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情人节过去了几天，节日的气氛减弱，人的情绪也差不多从节日中抽离出来。
手机上方的消息提示栏弹出事件提醒，路柚垂眸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微微用力，泛起淡淡的白。
她将手机放下，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有什么在身体里翻涌着，仿佛每一个细胞深刻着曾经的记忆，都在抗拒着今天这个必需的行程。
心底再一次被一些阴暗潮湿的东西覆盖，只有那颗长出嫩芽的种子周围，一点一点地散发着柔软的光，试图将黑暗驱散。
她仰着头，试着放空大脑。
过了很久。
沉寂的手机发出声响，特殊的提示音，路柚睁开了眼。
她摘下眼镜，抬起手，轻轻按了按眼角，起身，将手机拿了起来。
[即将被抓去绝育的彩云]
[视频]
[学姐你还记不记得它？它的小崽崽都长好大啦。]
路柚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唇角缓缓蔓出一点弧度。
她点开视频，视频里的一只漂亮的三花猫正被人用零食诱骗着进了猫包，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了去绝育。
三花猫叫彩云，是学校里的一只流浪猫，在几周前刚刚成为社团的团猫。
那天在社团的活动室里，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之后的一场舞会的策划。路柚微垂着眸，偷偷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纪安宁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开门进来。砰的一声，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路柚背对着门口，林念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纪安宁，杏眸清澈而明亮，一瞬间的对视——也许林念都没有感觉到——让她慌乱不已，愣在那里没了反应。
“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身后纪安宁咋咋呼呼，周围人都被她这无厘头的话说得愣了一下，给了路柚缓冲的时间，让她收好身上的异样。
“卧槽。”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安宁姐你深藏不露啊？”
“滚。”纪安宁白了那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抱着的大纸箱放下：“你们谁会给猫接生啊？”
“猫？”
“猫！”
后来母猫生产完毕，一群人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刚刚出生的小猫，完全把舞会的策划抛到了脑后。
路柚在一群人的最后，在新生生命的起伏的微弱叫声里，悄悄地看着看着那个头顶扎着丸子头、笑容明媚耀眼的人。
林念与身旁人说着话，路柚没有听清，只看见她忽然转过了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路柚迅速低下头，假装一直在看手里策划的笔记。
“路学姐。”
清甜的声音向她靠近，路柚偏眸，佯装平静地看过去。
“学妹。”
路柚浅浅地笑着，不露声色，只有紧绷指尖泛起的点点白色，暴露着她内心的慌张。
“学姐。”林念从挤成一团的社团成员中跳出来，到她身边，凑近了看向她手中给舞会策划做的笔记，“这里还是不行吗？”
“嗯，场地不是很合适。”
“也是，人太多啦……南区的礼堂可以吗？”
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新降生的小生命们吸引了去，她和林念在不远处，两个人一起，讨论着一些细节。
那是自她认识林念以来，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
那天她的手机依然给她提示着这件即使她无比抗拒也必须去做的事情，但是两人在窗边近乎于单独相处的讨论、即便是几乎没有多余内容——
好像她们独立在群体之外，那个下午是她们共同的小秘密。
那天的行程依然让人压抑，但唯独那一晚，她没有再彻夜地失眠。
路柚垂下眸，眼眸里一些漆黑压抑的东西渐渐褪去，变得温浅而柔和。
唇角勾起一点点弧度，路柚轻轻笑了起来。
她并不孤独。
她向来独来独往，从来没有羡慕过那些和朋友成群结队的人。
但是每次看到有人和林念靠得那样近，看见有人和林念在一起有说有笑，看着林念会对这些人亲昵地撒娇。
路柚羡慕极了。
或者说是——嫉妒。
她渴望着她的月亮，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靠近。
她羡慕、她嫉妒，那些可以毫无顾忌、可以肆无忌惮待在月亮身边的人，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和她们一样。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机会——
情人节那天的约会过后，她和林念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她们成为了朋友，自己可以亲昵地唤她念念，而林念也会在偶尔的瞬间、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一点点娇嗔讨俏的撒娇。
从前她奢望的、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开始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实。
她被她的月亮包容着、接纳着，被她的月亮主动靠近着。
路柚看着屏幕，指尖落在上面，打字的动作都变得极轻：[我记得有一只小小猫的名字叫做甜豆。]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手机上很快收到消息，路柚低头看着，[学姐还记得。]
[因为甜豆最可爱。]
路柚弯着唇，浅浅地笑着，和林念聊着天。
然而手机上的提醒再一次催促着她，路柚停顿许久，在聊天框里打下几个字，又迅速删掉。
她忽然很想见见林念。
想要给心里的种子增添一点力量，然后再去做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是……
她抿起唇，低头看着手机，愣着神。
她该用什么理由出现在林念面前。
她的伪装脆弱不堪，她担心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会轻易地暴露。
可是林念告诉她，朋友之间很多事情都是正常的。
那么作为朋友，想要和对方见面……是不是也是正常的。
踌躇许久。
[念念。]
她打字。
[你今天下午有安排吗？]
学妹在社团的活动室应当只是去看猫，她记得最近社团里都没有什么任务。
[下午要去舞室跳舞。]林念说了一个舞室的名字。
路柚垂眸看着聊天页面里的文字，片晌，请笑了笑。
她打字——好，我就问问。
[不过如果学姐需要我的话，舞室那边我可以推一天再去啦。]
输入框里的文字还没来得及发送，界面里新的白色气泡弹出，带着让她心脏盈满的文字。
[学姐更重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