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国师不想再因为他被孤立, 装成没知觉的木头人,一不会说话,二不会动。
上官阁老只好把话讲明:“皇上……好像站在那边的……房顶上。”
此言犹如平地一声雷。
公孙国师和其余老臣被震得脑袋瓜嗡嗡响, 齐刷刷的往那边看。
公孙国师:“好像真的是皇上耶!”
老臣们炸了!
“哎呦, 我的老天爷呀, 皇上怎么爬那么高!”
“这下雨天,屋顶多滑啊,多危险啊。”
“皇上金尊玉贵,龙体的安康关乎着我大辉的国运,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啊!”
“走走走,我们去瞧瞧。”
“好,我们一起去。”
朱玉瑾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老臣们的注意, 专心致志的欣赏剑舞, 哗啦啦的猛鼓掌。
苏焉雨合剑回鞘,也收回了凌厉的气势,面露女儿家的娇羞:“小女献丑了,皇上莫怪。”
“朕以前听闻在孟家的儿女中, 苏姑娘的武功造诣最高,如今一见,你这江南踏月楼的少楼主果真名不虚传。”
“皇上谬赞。”
“这剑可以给朕瞧瞧吗?”
苏焉雨立马捧剑在手, 将其呈上。
朱玉瑾迈出两步欲要去接,却因过于兴奋,忘记此刻身在何处,脚下一滑, 重心往前跌去, 一眨眼,人就摔下了房顶。
“啊——”
“皇上!ʟᴇxɪ!”苏焉雨抛开剑, 一跃而下。
上官敬也带领着锦衣卫跳出暗处,在楼下现身,欲要拿自己充当肉垫,舍身救驾。
藏书阁不高不低,人如果摔下去大抵是死不了的,但很有可能残废。
朱玉瑾在急速的下坠中,换了好几种心情,从慌乱到绝望,又从绝望到释然。
最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开心。
这下应该真的要梦醒了,应该真的要驾崩了……
哎,答应小皇后在宫外不寻短见的,现在却食言了。
等等,有点不舍得是怎么回事呢?
不止是舍不得小皇后……还舍不得这场久久不醒的梦……
小银子是来送暖胃的汤羹和清粥的,不料撞见了这惊世骇俗的场面,直接吓破了胆。
他尖叫一声,手里的托盘和碗碟碎了一地。
后又高喊:“来人啊!不好啦!皇上又寻短见啦!她跳楼了!”
他一道喊声震天下,惊落了桃柳叶,也惊飞了树间鸟雀。
刚刚抵达锡兰小院门口,正在叩门的老臣们:“!!!!!”
刚刚睡醒,正在床间抻懒腰孟昭菀:“!!!!!”
.
朱玉瑾对驾崩可谓是日盼夜盼,万万没想到驾崩会来的这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摔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刹,思索着这回怎么着也要进地府见见阎王,商量商量转世投胎的事。
接着果然就看见一道高大巍峨的城门,相当闪亮,几乎要亮瞎她的眼。
周围是一片纯白,白得刺目。
她抬手挡了挡,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此等强烈的光线。
这就是鬼门关吗?
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诶,不该是黑漆漆血淋淋的吗。
轰隆,门开了。
门轴发出沉重的闷响,像是来自远古洪荒的召唤。
朱玉瑾略有犹豫提起衣摆,跨过了门槛,又试着往里走了一段路,也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处花园。
花园内,鸟语花香,蓝天白云。
妥妥的升平世界,幸福美满。
一点没有地府的死气沉沉。
她环顾左右。
咦,这地方看着眼熟,好像是御花园的某处。
她钻进累累叠叠的假山,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步往前,钻出假山后,人就站在了留香亭前。
前不久,燕浅还在此亭里抡过大锤。
而此刻,偌大的亭内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桌子一角放了一碟蜜饯梅子。
一胖乎乎的小崽崽正踮着脚,伸着手,想要去抓梅子吃,费了老半天的劲,愣是一无所获,急得满脑门都是汗。
然后就发了小脾气,跺着小脚脚。
朱玉瑾看乐了,真不知这小崽崽是哪里冒出来的,闹起脾气来,竟和她的小皇后一模一样。
小崽崽看到了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歪歪倒倒的跑向她。
朱玉瑾一愣:“笙儿?”
“母皇,您可来啦!”小崽崽扑上来抱住她的大长腿,遭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泪眼汪汪道,“笙儿想吃梅子,母后不给笙儿吃,放得好高高,母后坏坏。”
朱玉瑾蹲下.身,猛地抱住她:“你怎么在这儿?”
“母后带笙儿来的 ,”小崽崽搂紧她的脖子,“母后又要考校笙儿的功课了,她好凶,笙儿怕怕,母皇你快带笙儿跑吧。”
考校功课?
朱玉瑾与她分开些,再度瞧了瞧周遭……
以前……孟昭菀的确最爱带笙儿来留香亭。
有时是考校笙儿功课。
有时只是笙儿积食,需要用膳后散散步。
有时是母女两个在一起捉迷藏。
朱玉瑾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朕没有在驾崩?而是又做起了梦中梦。
“母皇,笙儿不想念书,笙儿笨笨。”
朱玉瑾忍俊不禁,戳戳她的眉心,逗道:“再笨也要念书。”
笙儿是她的长女,如果将来分化成乾元,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孟昭菀对其寄予了厚望。
刚满三岁,就把笙儿送到了御书殿念书,且隔三差五的就要检查功课。
笙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活泼好动,特别贪吃,直将自己吃了个白白胖胖,抱在怀里跟一大坨糯米团子似的。
朱玉瑾捧起她软乎乎的脸,喜悦与酸涩在心底交缠。
压抑不住哽咽道:“好孩子,你已经有许多许多年都没来过朕的梦里了,你过的好吗?是不是把朕忘了?”
老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打她的头风病痊愈以后,她忘记了许多关于笙儿的事,这孩子像是故意在跟她置气似的,再也不来她的梦中了。
一晃也快六十年过去了,她几乎记不得笙儿的样貌了。
小崽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会难过,歪着头道:“笙儿没有忘记母皇,笙儿天天都很想您,您也有好久好久没来陪笙儿玩了。”
“是朕的错,是朕不好。”
“哼,”小崽崽的嘴撅上了天,“笙儿生气了,您一点也不在意笙儿。”
“朕这不是来了吗。”
“母后也不在意笙儿,都不给笙儿吃梅子。”
朱玉瑾捏捏她的鼻子:“你个小泼猴,三句话不离吃。”
小崽崽低头,很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肚皮:“饿饿。”
朱玉瑾便抱着她站起身,来到书案边,捏起一颗梅子,喂进她的小嘴里,后又朝她眨了下眼:“别告诉你母后。”
“不告诉不告诉,您再给笙儿拿两颗,笙儿要把它他们藏起来,偷偷吃。”
朱玉瑾此生注定是个女儿奴,非常大方的抓了一大把,塞进她挂在腰侧的小荷包里。
“皇上!”一声娇叱从身后传来。
朱玉瑾寻着声音转过身,就见孟昭菀一身绮艳的红裙,好似一朵怒放的红玫,浑身都带着刺,谁碰谁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