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芽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她发现自己衣服都没换,沈穆躺在她家沙发上睡觉,一条腿还垂在地上, 小狗叼着她的裤腿, 但当事人毫无知觉。
丁芽刚坐起来小狗就跑过来了,她摸了摸狗耳朵,说:“昨晚没带你出去啊, 对不起啊宝宝。”
她还是有些头晕, 洗完澡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昨晚发了很多消息给舒池。
全部是语音。
丁芽连头发都没吹,站在镜子前一条条地点开。
“舒、舒池我告诉你,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骗子!”
“骗、骗子怎么了, 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这辈子都赔给你。”
“你别不理我了呜呜呜……”
“我本来还打算今年带、带你回、回家的……”
……
一大串绿色长语音条, 丁芽都不忍心听了, 才几条下来她就脚趾扣地,恨不得触柱而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背景里还有沈穆的窃笑。
问题是收消息的人毫无反应, 无论是上拉还是下拉, 都没有回应。
仿佛丁芽是在对着口气发酒疯。
等丁芽吹完头沈穆还在睡觉, 丁芽没叫她,带着狗出去买早饭了。
她还是不太清醒,回想起昨天, 依然认为是井羽绮故意的。
不过那杯酒她始终要喝, 为了知道舒池在哪里。
舒池去找姐姐了。
在榕市。
榕市距离荆市高铁两个半小时。
可她在榕市的哪里呢?这一次不像从前, 丁芽有地址,也可以问, 甚至运气很好一问就问到了。
她这次也不是悄无声息地来,更没打算悄无声息地走。
沈穆一觉睡到十点,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早饭的味道,除了酱香饼还有肉包。
她刚坐起来小狗就窜到了她跟前。
丁芽看了沈穆一眼:“吃早饭。”
沈穆打了个哈欠去洗脸,一边感叹:“这都十点了啊?”
丁芽问:“你怎么开门进来的啊,我告诉你的么?”
沈穆舒展了身体,听到这个问题又笑了。
她之前来丁芽这里住过。
丁芽刚搬家的时候她和另外俩室友一起来的,只不过那俩都是已婚人士。
就算在丁芽的小公寓开派对也要回去,压根没有通宵业务。
只有沈穆在丁芽这睡了一晚,还穿了丁芽新买没拆的睡裙。
沈穆:“不然呢,我怎么进来。”
卫生间传来水声,沈穆的声音还愤愤的:“我还真的怕你忘了,你昨天都不知道自己住几楼,一直在按九层的电梯。”
丁芽毫无印象,“你怎么不把我带你家去。”
“你自己说要回家啊,家里的狗没吃饭。”
沈穆家里养猫,她实在吃不消养狗得天天遛,蛮佩服丁芽上班还能起床遛狗的意志。
丁芽:“那谢了啊。”
沈穆心想:还是别把那段视频给她看了,指不定能咬人呢。
她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舒池也没回她,活像是满门抄斩似的,连带着沈穆都被连累了。
坐下吃早饭的时候丁芽问:“你帮我问问绮姐,舒池具体在哪呗。”
沈穆摇头,她嘴里塞着包子,拒绝得非常干脆:“我不帮你问,这你俩的事情干嘛要我问啊。”
丁芽撑着脸,眉眼写满蓄意的哀愁,“我怕她不告诉我。”
沈穆完全看穿了她的伪装,喂了一声:“我跟二老板又没关系,我问也很奇怪啊,搞得好像是我趁着你跟二老板闹分手要趁虚而入似的。”
说到这个她就想到的昨天苏定昏的话,问丁芽:“你真的拒绝苏定昏了?”
丁芽点头:“我又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沈穆没说话,丁芽再次强调:“真的,我很专情的。”
沈穆哦了一声,声音很是麻木:“是啊,一场网恋定终身,却还是因为自己作死翻车。”
丁芽一扫之前的冷静,声音也没之前的笃定了:“我现在急死了。”
沈穆嚼着酱香饼一边反驳:“我可没看出你哪里着急了啊。”
丁芽:“那我要怎么样?”
沈穆:“怎么也是食不下咽,工作不下去,然后买车票来一段说走就走的追逐啊。”
她说得好有道理,但丁芽毫不认同:“得了吧,为了谈恋爱让自己身体不健康不至于啊,我不谈恋爱也要吃饭的。”
沈穆看了眼对面喝豆浆的女人,丁芽刚洗完澡还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不自觉地皱眉。
就冲这个表情,沈穆是能看出她在着急的,“芽姐啊,你也太理智了。”
丁芽抿了抿嘴:“理智不好吗?”
沈穆:“好啊,但是你总看过偶像剧的吧。”
她又说:“日剧也行,你看她们谈恋爱总得有那种豁出去的心思啊。”
丁芽:“我也有啊。”
她放下杯子:“我都打算去找她了。”
沈穆笑了,一边喝豆浆一边说:“不是你打算啊,是你现在就要去的意思。”
丁芽却还是蹙着眉,说:“没问到地址算什么啊,这么贸然过去没找到人也效率不高啊。”
沈穆咬着豆浆的习惯,一针见血地点评:“丁芽,你真的好无情。”
她这口气非常凄凉,丁芽闭了闭眼,宿醉的头晕症状还是很明显,她撑着脸说:“找不到人也白搭吧。”
沈穆:“以前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唯利是图。”
丁芽:“成语不要乱用。”
她点开手机里井羽绮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句——
绮姐,你能把舒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么?
井羽绮秒回:不能。
丁芽:……
她脸色都不好了,沈穆瞄了一眼:“被拒绝了啊。”
口气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丁芽拍了拍自己的头:“还能问谁呢。”
沈穆:“主要是二老板给我感觉没什么朋友,你认识她公司的人么?”
丁芽想到那次团建,舒池的社交能力可能止步于此,连助理都不想要。
沈穆:“要不你哭着求一下我女神?”
丁芽摇了摇头。
沈穆:“你俩之前公司有交集合作的一些人都不知道么?”
丁芽:“连你女神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网恋对象。”
可以看出舒池是多么不爱说的人。
沈穆无能为力,她把豆浆喝完了,一边去玩狗,口气猥琐,小狗吓得跑了。
那边一人一狗追逐打闹,丁芽在早晨的家里格外头疼。
还能问谁呢?
小狗汪了一声,躲到她脚边,丁芽垂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狗眼。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名。
*
舒清想开美甲店也不是一天两天,她在外面打工很多年,早年自己也在夜市干过这个。
只不过这玩意款式也有变化,也分高端和低端。
路边的价格自然便宜,材质也不一样,她自己的指甲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舒池在这里,自然也成了她的试验品。
下午刚谈了店里的装修,晚上吃完饭舒清就拉着舒池做美甲去了。
舒池这些年就没整过自己的指甲,她常年面对井羽绮的延长甲都觉得心慌。
舒清是她姐姐,舒池也没办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伸手。
这个短租的楼顶在五楼,城中村的老房子不要太多。
到傍晚的时候大排档开张,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的声音穿过小巷,五颜六色的灯带在街巷中亮起。
深冬年底,这边打工的人回老家的似乎不多,毕竟有些厂赶着出口,过年更需要人。
当年舒池就是以这种理由不回家的。
“你无聊你就喝你的酒。”
舒清还给舒池开了瓶烧酒。
她知道舒池酒量好,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正好这个时候问了句。
舒池喝酒不挑,一口下去就感觉烧了起来。
她笑了笑:“之前做学徒,有些客人倒出来喝,能多半瓶,我就会带回去。”
那个保洁室冬天冷,窗户的缝合不上,就算塞了纸依然又冷风灌进来。
舒池又不好意思去楼下大厅睡,毕竟那边都是玩电脑的。
她又不玩。
烧酒的味道她很熟悉,也喜欢烧酒的名字。
她整个人都好像都被点燃,酒钻进五脏肺腑,像是她自己都起火了。
自然也不冷了。
舒清:“那这几天又在外面喝啤酒。”
她是早上起来才看到的,外面好多啤酒瓶,全是她的妹妹喝的。
连续几天,这人大半夜就在外面吹冷风,也就仗着身体好。
舒池说:“以前想喝还要考虑一下呢。”
舒清越听越觉得凄凉,笑着说:“喝你的吧,我给你做个跳色啊。”
舒池很想抽回手,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淡淡地说:“我没得选。”
舒清:“那就玩你的手机。”
舒清话挺多,爱聊天,她发现舒池没以前那么没话说,也挺高兴。
这次做的也很成功,毕竟不是每个人的手都很白,舒池这种肤色要做什么颜色才好看一直是舒清想挑战的。
“拍个照。”
舒清拍了又发了一张给舒池。
“时间还早,出去逛逛吗?”
舒池点头。
榕市很大,舒池当年在大学城一带活动,只不过寒暑假会空一些。
她会在寒暑假的时候来到这一片换个工做。
时间改变了街道的宽度,也改变了她的穿着打扮。
只不过一桌桌深夜的烧烤一如当年,有些老板都没换。
舒清离婚后多少还有点钱,她也没拿舒池多少,当是跟舒池借的。
可能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离她太远,她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什么都想试一试,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一盒锅巴鸡。
舒池不怎么爱吃,手揣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走,路上车不少,即便将近十一点,这片依然人很多。
前阵子播的一档美食节目还在这里取过景,导致来吃的人更多,晚上打烊得更晚。
三蹦子从舒池身边经过,舒池把边走边吃的舒清拽了过来,一边无奈地说:“都这么大了还不看路。”
舒清头发扎得老高,颇有些她十几岁时的风格。
她一张嘴油光发亮,完全不在乎被妹妹教训,“不会被撞到的。”
“今天是星期一吧,还这么多人。”
舒清看着几乎满座的大排档,感叹了一句。
舒池嗯了一声,路边还有很多小孩。
这两天小学也放假了,这一带出来玩的小朋友也多,这个点的街道童音特别好认。
两个小孩追逐打闹撞到了舒池,舒池扶起一个撞人还把自己摔了的小孩就听到尖锐的鸣笛。
正好是转弯,一辆三蹦子开得老快冲过来。
舒池把另一个小孩丢到了一边,下一秒她被人一拉帽子,硬生生地拽了两公分。
刚好跟那辆车擦肩而过。
舒清急匆匆地跑过来:“吓死我了,你自己也不看路啊!”
她的锅巴鸡洒了。
舒池以为是舒清拉的她,这个时候愣了一下,微微地偏头,才看到站在树下的小个子。
对方穿着一件摇粒绒的短款卫衣,裙子从腰到脚踝,底下的靴子还是毛茸茸的。
舒池以为自己看错了。
舒清却走过去道谢:“谢谢啊。”
丁芽笑了笑,“应该的。”
舒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妹妹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就走……”
她还没走两步,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却越过她追了上去,喊了一声嗲嗲的——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