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些时候阿蕊日日噩梦,时常尖叫着惊醒。好在如此一来,梦游的次数倒是少了。她梦中言语不好让别的姐妹听到,阿茶便尽量抽时间陪她,水雨月和阿香也轮番陪着,照顾她入睡。
阿香一开始不清楚内情,直到阿茶和她讲了才惊跳起来,几乎掉了下巴。
“什么?”阿香喊道:“她还这么小,这怎么就......”
“简直是胆大包天!”见阿茶拼命使眼色,阿香一愣,旋即四下里看看,压低了声音:“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阿茶又无奈又头疼:“真不知道阿蕊是谁家的孩子,怕不是天生胆大。”
阿香来来回回在楼里走了两炷香,一手抵唇沉思不已。回来之后严肃道:“阿蕊不能再在别人房里睡了。从今日起,这小姑娘晚上便由你我二人共同照料。”
阿茶补充道:“还有水姐姐。”
阿香又懵了:“阿水?怎么说?她也知道吗?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茶怜悯似的看了一眼这个迟钝的傻子:“当日就知道了。”
“......所以你们都,你们立刻就看出来了,就我还以为那军爷真是不当心,失足掉下去的?”
阿茶安慰道:“莫要这样想,傻人有傻福。”
***
又过了几日,暮城雪再来春欢楼。这次是以往常面目进来的,于是便又受到了众小姐们的热烈欢迎。
阿蕊今日非常霸道,先冲过去抱着暮城雪的胳膊把她领走。阿茶喊了她一声,被小姑娘一句“我与姐姐有悄悄话说”给搪塞过去了。阿茶无奈,只得上楼先与水雨月知会,免得让她等得焦心。
“阿蕊,把暮城雪拉走了?”水雨月十分惊异,问:“她俩什么时候竟这么好了?”
阿茶也不清楚,又无奈又好笑:“你我倒成了外人,我瞧她现在最喜欢的便是那安阳殿下。人都喜新厌旧,本性而已,我倒也理解得很。”
水雨月瞧她这副模样,瞧两眼,笑一笑。
“你笑什么?”阿茶莫名其妙。
水雨月笑道:“笑你——如此这般,却不自知。”
笑阿茶七窍玲珑,聪明一世,却唯独在这感情一事上是栽得彻彻底底。
另一边,阿蕊把暮城雪领到了一处少有人过的拐角。
“这是做何?”
暮城雪一只手置于身后,便如第一晚,阿蕊初初见她那般挺拔地立着,像美好的兰花。
阿蕊有点踟蹰,但还是说道:“我想求你,教我武艺。”
她没见过暮城雪出手,但曾见过初遇那一晚,傅公子出手偷袭时——暮城雪那灵巧飘逸的一闪。那般迅速的反应和从容的闪避,定然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她便也不求做那天下第一的大侠,只求自保,行有余力,行侠仗义。
“学武艺,做什么?”暮城雪略垂了下眸,神色还是很认真,一点没将她当成小孩子。
阿蕊心里一动,仰脸脆生生答道:“生不逢时,为求自保。若是更上一层,愿做一侠客,除不平,走江湖。”
暮城雪眉尾一动,清清朗朗地一弯唇角。
“可。”
阿蕊一愣,反应过来,兴奋地拽着她的袖子:“真的吗,真的吗?那你便是我的老师了!”
暮城雪点一点头,阿蕊立时退后一步,跪下给她行了个大礼:“阿蕊见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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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蕊分别后,暮城雪款款上了楼,叩了叩花魁的房门。
过了片刻,门才敞开来,一把娇媚的女声叫她:“请进——”
暮城雪踏了进去,很严谨地合上了门。
“大爷,又让小女子等得好苦。”水雨月靠在床头,挑着一双狐狸眼,笑着唤她。
暮城雪知道这是在调笑她上次来时闹出的笑话,略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伸手抵了抵鼻尖。
“殿下不上来吗?”水雨月拍了拍身旁的被面,眨着眼睛勾引她。
暮城雪没有立刻说话,又在原地站了一站,这才慢慢除去外衣,只着一条样式新颖的白色襦裙,慢慢踱了过去,十分雅正地在大床上坐下了。
水雨月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一片温热的被衾。
暮城雪先理了理裙摆,而后端了端嗓子,十分淡然地问水雨月为何认出先前那人是她。
水雨月笑一笑,先问道:“殿下的伤可好了?”
暮城雪垂眸活动了下手臂,道:“已无大碍。”
水雨月笑笑,剥了一颗葡萄。
暮城雪无所事事地望了一会儿花魁水红的指尖,又问道:“为何认出,那人是我?我改了容貌,声音也不同。”
水雨月瞧了她两眼,先自笑了起来,像春天的软风,吹得人发懒:“因为殿下的眼睛啊。”
“殿下改了容貌,又换了声音,但眼睛没有变。”
“我认得殿下的眼睛。”
暮城雪怔了两秒,挪开了脸。
一个平日里待人接客阅人无数的姑娘,一眼就认出了另一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