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光宁把新的绷带换好，又遵照医嘱吃了些调养内脏的药片，然后靠在新铺好的单人床上发呆。
不久之前，要塞和布莱加的情况就已经发送给远在皇都的将军了，接下来会不会挨罚、罚多重等问题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要塞沦陷的事大家心里都早有准备，但明面上却没有人敢把这话说出去，这就让她的失职成了可大可小的事——往小里说，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尽力了，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丢失要塞也是无可避免的。
但如果上面已经认为自己没有价值了，让一脚踹开给新人腾地方，那么单凭自己说过的一些不太客观的话，就能扣上十条八条的罪名……哦对了，还有私放牧由，将军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不过光宁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担忧，她的命运本就一直被将军捏在手里，即使没有要塞的事情，自己的处境也只是看起来好了一点儿，如今也只是被撕掉了光鲜亮丽的保护层，露出了真正狼狈的样子。
不如趁着等待中的这段时间，把其他事情处理一下吧。
光宁摸出自己一路带过来的通讯器，想试着联系一下自己的老熟人们，但思忖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现在只剩下两个人的通讯方式——奇格和鬼烛。
对了，可以问问奇格现在怎么样了，路上没被01他们发现吧？还有被01带走的明辞，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等牧由回来可没办法交代。
通讯器“嘀嘀——”响了几声，终于还是被人接起来了，只是对面的人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做声，让光宁的心里没来由多了几丝担忧。
“奇格，是你吗？”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光宁才试探地问了几句，“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吧？”
“奇格在我们手中，不过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尚且稚嫩的声音兀然响起，惊得光宁在心中捏了一把汗，“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不要再打来了。”
对面说完了这段话，就准备挂断通讯。
“等等！”光宁连忙阻止那人，“你是……你是13对吧，你们把奇格怎么样了？！”
“我说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我们也不可能把他还给你，”13的话说得很缓慢，像是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定，“我哥不在，明辞也已经安全了，你不要再问了。”
嘀——
光宁茫然地盯着嘟嘟作响的通讯器，搞不清楚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心里不好的预感也跟着不断放大，然而还未等她从无尽的迷茫中恢复过来，突兀的敲门声又将她强行拉回现实。
“姐姐，你在吗，我是艾比盖，”小女孩礼貌地敲了敲门，轻声说道，“指挥所的叔叔想见一见你，可以吗？”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座指挥所是一个半地下结构的建筑，听当地的老兵说，这是用一个大防空洞改造的，里面的基础设施十分差劲，晚上供电不足时，整个指挥所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指挥所里的人员都是由当地驻军的军官临时提拔的，素质参次不齐，质量更是没有，唯有这里的指挥官曾是将军身边的亲信，应该是个有两把刷子的。
光宁扯住外套在走廊上摸黑前进，这地方没有窗户，偶尔遇到墙上出现了几丝裂缝，才会有微弱的月光打在走道上，她抬起头向外看了眼，大概快到天亮了。
“报告指挥官，”光宁平静地推开门，摘下帽子向房间内唯一的人敬了个礼，“您找我有事？”
“嗯，”应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长期的操劳让她的脸上多了些皱纹，皮肤也比同龄的人粗糙不少，“白天我一直忙得抽不出身来，所以只能现在和你交谈一下，很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
“不打扰，反正我只是一个戴罪的伤员，能帮上忙也是我的荣幸，”光宁下意识地关紧了门，走到房间相对居中的位置，“我的腿也有伤，能给我一个椅子吗？”
“请。”指挥官看向了一旁的沙发。
得到了指挥官的许可，光宁也毫不客气地窝进沙发里，顺便以极快的速度扫了眼对方的肩章——大校军衔，级别比自己高，但结合年龄来看，升迁速度远比不上自己，估计也是个循规蹈矩熬资历的老实人。
这种人可对付不了蚀骇那种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但也因此能让将军放缓对自己的惩罚，并给自己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谈不上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光宁现在一心只想回大后方当缩头王八。
“我听说你是从瓦德军的追捕下逃回来的，”指挥官打开连接了主系统的电脑，一边操作一边问，“你知道他们的大致兵力吗？”
“万把人而已，他们的主力部队还没赶过来，但此时来的确实算比较精锐的部队了，”光宁捏了下眉头，补充道，“重点是他们的指挥官，必须要小心他。”
“我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布莱加毕竟临近前线，该有的防御系统我们还是很齐全的，想必瓦德军也……”
“我是让你们小心他们的指挥官，”光宁烦躁地重复一遍，“难道当了快二十年前线的第三战区会比你们缺少装备？！”
“也不是没有可能……”指挥官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你对这支军队了解多少？”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蚀骇带出来的，”光宁也让心绪平静下来，“算不上是亲兵，但相互了解还是能做到，这比我们现在的状态是要好的。”
“其实我们也……”
“论起单兵作战能力，他们绝对称不上强大，”光宁打断了指挥官的话，坚持先把自己的分析说完，“但蚀骇对这支部队的掌控力极强，这让他几乎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也有例外，但不会混乱得太严重。”
指挥官见她说得起劲儿，干脆不再打断她，而是一边听一边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
“但这也让我们有了不战而胜的可能性，”光宁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培养这样一支部队需要巨大的成本，加上瓦德内部局势动荡，蚀骇必定不会轻易犯险，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撤退。”
“可能吗？”指挥官反驳道，“直接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就算他本人会这么想，瓦德的老皇帝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蚀骇可是惯犯了。”
“……你继续说。”
光宁清了清嗓，给她列出了几个人物，解释道：“硬碰硬绝对是最低级的做法，我们不妨从内部打心理战，你看，这几个人都是蚀骇身边比较重要的军官，他们当中有些并不是坚定的主战派，通过他们的嘴间接说服蚀骇，同样可以为我们迎来一场胜利。”
“当如果内地的官员和民众希望我们打赢怎么办，”指挥官提出了二人共同的忧虑，“兵不血刃的确能实现利益最大化，但也会让我们的民众怀疑我们没有正面作战的实力。”
“那我们确实没有啊……不，不是，”光宁意识到这附近都不是熟人，连忙改口，“那就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搞偷袭，不就是胜之不武嘛，总比空手而归好。”
指挥官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便笑着握住了光宁的手，“果然，将军没有看错人。”
光宁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呆不久，就把心里的计划一股脑倒了出来而已。
“将军不希望因为一场必败的战役就损失一位得力干将，于是打算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指挥官拿出中央发来的电子委任状，“现在你也是这场战役中的一员了，愿我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果然，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将功赎罪。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指挥官拿出自己的证件，“我叫萨拉，是这场战役的总负责人，你以后有什么想法或需要都可以报告给我。”
“好的，萨拉大校，”光宁不想再陪这帮人演“谢主隆恩”的大戏了，“我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可以先放我回房间休息吗？”
“啊，当然可以，”萨拉松开手，继续处理自己的烂摊子，“你先回去吧，等有重要事务时我会让小艾比盖去叫你的。”
“那就再见吧，哈~”
光宁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赶紧溜出了指挥室，生怕和赶来上班的其他军官撞在一起，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响时，别在腰间的通讯器却不合时宜地吵了起来。
“妈的，鬼烛会起得怎么早吗？”光宁慌乱地拿起通讯器瞄了一眼，忽然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等等，鬼烛不是被抓住了吗？”
那这个发通讯的人是……
“喂，你好啊光宁，”按下接听键，意料之中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是我，蚀骇，有兴趣谈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