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客的背影越来越远, 已到门前。

  沈疏蘅突然叫了声,“师尊!”

  傅雪客停住了脚步,转身,与她遥遥相望。

  她的眼睛弯了弯, “怎么了?”

  沈疏蘅全身紧紧裹在被子中, 像只蚕蛹似的, 只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头顶上的几根发丝一晃一晃的。

  “没什么, 就是忽地想叫一下师尊,”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望向师尊。

  傅雪客站在远处, 微笑着与她相望, 那笑容仿佛暮春里的晚风,柔柔扑向她,吹走了身上所有的病痛。

  “那我先去替你熬粥了,”傅雪客道。

  “好!”

  傅雪客准备出去时,身后又jsg传来了少女软糯的嗓音, “师尊!你还会回来的吗?”

  “回的,何时骗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傅雪客回头, “等下别乱动, 手帕掉下来了。”

  她又走到床边, 倾身,替徒弟将掉下来的手帕放回到额上。

  冰凉的黑发扫过沈疏蘅的脸庞, 随着师尊的起身,只遗下蓬蓬馥郁冷香沁入心脾, 刹那间,她身上的灼热温度降下来不少,仿佛浸没在了山泉中,舒服极了。只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好喜欢挨着师尊。

  傅雪客走到门边,准备推开门时。

  “师尊,阿蘅在这里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呀!”

  “好,”她徐徐回望,望着床上的少女,微微颔首。

  沈疏蘅不想师尊走,可是她是去替她做饭,她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保护师尊,就像师尊保护她一样。

  傅雪客推门而出。

  月刮中天,清辉满人间,月光落在远山上,落在雪地上,落在衣衫上。

  她走到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桌上的饭菜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享用它的人,早已独自冷去,肉食幽幽散发着腥冷的气味。

  傅雪客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若是再热一遍,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那孩子素来嘴刁的很,想是不爱吃的。

  她打算炒几个清淡些的青菜,在熬锅粥,徒弟现在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墙上的光影时不时摇曳一下,沈疏蘅躺在床上,她无聊地数着墙上的光影,到了第十下,师尊还未回来。

  其实,傅雪客才出去了一会儿,但她不在的时间里,沈疏蘅觉得时间异常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傅雪客提着食盒踏进屋内,她用右手关好了门,走到徒弟身边。

  “我先扶你起来。”

  如溪水潺潺流过的声音,落在沈疏蘅耳边。

  “好,”沈疏蘅虚弱的说。

  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让傅雪客心疼得很。

  傅雪客将食盒放在桌上后,慢慢将她扶起,她半倚在床头,脸上是病态的嫣红。

  傅雪客还未将食盒完全掀开,浓鲜的香味率先冲出,飘满了在屋内。

  那香味勾起了沈疏蘅的食欲,口水分泌而出,她小心地咽下去,不让人看出来。

  她半闭着眼睛,瞟了师尊一眼,随即轻咳了几下,有气无力道:“头昏昏沉沉的,好疼,好难受。”

  “都怪这风寒,让阿蘅一点胃口都没有。”

  “若是……”

  “若是什么?”傅雪客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师尊亲我一下,我就会好很多,师尊身上冰冰凉凉的,亲我一下比所有药石都好用。”

  傅雪客顿了顿,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沈疏蘅又拖着她沙哑的嗓音,委屈道:“师尊是不愿意吗?以前都愿意亲阿蘅的,是如他们所言,不愿要我了吗?”

  少女沙哑的声音一下下划在她的心间,“不是的,别听他们乱说,”傅雪客道。

  “那为何不愿亲我?你亲我一下,我就会好受很多的,不骗你!”沈疏蘅眼泪汪汪,她真的没有骗师尊, 方才她的头发碰到她,那一会就像浸在凉水中,舒服极了,若是再亲一下她,她,她会更加舒服些。

  沈疏蘅眼中的泪水,能瞬间融化她最坚固的心墙,只需一滴,她筑起的所有坚若磐石的城墙,刹那间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傅雪客俯身,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眼睛上。

  她对着师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尊亲了我一下,我果然好受了很多,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呢!”

  “师尊能让我再亲你一下吗?”沈疏蘅小心翼翼地问。

  傅雪客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得寸进尺,徒弟不论何时,只要找准机会,就会得寸进尺。

  傅雪客还未反应过来,沈疏蘅就支起身子,吻向了她的嘴角边。

  “师尊这里好甜,”沈疏蘅不知为何,尝到了一丝丝甜味,她想也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师尊是背着我偷偷吃了糖吗?我也要吃,”她说得理直气壮。

  傅雪客听到这些登徒子般的话,有些无奈,徒弟现在的心智与稚子差不多,她只能当作是童言无忌。

  “下次不许在这般放肆了,”傅雪客正色道。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放肆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对为师做的事,就是在放肆。”

  “可是师尊你也亲我了,我为何不能亲你呀,你是不是也在对我放肆?”

  “而且,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吗?为何现在就不可以了,莫非真的是如他们所说,你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傅雪客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回答她。

  她只能避重就轻,“以后他人对你所说的,都不要相信,只有为师所说的才是真的,你可明白?”

  “好了,再不吃……”又一个灼热的吻落在了傅雪客的唇角边。

  “师尊,这就是在对你放肆吗?”

  “阿蘅喜欢对你放肆!”沈疏蘅欢快道,她方才只吻了左边,现在再吻右边,看看是不是一样都有甜味。

  傅雪客听见徒弟口无遮拦的话,莹白耳垂上罕见的显出一抹薄红。

  “好了,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将青菜和粥拿出,放在床边的桌上。

  “师尊我的手有些酸痛,”沈疏蘅忽地说。

  “喝粥并不一定要你用手。”

  师尊果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要准备亲自喂她了。

  谁知傅雪客又道:“你坐到床边,不用手端碗,直接将嘴凑到碗边喝粥,吃菜,也不是不可以。”

  “你的嘴皮子功夫瞧着挺厉害的,”傅雪客淡淡道。

  “多谢师尊夸奖,不过这都是师尊教得好,”沈疏蘅还未听出傅雪客话中的意思,她只当是师尊真的在夸她。

  傅雪客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徒弟听了她的话,看起来开心极了,丝毫未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心智正常的徒弟,早就知道她的话是在埋汰她。

  “师尊的嘴皮子功夫也很厉害!”沈疏蘅以为这是夸人的,她也用这话夸夸师尊,希望师尊听了能高兴,喂她吃饭。

  “师尊能喂阿蘅吃饭吗?师尊的手上功夫很厉害!”沈疏蘅想,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话,还亲了师尊,这些事都是需要嘴,所以师尊才夸她嘴上功夫厉害。师尊喂她吃饭要用手,她夸师尊手上功夫厉害,师尊听了一定会和她一样高兴。

  她却看见,她想象中的笑容并未出现在师尊脸上,“师尊,我夸你,你不笑,是不喜欢听夸赞你的话吗?”

  傅雪客只能无奈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为师现在喂你吃饭,你需要食不言。”

  “为什么要食不言?”沈疏蘅仿佛化身为了十万个为什么一般,不停地提问。

  “因为你会呛着,”傅雪客将一勺子粥送到徒弟嘴边。

  “张口喝粥。”

  沈疏蘅顺从地咽完粥后,又开始了:“师尊你熬的粥很稠,用勺子吃不像在喝粥,你应该说吃粥。”

  “好,吃粥,”傅雪客投降。

  “我要吃青菜,要一口粥,一口青菜,”沈疏蘅看着盘中的生菜,咽了咽口水。

  “好,都依你。”

  傅雪客夹了一筷子生菜递到她面前,她一口就吞了进去。

  “师尊,我吃饭,说话也并未呛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傅雪客点点头,又喂了她一勺粥。

  沈疏蘅见师尊不说话,“师尊是觉得我烦吗,怎么不接我的话。”

  “未曾认为你烦人过,今日的菜可合胃口?”傅雪客引导着徒弟转移话题。

  “好吃,都好吃,师尊做的每一样都好吃,”沈疏蘅道。

  徒弟之后的话,全都围绕着她做的菜上,终于不再说些,让她不知如何回答的话了。

  傅雪客喂徒弟吃完饭,替她擦好嘴,又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时。

  “师尊答应过阿蘅,要陪阿蘅睡觉的,可不能食言。”

  傅雪客差点忘记了她答应过的事情,“不食言,为师只是先将这些盘子放回去,等下在来陪你,可好?”

  沈疏蘅歪了歪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里面闪烁着柔光,“好,快去快回,不然阿蘅会等不及的。”

  傅雪客将东西收拾好,很快就回来了。

  沈疏蘅已经躺下了,这次她没把自己裹成一只蝉蛹,被子铺展在床上。

  师尊坐在她的床边,却迟迟不见她上床,沈疏蘅急了,“师尊!你骗人!”

  “嗯?”

  “你都答应和阿蘅一起睡觉了,为何还不上来,你坐在床边,怎么能算一起睡觉呢!”

  沈疏蘅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抓住傅雪客的手腕,轻轻带了一下,“快jsg上来,你都说了自己从不骗人。”

  师尊的手腕摸上去也凉凉的,很舒服,若是能抱着师尊睡觉,她身上的热度一定会降下来,发热也会好些。

  沈疏蘅往外面挪了挪,一直到了床边,她半勾下身子,将目标对准了那双云纹靴子,她的手抓住傅雪客的靴子就脱了下来。

  “师尊,快些上来,阿蘅都替你脱鞋了。”

  傅雪客见事已至此,她只能上榻,这时,徒弟的脸倏地凑近,那双水润的眼睛格外夺目。

  “师尊睡里边,阿蘅如今是大人了。”

  傅雪客移到了里面,徒弟先前睡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徒弟暖呼呼的体温。

  沈疏蘅这才满意地笑了,她侧着身子,对着师尊。

  带着橘色的灯光落在傅雪客眼中,将她黑沉沉的眸晕染成了琥珀色,沈疏蘅望着那眼睛,想起了吃过的麦芽糖,差不多也是这个颜色,一口吃进去,麦芽的甜香味在口中晕开。

  她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她真想尝尝师尊的眼睛是不是和麦芽糖一样清甜,不知不觉中,她的舌尖触碰到了师尊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傅雪客努力使自己镇定,但她的声音还是比平时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