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坦诚点吗?.

  “这世上, 并无超度者。”

  这句话像惊雷骤然当头劈下,姜帛抓着青雨的那只手忽如寒石般僵硬。

  “这世上……没有超度者……”姜帛神色凝滞,看着眼前之人, “那你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离开冥河……”

  “姜帛。”

  “你骗我, 你又骗我……”

  “姜帛。”青雨捧住姜帛冰冷的脸, “你听我说,不是没有希望的,既然你说社神是我的父帝,他一定会来救我, 他的修为凌驾于你我乃至幻神之上, 也许他有办法。”

  姜帛发红的眼睛盯着她,“倘若他没有呢?”

  “倘若他做不到……”青雨犹豫,“那也没关系,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世上一定会诞生一位这样的神, 以渡尽冥河为执念。我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所以我才会用自己来填补冥河堤岸。”

  姜帛无法相信这是青雨说出来的话, “你以为你是精卫吗?人家精卫都知道用石头来填海,你居然用你自己!你居然将希望寄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 如果这个人根本不出现, 你就打算永远留在这里?!”

  “不会是永远, 一定会出去的。”青雨抹去姜帛脸上的泪, 却被姜帛眼里如线落下的更加滚烫的泪珠滴在手背上, “不要为我哭, 看到你伤心, 我会难过。”

  姜帛紧咬牙关,几乎是从齿关逼出来:“你为何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必须要这么做。”青雨说,“冥河本就不该是一湾死水,它必须要流到人间,只有这样。待那个超度者出现时,她才能将冥河的水涤清。”

  “可是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姜帛这一刻真的好恨她。

  冥河想怎么流就怎么流,几千几万年都是那样,为何青雨一定要改变?!

  “因为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前仆后继,我的父母以神格养育我,而我将冥河引渡人间,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出现,她一定能将冥河亡灵全部超度。到那时,我自然会释放天道,而我亦能离开冥河。”

  姜帛听罢她的话,知道自己无法扭转她的决心。

  “好,既然这样,我留下来陪你。”

  青雨脸色微变,“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并无青鸟神格,无法镇压冥河恶气,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太久了,须得尽快离开。”

  “我不走。”

  “姜帛,不要逼我对你做——”

  她手腕突然被姜帛扣住,反手一扭,青雨整个人猝不及防被姜帛按在石榻上,姜帛双腿压住她的膝关,倾身在她耳边说:“你以为你现在能拿我怎么样?你一半的神力都在我这儿。”

  青雨闭上眼睛,露出无奈的神色。

  就在姜帛再要如何时,突然间天旋地转,青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姜帛拽倒,而后翻身而起,以更加压制性的力量将姜帛按了下去。

  姜帛猛地抬头,青雨却捂着她的额头让她无法起身。

  “有神力是一回事,知道如何使用神力是另一回事。”

  姜帛挣扎几下,发现居然无法动弹。

  她自暴自弃般狠狠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不留在这里。”

  说完她偏过头闭上眼睛,看也不看青雨。

  好半天她都没有听到青雨说话,她感到自己的头被青雨掰正,而后额头上传来冰凉温柔的触感。

  青雨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世上并无两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纵使我恨这世道,却只能逆流而上。因为我是青鸟,世上唯此一只的青鸟,有些事情必须我去做,这是命运。

  你是我命运之外的人,遇到你,是我人生里面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姜帛,不要让我用残忍的方式向你道别,求你回到人世间去,冥河有我就够了。”

  姜帛身上衣物下冥河时便被烧得七七八八,青雨解开自己的外衣,覆在姜帛身上。

  “我爱你,就算再过去七十年,七百年,我都爱你。”

  姜帛仍闭着眼眸,强抑着呼吸,“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同样爱你这么久?万一离开冥河,发现等你太久,于是另觅新欢,怎么办?”

  青雨手上力气松懈下来,姜帛却没有趁机反制,她睁开双眼,青雨撤开手,从自己身上离开坐到一旁,背对自己,姜帛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感受到她的落寞。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姜帛坐起身,青雨的外衣便由身前滑到腿上。

  “没关系……”青雨慢慢开口,“你一定能亲眼看到冥河水变清,那时若你心里还喜欢我,冥河映出的最后一个影子,会是我。”

  但若是连姜帛都不再爱青雨,那么青雨此生都不会再上岸了。

  姜帛扔开青雨给她的衣裳,将青雨压回石榻上。

  “不要再隐瞒我任何事。”姜帛双臂撑在青雨耳侧,由上而下凝视她。

  青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注视着姜帛。

  姜帛含住那瓣清冷的唇,感受这最后的温存。

  青雨回抱姜帛,同时在四周落下法印,在黑水中开辟出一小片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空间,青色的光芒在水光中晃荡,落在她们的眼睛里,就像星星掉到了冥河深处。

  姜帛一边吻遍青雨的全身,一边重复那句话:“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好。”

  青雨细长白皙的手指插进姜帛柔软的头发里,在指尖揉捻,感受姜帛在冥河带给她的温柔。

  姜帛身上残破的衣服此时已完全被勾破,她抱着青雨不断亲吻,五指在她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她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永远印在青雨身体上。

  水波轻盈,波光流转,衣裳被姜帛从青雨身上脱下来,抛起,落下时,将她们完全盖在下面。

  ……

  姜帛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当时与青雨坦诚相贴,听到青雨的心跳就在耳侧,呼吸就在头顶。

  可是仿佛就在下一秒,她好像完全抛掉了当时的记忆而陷入另一个苍白的世界。

  她想了很久,才肯定那时青雨一定对她动了手脚。

  否则为何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一叶小舟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温存过后的凌乱。

  身畔仍是无尽的黑水,小舟则顺水漂着,她没有起身,躺在舟上,望着无穷天空里的层层黑云。

  黑雨停了么?她想。

  若非身体上仍残留着某种暧昧的触感,她也许会以为冥河下发生的一切仅为黄粱一梦。

  青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又在与木先生下棋?

  “您还好吧?”木先生坐在榻边,担忧看着青雨身上不断绽开的伤口,就像火星连续不断砸在她身上,将好好的皮肉烧得模糊不清。

  青雨伏在榻上,意识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完整的肌肤存留,痛苦就好像从骨子里长出来,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任何缓解。

  “您早该送她走的。”木先生只能叹气,“她没有青鸟神格,根本无法承受冥河水的侵蚀。若非您将她身上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她现在已经死了。”

  “我没事。”青雨痛苦地抓住木先生的肩膀。

  木先生故意让自己靠她再近点,虽然被抓得生疼,他却没哼一声。

  “强行用神力遮挡伤口难受吧?”木先生无奈道,“我说你啊就不能这么纵着她,你就该让她知道你当时有多难受,强忍伤口还要装作没事,还要安抚她的情绪……”

  “别说了。”青雨越听木先生说话越嘈杂。

  “我不说?”木先生却不停,“我不说还有谁说?你以为——”

  “是我对不住她在先。”

  木先生听到青雨这么说,叹了口气:“也是,谁让你什么都瞒着她,你们两个之间除了身体之外别的地方就不能也坦诚一点吗?”

  青雨:“……”

  木先生见青雨实在难受得紧,自己却无法帮她,再怎么马后炮根本无济于事。

  “算了。”木先生放弃了,“那边恶气又开始作乱,我去压一压。”

  他身体一半都穿过了水墙,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将头伸进来道:“对了,冥河与人界的通道关闭了,是天道做的。”

  “嗯。”

  木先生见青雨没什么反应,叹着气摇了摇头,“冥河水清以前,她不会来了,以后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撩下这句话,他抬步离开,这时才听到青雨平淡如水的声音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