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笔枯墨,满纸风雪。
暮城雪盯着最后两句看了好久,轻声道:“长相思。”
“你可是有思念的人?”
水雨月张了张唇,迷惑地回忆了半晌,才道:“没有。”
暮城雪指指字:“情真意切。”
水雨月妩媚一笑。
她没解释,只是曼声道:“风尘女子,身不由己,岂敢贪怀。”
水雨月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写这些诗句。仿佛在身体里有一个地方驱使着她与诗人共情,一瞬间触动心弦,前人诗句就在笔下流淌出来。
她想写,并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难过。
暮城雪道:“这幅我也要。”
水雨月一愣,本以为她这样的皇室贵胄是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花魁的几个字的。
暮城雪还伸着手,等着她的墨宝。水雨月反应过来,温柔一笑,拾起纸笺细细叠好,递了过去。
暮城雪认认真真地收在了袖袋里。
然后小王女说,不好白拿你的字,总要有点回礼。
水雨月于是笑着问:安阳殿下,想拿什么来回礼?糖冬瓜还是梨花酥?
暮城雪被花魁的笑容晃了眼,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打开瞧瞧。”
水雨月将盒子托在掌心,依言打开,指尖挑动那黄铜锁扣的时候,心脏忽然一阵不规律的跳动。
从前多少男人送她礼物,她那颗麻木的心脏也从未起过波澜。
水雨月打开盒盖,里面却不是她以为的名贵贡品,胭脂水粉。
是一只木制的小鸟。
暮城雪摊开洁白的掌心将它托起,弯起食指扣了扣。
小鸟立时苏醒过来,微一歪头,动了动脖颈,便展翅飞了起来。它在水雨月的房间里巡游了一圈,然后落回暮城雪掌心。
水雨月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暮城雪垂眸按了按鸟身,小鸟背部的木片瞬间弹开,露出一小方空间。
“这是机械鸟,可以飞行,传讯。可写下信笺置于其内,无论我在何处,它都会将信送达。我并非逼迫你一定要与我传信,我心中之意是......兴许你什么时候......用它便好。”
面皮薄的暮城雪其实省略了很多话。
兴许你什么时候想见我,需要我,就敲敲这只鸟,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希望你不再写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水雨月余光里看见一只飞蛾,在窗边逸出的一点昏暗的光里不知疲倦地飞舞。
她胸腔热热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是低下眼睛笑道:“殿下这是为何?”
为何?
博君一笑。
不过这话暮城雪是不会说的,只是告诉水雨月这东西其实很好做,算不上难事,她随手做来,随手送人罢了。
花魁笑着说多谢殿下。
嗓音撩乱,勾人心魂。
瑰姿昳貌的女子抬眼看着她的时候,细长的狐狸眼里蔓延开一点魅。暮城雪无意识地抚了下玉坠子,说:“你不用与我言谢。”
水雨月又笑,略略往后靠,说应该的。
腰肢盈盈,体态姣姣,佳人当窗牗。
水雨月的笑容倾国倾城。
“这般灵物,安阳殿下可曾赠予别人?”
“未曾。”
“那......可有想赠予的人?”
出乎水雨月的意料,暮城雪没立刻说话,却垂了下眼睛。
花魁心里顿时如泼了醋的白面包子,立时便酸软下去,雪白的面皮上也晕开一大片暗色。
暮城雪道:“是有一人。只是尚不知晓,身在何方。”
水雨月暗暗抽着气,尽量不露声色地问道:“能让安阳殿下这般惦念之人,该是很重要了。”
不会就是送她玉坠子的那个吧。
哪家的小妖精啊。
长什么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