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晚平时下午看完就走了,从来没想过晚上还要拍摄这种事情。

  但她这一次也没看到晚上的拍戏,她接到了姜道早的电话:“姐,怎么了?”

  姜道早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小碗,姜玉山回来了。”

  姜知晚皱眉:“他回来做什么?”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意。

  姜道早合上笔尖,在办公桌上轻点,嗤笑了一声:“还带着姜星和姜玥。”

  姜星和姜玥是一对双胞胎,姜玉山的私生子,比姜道早小几岁,却比姜知晚大两岁。

  姜知晚眉眼下压,整个人气息沉得厉害。

  姜道早语气凉薄,却还是细心问她:“小碗要回来吗?不想见他的话,要晚一点回家。”

  “为什么不见?”姜知晚嘴角抿直,“我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姜道早应了声“好”,又问她:“你在哪,我派车去接你。”

  姜知晚报了自己的位置,挂了电话后,眼底一片未散去的冷意。

  她总是眉眼带笑,让人时常忽略了她身上的矜贵和骨子里的高傲,此时猫眼沉静,下颌绷直,倒是有了几分骇人的攻击性。

  像是沉睡着的雪豹,突然睁开了眼睛。

  让人恍惚,猫科动物也是有分类的。

  “柏导演,抱歉,我要先回去了。”

  柏颜看了眼周围的昏暗,问她:“你要下车?”

  “嗯。”姜知晚解开安全带,露出一双深邃精致的眉眼,“有人来接。”

  柏颜手指按在车锁上,顿了顿才按下去,解开车门,往后靠了靠:“好。”

  下车前,姜知晚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还冷着的脸露出笑容:“明天早上我再去看你。”

  “拍电影。”

  柏颜眉眼松动,没什么表情:“嗯。”

  凤凰木下路灯昏暗,姜知晚就站在路灯之下,身形单薄,站姿笔挺,淡黄色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

  没多久,从小路那边开进一辆银黑色的迈巴赫,奢华的镶边在暗夜里流动。

  司机下车给她开门,而姜知晚似乎对这样的状态早已司空见惯,理所当然地颔首进车,模糊透露一丝随意的恣意矜贵。

  不过顷刻后,姜知晚想起了什么,单手搭在车门上,看向旁边未启动的车辆,冲着驾驶座的柏颜扬眉一笑:“明天见。”

  等姜知晚离开,柏颜才闭眼,仰头靠在座椅之上,神情有些倦淡。

  柏颜手指还搭在方向盘上,却没了什么力气,只是无意识敲了敲。

  半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淡色手帕,指间灵巧,折叠变幻,很快,手上出现一朵玫瑰花。

  柏颜看了又看,把玫瑰花小心放在中间的盒子里,这才驶车离开。

  *

  姜道早放下电话,却不甚在意家里的那几个人,她继续处理了不少公事,直到姜知晚打电话说自己上车了,她才从公司离开。

  她回到别墅时,姜知晚还没到。陈姨和陈管家都站在庭院里,尤其是陈姨,像是庭院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般,浇水都浇得仔细小心起来。

  陈管家率先看见姜道早,连忙上前喊她:“大小姐回来了。”

  女人一袭黑色西装,西装里是浅灰色的衬衫,长腿笔直,跨过大片的蔷薇花,缓步走近。

  陈姨直起身子来:“大小姐。”

  姜道早应了一声,问道:“怎么都站在外面?”

  陈管家只是温和地笑着,倒是陈姨露出一副小孩子气的模样,板着脸:“我可不喜欢屋里那几个人。”

  “我只是小枣和碗碗的厨娘。”

  姜道早眼底露出几丝温柔:“外面风大,一起进去吧。”

  陈姨笑着应:“好好好,大小姐才下班,肯定饿了,我给炖了一天的肘子和排骨.......”

  “院子里的玫瑰都开了,前几天摘了些做了玫瑰酱,小小姐就爱吃这个,甜滋滋的,又有花香。”

  屋子里,姜玉山几人正相谈甚欢,桌前只是些寻常水果。

  姜道早进去后,气氛明显僵住了。

  姜玉山坐在主位,姜星和姜玥坐在他的右手边,左手边是他的情人。

  这男人,年纪大了,就仿佛忘记了年轻时候做的事情,被甜言蜜语哄了几句,就开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一家之主,是姜道早的父亲,还以为自己有行使父权的能力。

  姜道早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jsg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根本没上主桌去。

  陈姨笑了笑,从厨房里拿出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摆上,荷花酥薄如蝉翼,含苞待放,白桃玫瑰芡实糕粉中带白,小巧精致。

  她又冲了杯冰糖百香花果梨茶:“大小姐,喝口梨茶,润喉舒心。”

  姜道早点了点头:“嗯。”

  姜玉山神情陡然下沉,喊她:“你这是什么态度?刚进屋不知道喊人吗?”

  姜玉山年轻时候也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此时消瘦不少,颧骨突出,眼神也不复当年的清澈明亮。

  姜道早诧异:“喊人,喊谁?”

  姜玉山指着旁边的人:“这是你秦姨,这是姜星和姜玥。”

  秦丹雪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朝她轻柔地笑着:“是道早吧。”

  “这是小星和小玥。”她朝着两个年轻人示意,“快叫姐姐。”

  姜星和姜玥继承了两人的好相貌,姜星俊秀,姜玥温柔。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姜道早已经制止:“不必了。”

  “担不起。”

  被打断之后,姜玉山脸色不好看,闭了闭眼睛,不愿和这位长女争执,只说:“你有什么担不起的?”

  姜道早双腿交叠,背部后靠,冷漠恣意:“是她们担不起。”

  姜玉山双目瞪圆,秦丹雪打着圆场:“玉山,孩子还接受不了。”

  “她还是孩子吗?都三十多的人了。”

  秦丹雪柔柔地给他顺着气:“你们父女多年未见,要好好说话,你说什么胡话呢。”

  她又安抚那对双胞胎:“别怕,姐姐只是看着不近人情而已。”

  “待会你们还能见到妹妹,她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

  姜道早发出一声嗤笑,她短发凌厉,一双凤眼微眯,嘲讽般轻扬薄唇,像是在看什么闹剧。

  “我可不是看着不近人情。”

  她是真的不近人情。

  姜玉山抑不住火气,拍着桌子喊:“姜道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姜道早眉峰一挑,似乎很诧异:“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就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姜知晚推门而入,陈管家弯腰:“小小姐回来了。”

  姜知晚径直走入客厅,看向主桌上的几个人,皱眉冷目。

  姜玉山看到她时,神情恍惚,陷入怀念之色。

  秦丹雪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姜知晚了,睨着少女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咬着唇。

  姜知晚最像她母亲,那头亚麻色浅发像,那双灵动的猫眼像,即使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掩盖不住那如出一辙的骨子透露出的高贵。

  姜知晚身姿挺拔,眉眼疑惑:“你们怎么坐在这里?”

  姜玉山想对她说些什么,秦丹雪招呼一双儿女:“这是知晚妹妹。”

  姜星和姜玥从前见过这姐妹俩,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只能在宴会一角,远远地看着她们衣着华丽的模样。

  姜知晚眉峰紧拢,散着冰霜凉意。

  她和姜道早四目对视,齐齐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姜知晚招手:“把人赶出去。”

  陈管家笑着弯腰:“是。”

  别墅外进来六个护卫,三男三女,各个身形高大,衣侧带棍,极其听话,上前钳住三人。

  姜玉山神色大变:“姜知晚!你敢?!”

  姜知晚猫眼清亮:“我为什么不敢?”

  场面混乱起来,秦丹雪再不能维持面上的温柔笑意,大喊:“你们要做什么?”

  “玉山,快救救我们。”

  姜星姜玥齐喊:“爸妈。”

  可姜玉山同样的狼狈。

  护卫径直扭住姜玉山的双臂,从餐桌上拎起来。

  “啊!”姜玉山受痛大喊,冲着姜知晚气急败坏,“姜知晚,你怎么敢用护卫压你的父亲?”

  原本妆发齐整的几人,面带微笑和审视,现在狼狈不堪,被反掐住双手,分外窘迫。

  姜知晚精致脸上都是漠然:“你不过是提供精子的工具。”

  她抬眼:“在索阿菲宫,只有女王。”

  姜玉山转向姜道早:“道早,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你可还在姜家集团。”

  姜道早嘴角勾起笑意,凉薄冷艳:“或许您忘了,现在是姜道早的姜家,不是姜家的姜道早。”

  西装笔挺的女人起身,一脚踹在姜玉山的腹部,力度极大,直把姜玉山这个伪君子踹得涕泗横流,口涎直流,软着膝盖倒地不起。

  姜玉山嘶吼出声:“你们?”

  说话时伴随着疼痛和血腥味,就连腹部也像是被腰带的硕大logo嵌入血肉,撕裂皮肤。

  姜知晚俯身看他:“我们?”

  “我们怎么了?”

  姜玉山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掌控的人。

  她们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几岁时能随意打骂丢弃的小孩。

  姜道早走近,问她:“小碗,解气了吗?”

  姜知晚冷眼:“还是有些烦躁。”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识趣一点?自己滚得远远的?

  姜道早语气随意:“手脚伸得太长了,就打断了吧。”

  护卫没动,只是手指越发用力。

  姜知晚嗯了一声:“捂着嘴。”

  护卫温声问:“是全部砍掉吗?”他中文不是很好,分不清打断和砍断的分别。

  姜玉山在地板上疯狂挣扎,似乎不敢相信。

  “姜知晚,我是你爸爸啊。”

  姜知晚冷眼看他,薄唇轻扬:“索阿菲法律中,害死女王是要偿命的,你侥幸活了下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的不痛快呢?”

  随即,她站直身子,俯视地板上的男人:“打断右手右脚。”

  压住姜玉山的护卫一听姜知晚点头,二话不说捂住姜玉山的嘴,腿脚用力,拧断一只手,又踩断一只脚。

  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传来。

  姜玉山被剧痛席卷,双目瞪圆,几乎要掉出眼眶。

  又因为被捂着嘴,喉咙里的痛苦嘶鸣无法吐出,最后竟是全身冒着冷汗,疼晕过去了。

  秦丹雪三人早就吓得腿软了,脸色惨白。

  她们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姜玉山!!?

  她们怎么敢的啊!

  姜星姜玥从小就崇拜的男人,现在像一只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蜷缩着晕了过去,爬都爬不起来。

  姜星姜玥刚大学毕业,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颠覆了他们对世界和父权的认知。

  公主一样的人物,成了恶魔。

  姜道早和姜知晚姐妹都身形高挑,姜道早短发凌厉,面容冷艳。姜知晚长发微卷,轮廓精致。

  但她们沉着脸时,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一样的俯视蝼蚁般漠然,睥睨间流露惊人的压迫感和威胁感。

  真不愧是姐妹俩。

  姜知晚笑了笑,吩咐道:“丢出去。”

  “方圆百里不准出现他们的身影。”

  “别弄脏了我的庭院。”

  轮廓英气的护卫长应声:“是。”

  他们拖行粗暴,可不讲究些什么,姜玉山等人双腿在地面上摩擦。

  在被拖拽期间,姜玉山活生生被疼醒了,双腿绵软无法使劲,上好的皮鞋已然磨烂,露出脚趾被拖拽在石子路上碾磨。

  他抽着气,咬牙道:“我一定会告诉老爷子的。”

  陈管家面带微笑:“姜先生,姜老爷子也不止您一个儿子。”

  姜玉山面如纸色,抖着唇,嗫嚅不已。

  庭院很大,很漂亮。

  秦丹雪进来时摇曳生姿,出去时却像路边的野狗一样,被丢在外面。

  虽然这俩姐妹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可是秦丹雪有一种大势已去的荒凉感。

  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她抓了几十年的男人吗?

  *

  等几个人讨人厌的人被丢出去后,陈姨叉着腰,朝那几个小护卫招手:“快拿水枪过来,冲一冲地面上的血迹。”

  “还得消消毒,庭院里也要冲一冲。”

  姜知晚摊在沙发上,贴着姜道早的手臂坐:“姐,你为什么放他们进来啊?”

  姜道早揉了揉她的发丝:“不给点实打实的教训,姜玉山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姜知晚撇嘴:“我的桌子,我的别墅,我的庭院,都有讨厌的味道了。”

  年轻人的喜好是轰轰烈烈的,厌恶也是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姜道早深表歉意:“姐姐给你换新的,上上下下都换一遍。”

  姜知晚笑得灿烂:“好吧,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