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英殿红莲，深夜叨扰还望先生见谅！”
陈旧的木门朝后打开，红莲躬身一礼道：“听闻您会换骨之法，可否帮帮她们？”
她身子朝旁移动两步，露出身后跟着的两个生魂。
鬼域有化身失败凝不出肉身的鬼修，未免魂魄散离有些鬼修便会借助外物固魂凝魄，能保修为不会跌的太狠。
面前这老者是鬼域极少会只做骨身的人。
老者目光在两个孤魂身上一扫，让开了一些。
红莲拜了拜，便将两个孤魂引入了院中。
关上门，老者道：“她二人连凝气都不到，何至于需要骨身？姑娘还请说明白了。”
红莲咬着唇，挣扎了片刻道：“先生眼神犀利，她们是方入鬼域的生魂，是我自作主张阻止了她们轮回，未造册的生魂只会变成孤魂野鬼难容鬼域，恳请尊驾可怜，为她们做一幅骨身寄身，不被那些鬼差抓回去。”
老者道：“既然不愿意轮回，经受十殿审罚之后留在鬼域修行便是，你可还有什么未曾说与我的？”
红莲见这老者看穿了，便如实道：“她们前身为佛宗人，君上允许她们不入十八层地狱听受地藏王渡化，但若她们不愿意轮回，还是得去往十八层地狱，如此渡化不知要过上多少年。”
老者有些惊讶：“你想让她们逃过这审罚的阴司律法？”
红莲垂下眸子，伏身跪拜：“请老先生怜悯，她们逃离了佛宗去了仙洲，原本便以为此生终于得见光明，谁知仙洲之中风起云涌，她们被波及无辜惨死，我实在不甘心她们就此死去，便就算在鬼域之中做个寻常鬼修也行啊！”
身后拂玉与洛桑同时跪拜：“请老先生怜悯，我等今后只愿安心修行不会为鬼域招惹事端。”
老者道：“我又不司鬼域之职，招不招惹事端与我何干，为你二人削一幅骨身并非不可，但我亦有条件。”
三人同时惊喜抬首：“老先生有何条件尽管说来，我等必会尽力完成。”
老者虚抬一下手，令三人站起来，看向红莲：“你方才说她们去了仙洲，仙洲发生了何事？”
条件便是这个？
红莲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忙让拂玉和洛桑将仙洲事说给老者。
洛桑先道：“我们跟随照月门的弟子去往了仙洲，便在那门中留了下来，随她们修行医道，如此过去几十年倒也安稳，她们门中弟子待我们极好，也并未嫌弃我们出身佛宗，我们便以为总算找到一处安身的地方。”
说道此处她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好景不长，那一日陵山过来一人，请莫门主去往陵山，说是有人受了伤需要医治，我与拂玉二人也在随行之中，去了才知道并非寻常弟子受伤，是那位曾在佛宗除魔的执法长老。”
老者闻听陵山，不自觉的蹙了眉，追问道：“一宗长老何至于会受此重伤需要照月门医治？”
洛桑道：“是那些紫色的花……”
老者双眼猛地一眯：“幽魂花！”
洛桑黯然的点了点头：“正是幽魂花，仙洲谁人曾见过这种花？更看不出来半分异常，当日此花被两大宗焚毁，我也不曾想到还会再次出现，所幸那花已然失去大半作用，只化去了执法长老的部分修为，还不曾危及性命。”
“那时我与拂玉看出异样，未免猜错惹出乱子来，便问询了几个陵山的弟子，那时候人多繁杂，有个弟子约我们去后峰，说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便想着若查出证据来便将此事说出来。”
人对死亡的恐惧是本能性的，即便死后成为一缕魂魄仍旧难以忘却这种恐惧。
想到死时的场景，洛桑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声调：“我与拂玉到时，便见到一地鲜血，那名弟子早已死了，周身修为也散尽了，就像是生生被拉出了身体，还不待我们反应过来，便也同样经历了与他一样痛苦的死法。”
老者沉声道：“是何人？”
洛桑摇摇头：“太快了，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去，设了阵仗，我们都不曾看到是谁，但我可以确定，即便不是陵山弟子，也绝对是一个极为熟悉陵山的人。”
“陵山出了叛徒！”
老者脸色沉沉，几乎咬牙切齿！
他冷肃道：“你们三人进屋去，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更不许窥探！”
两扇门“砰”地一声打开，让三人都惊了一下，仿佛这老者现下的心情很是不好。
她们不敢多问，入了屋子便自觉的关上了门。
老者自怀中摸出一道符拍了上去，将门封了起来。
然后转过身朝门外走去，院中老树下的泥土骤然朝两侧分开，一样物什由泥里飞出，他一抬手便将那样物什接在手中。
76.陵山来的鬼！
朦胧夜色中，老者穿过鬼门关来到仙洲封禁鬼域的禁制前，手中那样质朴沉黑的物什抬起，轻轻地自近乎透明的禁制上划下。
被触发的禁止瞬时大亮，一声悠远的佛号随之而来“阿弥陀佛！既已发愿归于鬼域，施主何必逆而行之！”
老者动作一停，望着那处被撕开一角的禁制，追忆道：“两域曾共掌轮回，却因我仙洲失了那本生死簿连主掌自身轮回的权力也一并失去了，此为老道的罪孽，我甘愿入鬼域守护这轮回，并非就是抛弃了仙洲，陵山乃仙洲根基不可动摇，当初两域之战老道不曾插手，便是守着曾经的承诺，如今既然与鬼域无关老道亦没什么顾虑了。”
“两域命数由天道而定，不载生死簿，回了仙洲又能如何，一切不过天意尔，施主万勿执着于此！”
老者将目光收回来，投向虚空：“我仙洲修士没了轮回也是天意么？凡世恶人都有审罚的资格，我仙洲修士何辜？如今陵山大厦将倾，仙洲道法已显生死危机，这也是天意么？”
“阿弥陀佛！”
“道之法则现身世间沾染人心魔障，法则已然乱了，你若要正道法，留在鬼域是最好的选择，鬼君曾为你陵山弟子，已然上仙洲去了，老僧相信这道义最终会合二为一，道法不散，法则再回正轨，仙洲亦会再度计入轮回！”
老者沉默许久，问道：“我今日果真出不得鬼域？”
“阿弥陀佛！”
“困住施主的并非鬼域亦并非老僧，而是施主，若施主执意，老僧不会阻拦。”
悠远的声音消失，仿佛以沉默将决定交给了老者。
那道撕裂的禁制在缓缓弥合，老者呆呆的看着，最终一咬牙将手中的物什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