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连接导弹定位系统的定位器，”13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牧由，“你进入地下军工基地的中心位置后，导弹就可以根据你的位置瞄准军工基地，然后立即发射，消灭叛军。”
“也就是说，导弹锁定瞄准的人其实是我？”
“嗯嘛，差不多是这个意思……”13挠了挠头，总觉得这种送人去死的行为不太好，“将军钦点的执行人是你，直白点说就是想让你去死，他还准备了一大堆关于你的……呃，身后事相关的东西，准备在谈判时对瓦德人发难。”
“兔死狗烹嘛，理解，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出乎意料的，牧由的态度十分平静，并很自然地将定位器放进了自己口袋里，“不过我辛苦挖的坑倒是用不上了，希望收尸的时候能多捡到点儿完整的碎块。”
“你确定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任务？”13没来由地表现出一阵失望。
“问得这么刻意，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将军派来试探我的了，”见准备的坟墓没了用，牧由随手把石碑丢进了土坑内，“虽然我确乎有那么一丢丢不甘心，但出于理性，接受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你以前还反抗过中央政府的各种不公平决策，我也是受你的影响才萌生了要摆脱我哥的想法，但到了现在……你还是接受了将军的命令。”
“不，小子，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牧由把准备填土的铲子放下，正儿八经地正视起这个小矮子，“反抗作为一种行为不能被当成目的，不能为了反抗而反抗，而是为了点别的什么才选择反抗。”
“比如？”
“比如现在，如果我带着国内外的支持者揭竿而起，叫嚣着要反抗将军的不公平统治，无疑是在延续本该结束的战争，但这显然不是我的心愿；你如今能看到中央表达了和谈的意愿，这就是我们和更多人一起抗争的结果，我没有去破坏这颗胜利果实的道理。”
“但以后呢？你是大家的领导者，你没了以后其他人该怎么办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失去的人，和平本身就是多方争取的成果，而且……我想明辞已经成长了许多，虽然这种行为很不负责任，但我也只能把以后的路交给她了。”
“她能做到吗？”
“你也说过了，将军用我的死亡制造了一些争取利益的谈资，这也代表我能给他带来可观的利益，有利可图就没有不谈下去的理由，所以和谈的进程大概不会出太多问题……这也算是我留给她的一份遗产吧。”
牧由向交代后事一样说了一大堆话，然后没等13提出更多的疑问，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这里，临走还留下了一句话，“先不要露面，叛军和义军对你的身份还是挺敏感的。”
13的提早到来也意味着整个行动都要提前，这倒是多预留给恩戈布一天整顿城内秩序的时间，但也让行动的准备工作变得更加紧迫，没有休息的时间，牧由在太阳下山之前瘸着腿赶到了讨论的地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恩戈布诧异地抬起头。
“行动时间改为今晚，计划我直接说，没有机会进一步细化了，”不给恩戈布任何插嘴的机会，牧由喝了一口水便接着说道，“核弹头导弹几乎可以摧毁军工基地的一切防御措施，除了那个兼具反导弹功能的轨道炮。”
“你需要我们提前毁掉那门炮，”恩戈布猜出了她后面的话，“我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但现在人手不是很够。”
“不够也要按时行动，实在不行就考虑对大胡子下手，”牧由简洁地提出了自己的对策，旋即又看向了一脸茫然的泽克，“还有你小子，我担心大胡子再知道真相后会对明辞图谋不轨，所以需要委托你来保护她。”
“等等，就我一个人去吗？”泽克瞪大了眼睛指向自己，“你这是不打算做保密工作了吗？那我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一群人啊！”
“明辞有自己行动和战斗的能力，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她出城躲一会儿。”
“可你做什么？而且将军说的装置还没送过来，我们就算打进去了也破坏不了叛军的军工基地，还有可能被他们的重火力武器炸成碎渣！”
“放心，东西已经到了，我也自有办法对付他们，”牧由没把口袋里的定位器拿出来，只是靠在椅子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潜入工作只需要我一个人，不必携带任何援助，也用不着任何特殊装备，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摧毁轨道炮后立即撤离。”
恩戈布与泽克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憋下了满腹的疑惑，向着牧由点了点头。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牧由马上站起身准备离开，“午夜十二点，我们在城南缓冲区汇合。”
咔——
结束了繁杂的安抚工作，明辞揉着困到睁不开的眼皮回到病房，夜晚的月光落在窗边的小桌子上，牧由正背对着自己在写着什么东西。
“终于回来了，”牧由的听觉还是一如既往得敏锐，仅仅两秒后便转过身来看着她，“假扮皇储的感觉怎么样？”
“累得要死，那群平民一个劲儿地在问各种古怪问题，我还必须立马做出令他们满意的回答，”明辞用力拍了下脸颊，让自己昏昏欲睡的大脑惊醒过来，“这种工作还不知道要做多少天……对了，你在写什么？”
“信，一封专门给你的信，”牧由把桌面上的信纸折好，偷偷摸摸地放入一个带有烫金纹样的黑色信封中，再用红色的火漆封上，“已经写好了，给。”
“咱俩面对面地还需要封口吗？”明辞接过这个精致的小信封，“搞得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有什么惊喜？”
“嗯……算吧，但你现在还不能打开，”牧由从她手中抽走信封，压在了床头柜的台灯下面，“明天天亮以后你才可以打开哦~”
“哈？你到底在搞什么？”明辞总觉得她最近几天都不太正常，但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儿。
“没什么，记得明天才能打开哦，”牧由一走一晃地回到了病床上，手指摩挲着沾了灰尘的顶灯开关，“天色不早了，该睡觉了吧。”
啪——
“喂，你现在关灯干什么？我还没洗漱换衣服呢！”
……
天上的乌云又散开了一些，皎洁的月光照在一览无余的病房中，躺在陪护床上的明辞却被月光照得睡不好觉，她将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隙，才发现今晚忘记拉上窗帘了。
“呃，都怪牧由这个家伙……”明辞很不情愿地搓了搓眼睛，摸索出拖鞋去起床拉窗帘，“话说今晚的月亮这么亮，牧由怎么还睡得贼安稳啊？”
说着，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病床，却看到月光就这么直直地照射在床单上——被子被叠好放在一边，床上的人也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蒸发了。
“牧由，牧由你去哪儿了？”
明辞瞬间感觉慌了神，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对着走廊大喊，躺椅上正在休息的士兵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迫使她只好闭上嘴小声寻找。
“牧由，牧由你是出来透气的吗？”明辞跑到医务楼后方的小院子里找了一圈，但依旧没有任何她来过的痕迹，“奇怪，牧由究竟跑去哪里了，怎么一点线索都没留……”
等等，她是不是在台灯底下留了一封信？
明辞立即返回楼上的病房，打开灯并向着床头柜的方向稍微一扫，果不其然找到了这封没有被动过的信。
“又弄这种自我感动的仪式戏码，你就不能直接把话说清楚嘛，”明辞手忙脚乱地撕开信封，将对折的信纸伸展开，“让我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把戏？”
信上的字不多，连起因原委什么的都没有，不少地方都是写完涂黑，完全就是一时兴起的东西，明辞排除掉那些长相酷似草稿的玩意儿，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明辞，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留下了一封勉强能看的信，应该也不能被称作不告而别了吧？”
“最初捡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是把你当作敌方间谍来看待的，结果发现你只是一个误入深渊的小白鼠，嗯……怎么说呢，我为我逝去的军功感到一丝丝惋惜，但保护平民是我的职责，于是我将你留了下来。”
“后来01又把你当作目标，唉~没办法，为了防住他我只能把你带在身边，但你整天叽叽喳喳还总干有损我权威的事真的让我很头疼，但当个鹦鹉解闷还是不错的。”
“在交战区当指挥官不是一件好事，上司疑心病，下属叛逆期……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的理想只是痴心妄想，不被理解也只是自作自受；奇格虽然一直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但那依旧只是立场确定思想，我并不觉得他能理解我。”
“所以当你一开始对我表达支持时，我只觉得你是为了保命来拍马屁，不过无所谓，这种事情每天都多了去了，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不影响。”
“后来你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嗯，比起善良与正义，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幼稚鬼的天真幻想’，就像泽克那种因为养尊处优惯了而看不下人间疾苦一样……我必须要承认，我起初确乎对你抱有很大的偏见，也轻易相信了01的离间计。”
“直到你那天来诺克顿找我——可能是我被落井下石习惯了，一时还有点接受不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追随我一个流放犯来到这里，于是在你给我讲述了残骸的事情后，我又想当然地把你看做为了躲避01来求保护了。”
“尽管我怀着偏见，但毕竟你救过我好几次，就算是拿出哄孩子的态度也要好好对你吧……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你是真的想要帮我做点什么，也是真的在支持我那种虚无缥缈的理想，我……我很抱歉。”
“我同样必须承认的是，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的时光，让我能够不必紧绷着神经与应对每分每秒，我真的很喜欢与你一起相处的日子，但……战争还没有结束，我有我想要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还必须强打起精神面对那些灾厄与苦难。”
“或许这世间的幸福与痛苦就像白昼与黑夜，交替轮回，永无休止……可笑的是，希望最先为世界点亮的却是未来，这与我们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从来没有过与他人并肩作战的经历，我也不想让你去面对太多不属于你的责任，所以请原谅我，这次又是一个人离开了。”
“抱歉，直到最后，我还是不能完成送你回家的诺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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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整个长点的，直接结束第三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