩,那错的就是把大家不当回事的检官。”
“这样的人又怎么有资格当检官呢?”
众人眼里的她,甚至觉得不是赵青和闻浔世家公子的错。
对啊,赵青和闻浔都是参加军狩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错就错在检官,明明有五十个人的名额,偏要贪一时之快去挤压其他人。
毁掉别人的前途。
如此乌烟瘴气的军狩又怎么有资格被称为公平公正的升迁渠道?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上官绣见所有人的表情逐渐浮现出不甘与愤怒,她双目厉沉,唇角微微一抿,突然冷下脸肃问道:“委屈吗?像被当猴子一样耍着?”
“还是不明不白被筛下去?”
田六顺本来早就麻木习惯了,可校尉刚刚那番话还是触动了他。
不委屈是假的。
他道:“校尉再说也无济于事。”
“不情愿又能怎么样?根本没人关心。”
田六顺的话让其他人的眼神黯淡下去,确实,他们都是底层军吏,那些高高在上的长官怎么会关心你一个小人物。
上官绣朝田六顺投去安抚的目光,然后朝吴三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吴三勉强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
“会这么想都是被打压惯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又怎么可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上官绣忍不住叹息,呼出的热气变成淡淡的气柱,她再转身时,大家原以为她也泄气了,却听见她郑重地喃喃自语道:“不,还是能做点什么的。”
田六顺满头雾水:“校尉?”
上官绣正身站着突然面向大家,双眼如月生辉,在茫茫的天气中显得敞亮无比,她露出一丝畅快又坚绝的微笑:“既然高高在上的长官对我们漠不关心,那大家又何必再当猴子一样供人娱乐?”
田六顺包括吴三在内,所有人都点点头头。
“可他们就是要大家当只任劳任怨的猴子呢?”
持续不断疑似蛊惑的话语,原本还有人觉得上官绣在煽动他们,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
“那我们就当一只有脾气的猴子。”
在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解上官绣的意思。
上官绣道:“人都是有脾气的,撼不动一座大山,难道还撼不动一座坟吗!”
“推翻不了军狩,难道我们还搅不动其他人?”
田六顺下意识先问:“校尉的意思是这座山上的人?”
上官绣抬手高高指向岩山那一块白漆的痕迹,道:“只剩下两天,总得让这些未来的检官们知道底层人的脾气。”
“赵青和闻浔他们固然不是罪魁祸首,但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也是从犯!”
此话一出吴三和田六顺顿时脸色大变,剩下那些人没有胆子,此时也因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所震惊。
并且她还继续道:“军狩既然是他们的玩乐,搭顺风车的地方,那也可以是我们发泄不满的地方。”
“再也没有比军狩这样拥有正当名义之下,大动干戈!何况这本来就是狩人场,我们不过是遵从检官的规则罢了!”
也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给那些走后门的权贵子弟一个教训。
吴三瞬间眼睛一亮,对,没错,只要不违反军狩规则,伤了都只能自认倒霉。
以往的军狩吴三跟着其他葭州军吏就曾经失手打过一些将军之子,或者参将之子,都是因为军狩的名义,没人会明目张胆去特地报复。再者说了那么多人,他们一个个能报复的完?
而且军狩完了,都各回各地,就算是哪个公子哥,也没权力将手伸得那么长。
就算报复也得抓把柄,他们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怕报复。那些公子哥往往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您真的要对那两位下手?就不怕被人穿小鞋?”
“所以说,这是尽我所能的事。”上官绣满脸无所谓,然后正大光明地报了自己所在地:“我管辖的地方在鸟不拉屎的边境,盯上了又能怎么样?”
“有人会抢着代替我守着随时可以发生战争的地方?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他们又怎么会去抢?”
她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模样,生生鼓动所有人。
同时也说服了吴三。
吴三立即问:“校尉您打算怎么做?您真的能让赵公子和闻公子摔个跟头?”
“你们只需要听我的去做,出什么事,我负责。”上官绣招手让想参与的人附耳过来,只有吴三和田六顺过来,其他人都有点犹豫和不自信。
上官绣跟两人说:“等一下,吴三负责找被淘汰的葭州军吏到基地汇合,黑军则负责自己那部分人。”
“七十人,至少有五十人是被淘汰的。你们用办法将他们通通叫来。”
“我就在这里等着。”
吴三和田六顺面面相窥,最后吞咽一口水,再问道:“这样真的能行吗?剩下那三十七人能听我们的?”
“你只需要将他们聚集到一起,剩下交给我。”上官绣拍拍他的肩膀,给予他信任的眼神。
吴三心想只是找人没问题,无伤大雅,只是召集完人后下一步该怎么做?
田六顺自告奋勇道:“校尉,黑军那些兄弟我都认识,包在我身上。”
上官绣让他们同行一段路,先负责传话,打开信息网,再分头行动,否则双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会误伤彼此。
“是!我一定传到。”吴三也不甘示弱,校尉娘子话放出来,然后还筹划着行动,分明是言出必行的主。
这些天校尉娘子靠谱的形象,是深入人心的。
至少在每次行军时,从未有长官主动照顾下属的,只有下属照顾长官的份。
长官向来是负责伸手的。这也是为什么吴三对她的话有一定信服力。
其他人不是以吴三为首,就是相信田六顺,这几天相处下来,校尉娘子什么品性大家都有初步的了解,所以比起那些只顾着自己前程不管自己死活的赵公子闻公子,还有其他人,他们更愿意听校尉娘子的话。
何况校尉娘子考虑周全,都是在军狩规则下的行动,合情合理,并无把柄露出。
若说之前都是为了争二十个名额,才聚集在一起,现在的目的只是变得不同罢了,那就是狠狠揍一顿拿他们不当人看的家伙!
随着其余人一番心里挣扎,都改变了军狩的初衷,想着至少要争口气。
“校尉娘子说的对!不能让他们拿我们当猴耍!”
“谁没有脾气!让他们尝尝底层军吏的厉害!”
上官绣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反应收纳在眼底,她寻思着,这帮人还不蠢,至少不完全是特权主义的附庸。
否则她那番话根本激不起他们的斗志。
正是因为受到不公,才会有反抗,如果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早点跪在地上,认命给权贵子弟擦鞋吧!
“大家各自行动,还有留下来的人跟我负责守点。”上官绣扭身先一步在基地附近,找守岗点,然后安排其他人四处盯着。
等准备好一切,上官绣又特地熬了一锅汤,生怕香味传不到二里地一样。
吴三和田六顺各自带三人,去找人,开始还有点害怕自己办不好此事。
可实际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残酷多了。
谁也不知道赵青和闻浔到底是怎么布兵竞争?但越往山顶的方向靠近,就越能看见伤兵,开头还能看见有人照顾伤兵,到最后只剩下差点被冻死的伤兵。
吴三和田六顺越找越心惊。
看见被扔在原地的蓝军和黑军要么头破血流,瑟瑟发抖盖着草皮,要么趴在地上狼狈地啃雪啃树皮充饥。
吴三和田六顺的脸色当时都沉重万分,他们越发觉得校尉娘子让他们找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心想他们这八天是怎么过来的?
要是他们迟来一步,这些人没等到军狩就冻死在这里了。
再想到他们跟着校尉娘子吃吃喝喝,平安渡过,不仅没受伤,还有人因为吃吃喝喝都肥膘了。
看见受苦的其他人,他们感到无比庆幸。
“兄弟,你还好吗!”吴三认出一个靠在树边的蓝军,急忙过去。
田六顺也看见自己的同乡,刀丢了,腿折了,懂得发紫,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不敢直视对方。
最后他咬咬牙,将半昏迷的老乡背起:“走,我带你回去!”
“咱们不参加这狗屁军狩了!它一点都不公平,它不是为了我们这些地方军吏开设的,都是那些贵人之子大显身手的地方。”
那同乡只是气若游丝地道:“饿...冷。”
田六顺当即眼睛都红了,他背起人就下山,刚好遇到吴三,他也是这么做的。
两人彼此看对方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心领神会地背着人下山。
上官绣没想到只是一个时辰内,她派出去的吴三和田六顺就陆陆续续背会十二个人,这些人不是挂彩,就是饿晕了。
还好她之前没事做打了一堆猎物,现在看来储存剩下的肉,一天内就可以吃完。
能找到人,少死一个人,还不用浪费粮食,可以说两全其美。
上官绣开始忙着烤肉,还有炖肉,会找药材的人去找药材,挖野菜的继续挖野菜。
一圈忙下来,已经有人逐渐醒来,闻到烤肉味,对方忍着痛都要爬到火边要吃的,求生的意志非常激烈。
上官绣将人扶起来,然后忙去忙后,端汤送肉,等反应过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她立即加大火力,这样晚点回来,或者迷路的看见火和烟可以循着找过来。
当然她不怕闻浔和赵青过来。
想到这,上官绣眼神划过一丝冷芒,比森寒的冬天还要阴冷几分。
正好她就在此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而吴三和田六顺,还有其他人搜了一圈,总共背下二十人,不是伤了就是可能残了,好在有的可以及时治疗。
幸存的人醒来看见自己落得这副田地,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哭起鼻子。
基地里人多起来了,也变得吵吵闹闹。
到吴三和田六顺再带来五个还能走的黑军回来,天已经黑了。
上官绣提醒他们:“好了,去整口热乎的补充体力。晚上再好好睡一觉。”
“是!”吴三和田六顺看向她的眼神,此时此刻却充满一种钦佩之色。
上官绣摸摸冻得发红的鼻子,示意他们去取暖,虽然不知道过程中,他们的心态发生什么变化,但总归来说,是好事,至少她的行动进行的特别顺利。
“过了明天,也该执行最后一步计划了。”她无声自言自语后,然后低头在袋子里掏了最后一把胡椒粉撒在烤肉上。
上官绣坐在火篝边一直到下半夜,吴三和田六顺开始汇报情况。
两个人的表情异常沉重:“校尉,总共三十八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还有几个可能算是残了。”
“可恶,那帮根本不是人,为了自己能赢,根本是不折手段。”
上官绣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然后默默添了柴,火光照映在她脸上,越发沉稳,身影笼罩在茫茫夜色中,却给身后那些侥幸逃生的人一些安全感。
因为被丢下的都是些百户。
“黑军加我们才十八人。”田六顺又道。
也就是说蓝军被淘汰的人多。
上官绣记下这些信息,让他们去睡,今晚自己带几个人值班。
等吴三和田六顺再回到半地下草棚,发现靠墙挤着取暖的人都醒了。这些人神态充满疲惫,正是身心最脆弱的时候。
吴三和田六顺相视一眼,觉得这个节骨眼最适合说服他们。
于是他们两人没睡,靠近他们。
第九天清早,上官绣看着还剩一半野猪肉,想着是不是该带人多打一头回来?
这时三十七个人,除她之外,伤者搀扶伤者,能站的自己站到她面前,大家都仿佛有主心骨一般围着她。
“校尉,他们也同意了。”吴三站出来,拇指对着蓝军的兄弟。
黑军那边本来就顺从。
上官绣面无表情,环视了二十个蓝军,问他们:“你们都是葭州军吏,跟着我这个杂牌军胡闹真的好吗?”
一句胡闹,让吴三紧张起来。
却没想到蓝军各个满脸悲愤咬牙切齿:“当初没进猎场一个个都称兄道弟,互相拉拢,生怕落了一个。”
“可真的发生事,什么葭州还是地方军,只要拖后腿,连狗都不如。”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狗屁军狩,全都是左右将军培养自己孩子的地方。跟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根本没关系。”
上官绣笑了笑安抚那位最激动的蓝军道:“据我所知,蓝军不算寒门,至少是大本营出来的。”
“是不是已经没区别,我们确实被淘汰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狗都不如。”那个伤得最重的蓝军激动地把自己呛着了。
“要不是您派人找,我们都在昨晚冻死了!”
一句差点冻死让这些男儿都红了眼,要是单独承受,默默躲在一个角落,悄无声息自舔伤口就好了。
不会像现在这样群情愤然。
大家都是因为军狩落到这副田地的!有共同的倾诉口。有些人说着说着也不顾丢脸已经摸着泪。
上官绣缓缓吸一口冷气,她再抬头时,深目肃然以对,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宣布道:“那就由本校尉替你们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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