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妈妈心情复杂地望着这几个一趟趟往楼上搬东西的人。她好像不是迎了个恩客,这是来住店的吧。
活像一群搬家的。
那浴桶实在太大,子衿一个人不好扛上楼,站在二楼扶着膝盖大喘气。
暮城雪便让户衣下去搭把手。
户衣一板一眼道:“他猜拳输了。”
暮城雪道:“你再与我猜拳,规则便与先前一样。”
户衣猜了,然后输了,暮城雪便让她下楼去抬。
水雨月就心情复杂地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那两个人就这样吭哧吭哧地把一床被褥,两个枕头,一包衣服,一个浴桶,一个灯架,一张椅子,一张木头棋桌和棋盒子,以及一个挂衣服的精致架子搬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点私人物品。
呵。
好容易搬完了,两个侍从立在暮城雪面前,腰杆笔直小脸微仰,模样活像在邀功请赏。
暮城雪拎了拎眼角,扫了一眼子衿额角的汗珠,轻声道:“做得不错,回去领赏。”
子衿才不关注赏赐,得了夸奖便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转头眼神示意户衣。户衣明白,跟着他下了楼。
水雨月没忍住,也弯了弯眼睛。
小王女和花魁进了屋,关了门。
“安阳殿下,你这......倒是舍得许多银子。”
水雨月望着那堆了一地的“一点私人物品”,曼声笑道。
她脚上随便趿拉着一双布鞋,雪白的脚背勾着鞋面,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软靠在一边。
修颈延项,眼盛桃水,丹唇璨璨,齿若编贝。
“我有银子,我有很多。”暮城雪认真答道。
她垂着凤眸,清清贵贵地瞧一瞧地上那一堆东西,而后转身询问道:“可否将这些物件换上?”
水雨月唇边笑意更深,轻轻道:“殿下随意。”
暮城雪眼睛里有很浅的光亮了一下。
“冠芳斋的糖冬瓜和糯米糍,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暮城雪这次还是带了两个纸袋子,一袋给她,另一袋就放在床边。
“多谢殿下......”
水雨月察觉到暮城雪不喜欢她们之间的关系太像嫖客和小姐之间的关系,于是也就没说此刻本该说的那些漂亮的场面话。她咬着糖冬瓜看暮城雪忙活,这位天下第一商行的少主把她的铺盖换下来,还要特意认真解释好几遍:“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觉着你这屋里的家具有点少。”
水雨月目光一扫,的确是有点少。看那棋盒子,暮城雪应该是要在这里下棋。
屋里也没有挂衣服的地方,但问题是从前根本没有人进了花魁的屋子还会有闲心慢慢地挂衣服,坐在桌前和她下棋。也只有这位画风清奇到诡异,人还闷得要命。
“你的枕头实在有些矮,我睡不惯,所以寻人新制了两个,一高一低,高的我睡就好......”
“被是并制的,与枕头相称,我并无嫌弃之意。”
“胡椅便放到桌旁可好?”
水雨月:“......”
“你莫要多心,我并无分毫嫌弃之意......浴桶也可随意使用,比原先那只稍大一些......”
水雨月实在忍不住了,牙齿紧紧咬着糖冬瓜,笑得前俯后仰。
暮城雪摸不着头脑:“姑娘因何发笑?”
小王女提着衣架子立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水雨月弯弯的眉眼。
花魁低着眼睛,鼻腔里浅浅地发出了一声哼笑的气音。
“不敢笑殿下,只是你......”
“如何?”
你好可爱啊。
她此刻已摘了韘和护腕,袖子挽到肘部,立在大包小包面前,每一句话的意思都是在说,我嫌弃旁人,但不嫌弃你。
旁人。
她笑完又有点怔了,微张着唇。
好像在暮城雪这里,她不是旁人。
洁癖的暮城雪也没有嫌弃她,把浴桶搬进了青楼里。
她本以为,自己这脏污的身子,是连泥巴都不愿意沾上她的。
“没什么,我来帮殿下铺床吧。”
半个时辰后,水雨月的房间焕然一新。
床上铺着白色的布衾,银线绣的云纹华丽地舒展开。床头摆着两个雪白的枕头,不远不近地靠在一起,窗边放着那把红漆木椅子,旁边摆着一个漂亮的衣架子,暮城雪的鹤氅就挂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