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欢的这句话，不光是在问023，也是在问自己。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这首歌。
和系统绑定的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套了023好多话，只是023权限太低，职位不高，她想知道的东西023一般都不知道。
但她还是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比如023得到的剧本和她一样，上面只简单概括了过去和未来发生的事，细节却没有太多。
比如作为一名系统，023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她只说大家都是系统，除了编号不同以外没有什么区别，其他的都一样。
再比如别的系统全部建功立业，只有她一事无成，却有幸碰巧和主角绑定在了一起。
现如今仔细想来，这件事或许并不是碰巧。
在这一瞬间，夏以欢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很多细节——
韩柠是在自己18岁生日后离世的，她走后不久023便恰巧出现了。
从小到大韩柠为她考虑了太多事，她内向也温柔，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从来都毫无保留，023也一样，哪怕知道她或许不爱听，却总是要没完没了的反复和她絮叨。
还有前不久杨老师生病住院的那件事，023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担忧和难过，尽管她说不出任何缘由。
现在想来，或许那份忧虑的确没有缘由，也根本不需要缘由。
因为那是本能，如果她是韩柠，那便是刻在血缘里的本能，哪怕别人用再多的手段也消除不掉。
“……”
当这个猜测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夏以欢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她一直以为那个人已经够卑鄙够无耻，却不想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忍，不光玩弄生者的命运，就连死者也同样不曾放过。
昔日好友成了限制自由的系统，这件事想想就很疯狂。
可她知道，没有什么事是那人做不出来的，他什么都做得到。
“你还记得什么？”想到这里，夏以欢随之开口，语气低沉，“在与我绑定之前，你还经历过什么？”
“我……”023启了唇，想要答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全是空白的，于是半晌后她只得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夏以欢又问。
“……嗯。”023应声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系统都有相应的数据库。”夏以欢沉默片刻后，继续道，“那里面似乎会记录每一个系统的资料，譬如一些往事，曾经经历过什么，有什么成就，绑定过几个宿主等等。”
“你能想办法潜入那里，查阅你自己的数据吗？”
“很难。”023很快说，“我们每一个员工都有自己的职责，只负责自己分内的事，除此之外不能过问其他的东西，否则会有很严重的惩罚。”
“比如？”
023有些害怕的说：“稍微轻一点的话是降职、降薪，重一点的……删除数据。”
如果被删除了数据，对于一个系统来说几乎与死亡无异。
023与自己绑定十多年，无论她是不是韩柠，夏以欢也不想叫她去冒这个险。
在考虑到这一点的时候，夏以欢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没关系。”片刻后她安慰性的扬了扬唇，声音很轻，“总会有办法。”
语气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023见她这样，不由得沉默起来，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就和之前一样，她总是看不懂宿主的想法，说的话做的事也总是不如她的愿，可这却并不妨碍她会担心在意，想尽办法想为宿主做些什么。
尤其通过今天的事，023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和那位韩小姐有些关联。
以往她曾听宿主说起过韩柠，记忆中的韩柠聪明也漂亮，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孩子，她自觉自己比不上人家分毫，哪里都和人家不一样。
但如果因为这件事，能叫宿主更信任她一些，更看重她一点，那她也会觉得高兴，觉得欣喜，以往韩柠活着的时候，是夏以欢主动接近她，主动带她走出了阴影，如果自己真的与那位韩小姐有关，她当然也想为夏以欢做些什么。
和担心杨老师一样，这也是……她的本能。
“不过我会去试试。”这样想着，023突然道，她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系统，没什么主见，没什么胆量，别人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这是第一次，她突然勇敢起来，觉得只要肯做，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和数据维修组的077关系不错，她是个很好的人，说不定能帮帮我。”
“就算不行，我也有信心能从她那里套出点什么。”023说，磕磕巴巴的，“你、你信我！”
这句你信我说的很轻，听起来没什么底气的样子，却还是叫夏以欢不自觉的愣了愣。
几秒后她启唇，轻声道句：“023，这件事很危险，或许我们应该……”
“没什么危险的！”023大着胆子打断了她的话，“我说我行我就行！”
“更何况这也许是能弄清这件事的唯一办法了。”她说，“我必须要试试的。”
夏以欢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唇笑了笑：“决定了？”
“决定了！”
“不反悔了？”
“不反悔了！”023说，明明自己都这么和她保证了，夏以欢却还是要不放心的问出第三句话来：“我可以相信你吗？”
023开了口，正要答，只是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夏以欢打断了，自问自答般的，她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想是可以的。”
她笑笑，突然就像这样，一字一句，轻声说。
-
自那天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023和夏以欢对过口风，旁敲侧击的询问过077，通过各种办法取得了她的信任，却又因对方同样权限太低，想做的事终究没有如愿。
事情就这样一直拖着，直到一日管控局的人突然过来检查。
总部数据太多，全部归纳到一起费时费力，上上下下所有系统都很忙，077抓住这个机会，难得的进入数据库，终于把023的资料调了出来。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与其他系统的资料相比，023的明显要简陋许多，许多事仅仅只是简单概括，与夏以欢绑定前的经历更是找不到任何。
“这种情况正常吗？”023问077。
“很少，但也有这种情况。”077说，“毕竟你是个新手，前期的一些事记录不足也是有的。”
“或者你绑定过其他世界，但那个世界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不能显示在资料里，也有可能。”
023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能有什么问题？”
“很多，一般都是不可逆转的大问题，就连检修都无法修复，所以只能放弃。”
原来还有这样的世界。
023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回去和夏以欢报告了这件事，夏以欢听后沉思了很久，这才终于轻声开了口：“管控局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这个我熟。”023说，“以前我们背过，就是负责监督和管理整个总部的，听说权利很大，只要有证据，谁犯错都会受到惩罚，连我们上司都不例外。”
“但其实这样的场面就连我们总部很多元老级的系统都没见过，一般有什么问题上司早就出手解决了，等他们来的时候那些数据全都做的漂漂亮亮，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这次就是。”
“管控局一般多久来一次？”
023想了想：“十年吧，往往都是我们这边主动上报，他们亲自过来检查的次数特别少。”
所以在她和023绑定的第一年，这帮人是查过一次的，可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和系统一样，每个世界的数据会有被删除的可能吗？”夏以欢很快问。
“没有。”023说，“只能被归档，只是那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查阅，况且数据太多太多了，想要通通查阅一遍非常困难，如果没有管控局的介入，就不可能了。”
“管控局该怎样才能介入？”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比如一整个世界崩坏什么的。”023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但往往太小的bug无法造成世界的崩坏，稍微修修就没事了，除非太严重的事，比、比如……”
夏以欢知道她说不出口，既然如此自己不如替她说：“比如主角死了？”
023闻言顿时焦急万分：“你胡、胡说什么呢，你死了叶安怎么办，老师怎么办，我怎么办？！”
夏以欢摇了摇头：“现在原剧情的影响已经越来越浅，我不知道你们那位上司的想法，但无非只两种，一种是他放弃了这个世界，想要任其自生自灭，而另一种则是因为蝴蝶翅膀的作用太大，他正修缮不及。”
“无论是哪一种，对我都不算太坏，如果真的想寻死倒也不是难事，一定会比以往容易的多。”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过多参与以及插手有关世界线的事叫她受到了不少反噬，心脏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好似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一样。
但她却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和023说完了未说完的话：“但这只是最坏的一种结果，就像你说的，我的牵挂和顾虑还有很多，不管是为了谁我都不会这样做，虽然等到一切结束后……或许还是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023不明白，她可太不明白了：“怎么可能，为什么？！”
话音一落，夏以欢只是叹了口气。
现在天色已晚，身边的叶安还在睡着，夏以欢怕吵醒她，终究还是起身换了个房间，轻轻将门关上了。
之后她才重新开了口，问023：“你想听我给你讲讲吗，比如有关这个世界的事。”
“很多你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