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星衍记得柯妍并不想这么早在家人面前袒露她们的关系。
柯文博出来的一瞬间, 许星衍被吓得不轻,拉着柯妍就打算逃跑。
小区没什么路灯,箱子里漆黑一片, 柯文博显然还没能看清她们, 跑出去之后只要兜个圈, 从小区正门再回来就安全了。
柯妍还没反应过来, 许星衍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大概是因为绝对的信任,即使完全没搞明白情况,柯妍依旧任由许星衍拉着自己跑了下去。
许星衍一迈步,柯妍就跟着她跑, 背后的柯爸爸一脸懵逼,什么都没搞明白就被甩在了原地。
许星衍一贯是坚持运动的, 柯妍的身体素质也不差,两个人跑起来飞快,没几步就消失在柯爸爸眼前。
等跑出了小区门, 许星衍才喘着气听着,借着街边路灯的光, 看向柯妍:“姐姐,你说我们刚才像不像私奔?”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女才刚刚跑动过,又被吓了一跳, 脸上还带着薄薄红晕, 笑起来弯了眼角,可爱极了。
【我觉得像逃课谈恋爱恰好遇到教导主任】柯妍默默比着, 心里忍不住叹气。
许星衍侧过头, 拉着柯妍亲了一下:“幸好姐姐读高中的时候不想谈恋爱。”
柯妍楞了一下。
她读高中的时候的确一点谈恋爱的心思都没。
“不然的话。”许星衍掰了掰手指:“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呢, 抢不过。”
柯妍被她逗笑了, 瞄了一眼平复了呼吸的少女, 将头侧过去,有些别扭地拉起许星衍的手腕,带着她往回走。
许星衍轻轻挣开她的手:“姐姐,你走错了,叔叔可能还在后门呢,咱们走前门回去。”
柯妍转过来,顿了顿。
她看着许星衍,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想说的比划了出来。
【我们就是回去见我爸】
【我不能对你不公平】
许星衍用最大的真挚喜欢着自己。
她从没有过任何惶恐、退缩的时候,也不曾有半点隐瞒。
一直以来,许星衍都是把自己的整颗心捧出来,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在姚默橙面前也好,在她的朋友们面前也罢,她都没有任何犹豫。
柯妍觉得还在彷徨的自己显得愧对这份喜欢。
她得配得上许星衍对自己的喜欢。
许星衍错愕地看着柯妍:“姐姐,你不需要觉得愧疚……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
柯妍摇了摇头,拉起了许星衍。
这并不是冲动,而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就好像永远也配不上许星衍对自己的喜欢了。
她就要去德国了,至少要在去德国之前给许星衍该有的安全感。
柯妍的掌心很热,握着许星衍,将温度和剧烈涌动的情绪一并传递过去。
许星衍瞄了一眼前面的夜色:“姐姐,我很高兴。”
柯妍带着许星衍回去的时候没有再遇到柯文博,她们直接回了家里,家里爸妈似乎都在卧室里。
“妍妍她妈……”柯妍打算敲卧室门的时候,听见了屋里柯文博的话:“刚我在小区后面好像看见我们妍妍了。”
“怎么啦?孩子回个家不是很正常嘛?”张桂娟不明所以地问,头也不抬地忙着做自己的家务。
柯文博点了支烟:“我就是想,要是咱闺女儿谈恋爱了,孩他妈你觉得咋样?”
“要抽出去抽!”张桂娟一边吼他,一边停下手里的活:“妍妍真谈恋爱了?”
柯文博转过头,有些忧心忡忡:“我也不知道,感觉……”
柯妍推开了房门,另一只手还拉着背后的许星衍。
少女刚才还怀揣着激动,一瞬间又忐忑起来。
【爸妈,我有点事要告诉你们,阿衍会替我翻译】
柯妍坦然地比着手语。
许星衍替她翻译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地转达。
张桂娟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起身去拉柯妍:“闺女你要说什么不用这么严肃,咱出去说也行。”
柯文博愣了愣,摆手让张桂娟回来。
他隐约咂摸出了点什么来。
【我谈恋爱了,想让你们看看我的对象】
许星衍自己翻译的时候,忍不住脸上一红。
张桂娟也恍了神:“那你对象呢?”
【是我旁边的许星衍】
这回许星衍干脆不翻译了,指着自己:“是我。”
她说得过于坦然,以至于张桂娟反应得有些慢:“小衍你可别和阿姨开玩笑,咱家妍妍到底说了什么?”
柯妍又强调了一次:【是许星衍】
许星衍同样故作冷静地向柯妍的妈妈转述:“真的是我。”
张桂娟盯着柯妍:“妍妍,你自己告诉妈妈,你不在开玩笑?”
她眼神里带着些迟疑。
从自己父母身上出现的迟疑让柯妍一瞬间感到恐惧。
察觉到柯妍的恐惧,许星衍几乎想开口承认她们的确是开玩笑的。
但柯妍依旧点了点头。
“妍妍,你让妈妈冷静一下。”张桂娟拍了拍胸口:“所以,你谈恋爱了,对象是个女孩儿?”
柯妍郑重地点头。
“还是个比你小六岁的高中生?”张桂娟险些被她哽住。
柯妍继续点头,面色已经有些发白。
她害怕自己的家人无法接受,更害怕她们说出伤害自己或者伤害许星衍的话。
“……你让爸爸妈妈缓缓。”张桂娟说着把柯妍推了出去。
许星衍跟在她背后,一起回了柯妍自己的房间。
“姐姐,别怕。”许星衍握着柯妍的手,坐在她床边抱了抱柯妍:“阿姨是你的妈妈,你要相信她。”
柯妍没有说话。
她的妈妈不是姚默橙,她不敢保证从出生到长大都在这座小城,呆了几十年的妈妈能理解自己对许星衍的喜欢。
老房子的隔音一般,隔壁隐约有争执的声音传来。
许星衍和柯妍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过来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喧闹也已经停下,到了所有人都回家的时候了。
有人敲响了柯妍的房门。
“妍妍,是爸爸,我们想和你聊聊。”柯博文在外面敲门,又补充了一句:“就你一个人。”
柯妍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口回了回头:【等我,没事的】
许星衍点了点头。
她等她。
主卧里,张桂娟捧着茶杯忐忑又焦躁地转圈,看见女儿进门了,叹了口气:“妍妍,你是真的,喜欢了个姑娘么?”
柯妍点了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张桂娟记忆里的女儿,还是那个只知道做实验的傻丫头。
【我知道。】刚比了个手势,柯妍想起来自己的父母懂的手语不多,从桌边找了纸笔开始写字。
【我知道,妈,我确定我很喜欢她】
【我想把我有的,好的,都给她】
【我甚至觉得遗憾,为什么她比我小这么多,为什么不能早点遇见】
张桂娟怔了怔,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那她呢?”
【她很喜欢我,您可以放心,她是能够决定自己人生的成年人】
柯妍的神情坦然自若,提到许星衍时又带着温柔眸光闪ʟᴇxɪ烁。
张桂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可她是个女孩儿呀?”张桂娟并不在乎许星衍的性别,但她担心自己的女儿:“你本来就……现在要是再和女孩儿在一起……”
她本来就不会说话,要是再和女孩在一起,会被很多人议论。
柯妍看了看母亲,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写字。
她要写很长一段话,于是便显得有些慢。
张桂娟这才察觉到,许星衍知道自己女儿想说的每一句话,明明是个看起来安静不下来的小姑娘,却能安安静静陪在自己女儿身边。
【妈,其实我们已经见过她的妈妈了,我们身边的很多朋友也已经知道了,没有人议论我们】
【我们还一起去过法国,去过德国,见过很多人】
【我很确定,和她在一起,我有足够勇气面对自己的生活和世界,我们都在变得更好】
张桂娟没说话,靠着衣柜安静地看着自己女儿。
柯妍真的长大了。
她已经没办法踏进女儿所在的那个世界了。
柯妍遇到了更好的世界,有了更好的人生。
这令她感到欣慰。
“不过,你见了人家妈妈居然不告诉我们!这多没礼貌啊!我们总得回见一下对方的家长吧?”张桂娟冷静了一下,意识到什么。
柯妍面露难色。
要见许星衍的家人,就得先坦白许星衍的身份。
看见柯妍的脸色,一直沉默着的柯博文开口了:“妍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情?”
柯妍扶了扶额头:【爸妈,你们冷静一下】
【许星衍的爸爸,是电视和杂志上经常出来的那个人】
一瞬间,房间安静了一下。
电视上常出现的,姓许的,这个目标范围有点小。
对于老一辈来说,能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明星,而是企业家。
“那个……财经杂志上的许家?”
柯妍点了点头。
“闺女……你不会被人骗了吧?”张桂娟愣了半天。
这么有钱的人家,喜欢上了自家闺女?
许星衍推开了门:“姐姐,让我来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