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此,说到做到。
所有有死缠烂打嫌疑的事情她都没再沾手。
比如早餐午餐晚餐。她曾经那么关心莫惊年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饱,现在再也没过问过。
黎此也没再擅自进过莫惊年的家门。
一天一天,连消息都不会有。
不得不说,冷暴力种事,莫惊年甘拜下风。
一个多星期过去,近来莫惊年开始频繁进出家门。除了上下班之外,她还转性会到楼下西餐厅吃饭,自力更生嘛。下楼倒垃圾的频率也直线飙升,时常垃圾桶还没满她就收拾好晃着轻飘飘一个塑料袋子出门去,然后左顾右盼。
可这些统统无果。
她甚至开始掐着点,黎此八点钟上班,她七点钟开始来回倒了十次垃圾。
然而黎此没有出现过,她精心准备好的偶遇开场白也毫无用武之地。
莫惊年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是刻意要见的人想要遇上其实很难,尽管彼此住对门。
可那段时间她就是有事没事就能撞见黎此。
怪不得。
月底的时候莫惊年给黎此发了房租的转账。等了好久,那边隔了两个小时才收,一个字都没有,只收钱不说话。
莫惊年往回一看,消息记录已经隔了近一个月。
她划着手指翻之前的聊天,没几句话,两三下就到顶,莫惊年心烦气躁,息屏,随手把手机甩在桌面上。
黎此嘛,向来是最能忍的。
尽管整整十九天没见,莫惊年忽然冒出来坐在她调酒桌前时,这人眼中泛起的波澜可以藏得滴水不漏。
她淡淡扫了一眼来人,没多久,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像没看到。
之后,莫惊年单刀直入:“你躲我啊?”
酒吧,乐队准备开场,钟应颜在前台对账,附近两三人,这里是暖黄色朦朦胧胧的灯光,隔一张桌子,黎此一手量酒器一手酒瓶子。
然后充耳不闻。
她没答没应,做完这杯酒,出杯,放桌上叫人来取走。
看都没再往这边看一眼。
莫惊年习惯性抿唇。
——脾气好大呢。
然后她手撑着下巴,慵慵懒懒拖着声音道:“我要点单。”
没人应。
反倒是旁边有两个女生落座,面前黎此便过去,去问那两个人说喝什么。
莫惊年侧着身子目光投过去,阴冷冷就盯着她们仨。
这人,什么服务态度。
没过多久,有人闯进她的视线。
身材娇小,笑得甚是甜美,莎莎。
“莫导演,好久不见啊,想喝什么呀?”声音是夹过的,但好在尺度把握得很好不至于引人反感。
莫惊年目光在莎莎脸上转了好几圈,然后暗自腹诽——颜姐,是很会做生意的,你们酒吧,一冷一热,无论是喜欢好脸色的调酒师还是给人脸色看的调酒师,都能满足需求。
莫惊年今天是一身剪裁得体的的黑色中长款皮衣,腰带束着玲珑的腰,锁骨半露,及肩的发挽上去,脖颈雪白迷人。
她柳眉轻展,红唇一勾。
就好随意的一个动作,莎莎已经快要被电死了。
然后她听见莫惊年柔情到不行的声音:“你看着调,喝你最擅长的。”
莎莎被迷得神魂颠倒,手忙脚乱翻杯子准备大展身手。
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桌面上已经凭空多出了杯可乐。
莎莎呆了呆,偏头一看,见知名冰山黎此还是一副冷面模样不知何时站在身旁一言不发,可乐便是出自这位之手。
她还蛮纯真问出口:“嗯?师傅?”怎么回事?
莫惊年要起鸡皮疙瘩了。
无语,二十一世纪了,这称呼还能叫的下口啊?
当然,她没多在意这个,而是好整以暇等黎此开口。
然而黎此仍旧没看她一眼,而是低声对莎莎道:“这人酒精过敏,出了事你要负责的。”
“酒精过敏?”莎莎反应了会儿,再脱口而出:“那你点什么酒?”
莫惊年:“哦我忘了。”
莎莎那天晚上后半段闲得无聊溜走了,自然也没看到三人在酒吧吵的那一架。所以她挺讶异,然后转过头来一本正经问黎此:“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莫惊年挂着一副散漫的笑在一旁很认真地注视着黎此等她开口。
黎此:“看面相。”
莫惊年还是没忍住,闷闷地笑出了声。
莎莎又懵住,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迟疑道:“你们……认识啊?”
黎此没说话。
是莫惊年先开口:“不认识啊,。”
又很是无辜的模样朝莎莎:“但是我刚才点单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我就觉得这位调酒师服务态度一般。你们这里有给差评的机制吗?”
莎莎没怎么意外,好像帮黎此辩驳解释已经很得心应手,她温声说:“她性格就这样的。听力也不怎么好,可能是没听见。她不是针对你啊,不是不是的。”
莫惊年笑:这人就是针对我啊!
“是吗?”她望过来,问黎此。
黎此盛着这目光,对方眼角眉梢的笑融在里面,一丝一缕渡了过来。
她是在躲,也是好久不见。
她是想她,也是很想见她。
然后她面无表情转头,对莎莎说:“记得打单收钱。”
莎莎捣蒜点头。
黎此没再说话,也没再看莫惊年,不打招呼,静静走开。
这边莎莎还在圆场:“莫导演,你不要介意啊。”
莫惊年看回来,这几句话,她看莎莎又顺眼了很多。然后她带着笑解释说:“开玩笑的,我以前是这儿熟客,老朋友了。”不仅老朋友,还是前女友。
“我说呢,就感觉这儿氛围怪怪的。”莎莎狐疑模样,俯身近些,很真诚发话:“你逗她啊,你好大胆。”
莫惊年更真诚点头:“我也觉得。”
“哈哈,那我先去忙啦,您有事叫我。”
“等等。”莫惊年留住她,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她鬼使神差问:“你会折玫瑰吗?”
莎莎回:“会啊,您要吗?现在给你折一个。”
莫惊年闻言笑容还端在脸上实际嘴角沉了沉,“不用不用……”
顿一顿,她问:“黎此教你的?”
“胡子教的,他说这种小把戏是调酒师的必修课,所以入行的时候都会带我们折很多小物件。”胡子,酒吧的老调酒师。
说话间,她就折好了一只千纸鹤,看一眼莫惊年,然后往旁边稍远些坐着的两位女生面前递,标配一套甜美的笑容,对方就欣然接收。
莎莎又说回来,“一点小窍门,人格魅力可以蹭蹭往上涨,很多顾客就是吃这一套的。”
莫惊年:巧了,我也吃这一套。
她略颔首,有些惆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想追究这些,然后她低声喃喃:“这样啊……”
莎莎不知怎么聊着聊着莫惊年的神色变得不太好,但也不好多问,调酒师和顾客间的分寸感是最重要的。
然后她还是顺着话题往下说:“但是师傅不会折。嘿嘿,不过头牌就是头牌嘛,人家人格魅力是不需要别的技巧辅助的。”
莫惊年笑了。
莎莎觉得这人好怪:“怎么了?”
“没怎么,她好菜哦。”
她把可乐喝完,眼神晃了一圈,终于忍不住问莎莎:“黎此呢?”
“啊?”莎莎也后知后觉,四周看了一圈不见人,然后掏出手机翻了翻消息。
“噢,她下班了。”
莫惊年垂眸不语。
十点半,她就下班了。
自己一坐下来,她就下班了。
又是下班了,这时候倒怪想唐玦的。
好像从前,又不是从前。
因为现在的莫惊年是有黎此号码的。
然而有和没有,大差不差。
桌面玻璃杯已空,莎莎已经在和别的顾客有说有笑,乐队的歌唱到最高潮。
手机在手里玩了一圈,到底,莫惊年没有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