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愈来愈重了,每天窝在被子里的时间越来越多,耗着耗着,又一个冬天来了。是木叶几年呢?我已不知道了。

  我穿上了那件画着水墨画的冬裙,这该是我自父母死后穿上的唯一一件不全是素白的服饰。我欢快的在屋子里转圈,又突然伏在桌上不住的咳嗽。顺好气后,我又拿起长刀把玩着,这柄长刀是我去进货时买的,我不知为何要买,或许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我自己不愿告诉自己。是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这样害怕知道了呢?什么时候呢?

  我兀自玩着,看着反光的刀刃映出我浅笑的面容,哪怕来人已走进屋也不管不顾。

  鼬在我面前几步远处停下,我看着他黑底红云的袍子的边角,听得他言:“把刀放下。”

  我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粲然一笑,“为什么?”

  他皱眉,“别伤了自己。”

  我笑的更欢了,他说,不要我伤害自己。那么我这满身的伤是从何而来呢?我笑着走近他,一步,两步,空气都随着我的笑声颤抖起来,终于,我和他只有一步之遥。

  我微踮脚尖,仰头看他,笑的欢欢的,另一手却把长刀横上他的脖颈。

  他没有反应。我疑惑的偏头,漆黑的长发滑过背脊,声音轻柔的说:“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反击呢?你不是忍者么?为什么不动手杀我呢?”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声音轻柔的像梦中低语。

  鼬仍是不说话,只是抬手欲把长刀拿下,他的双眸一直看着我,温和如初。眼见长刀就要放下,我却又突然施力,鼬没有躲避,仍是单手接着,任凭长刀刺痛手心,鲜血一滴滴砸下木质地板,然后慢慢渗进去。

  我木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躲?”声音亦是空洞。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什么,什么叫不要伤害自己?是我在伤害他!我才没有……

  长刀终于落地。泪如雨下。

  我稳了稳情绪,转身把桌上的一袋东西交给他。他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略显诧异,问道:“怎么给我这样多的荷包?”

  “只带着一个,迟早要脏的。这些你换着带,我绣有数字为迹,你按顺序带,一个带两个月。”

  “嗯”他把东西收入卷轴,然后抬头看我,不再说话。

  我也看着他,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开口:“你走吧!”

  鼬又看了我一眼,迈步往门口走,门外又飘了雪花,像我们初见那次一样,地面积了一层雪,门前梅花零落,绯红花瓣落在雪地上,如雪,如血。

  我看着鼬远走的背影,突然大声说:“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没有回头。

  “我……我要把糖果店搬走了。”

  他没有回头。

  “再见。”

  他没有回头。

  直到此刻我才再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我的懦弱,我以为我对他执刀相向,我就能拥有和他站在一起的权力,然后告诉他埋藏已久的心事。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看见我。

  都说“情到多处情转薄。”然而这份薄却不是对你的感情被时间腐蚀,而是堆积,堆积成厚厚的沙堆,然后开出妖冶的花。随着时间越走越远,直到某天,我已忘了是为何爱你,也再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爱你,甚至是连你的容颜也忘却,可你却依旧是开在我心崖上的花。多情,终于打磨成无情。

  已是十多年过去了。这样多的流年,却没能把我对你的情谊偷换。呵,彼时的花残落,可惜我不知。

  我是能把糖果店移走,可我能把我移走么?

  白衣上的墨色蒲公英好似真在随风翩飞,祭奠着我无法停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