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短短一截的回忆,好似很长,其实也不过十几秒而已。

  戴好头盔,发动机车,轰鸣声沉重,随着林睨拧动把手启动加速越发刺耳。

  骑行着在路上有一瞬而过的某刻,林睨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陈愿愿。

  想起她紧张不安地对她表白,想起她娇娇软软笑着对她说她谈恋爱了,其实也不是非你不可,然后又想起了她和杨舒栖在食堂吃饭,在操场聊天,在教室上课。

  风极速划过头盔面,头盔下的那双眼愈来愈沉。

  车子在教学楼下的停车棚停下,林睨摘掉头盔,那头粉棕色卷发蓬开散落,那张凌厉异常具有攻击性的脸显露,路过的人无一不被吸引了目光。

  她是张扬的。

  林睨把车停下,拔掉车钥匙径直往一旁的教学楼走,今天她有课,是一节大课。

  走进教室时,阶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很奇怪的,林睨只是扫一眼过去就看到了其中坐着的但不属于这里的陈愿愿。

  陈愿愿身边是杨舒栖,她们挨坐在一起,此时正嬉笑着说些什么,往日里出现在她身边的情形如今全部转移到了杨舒栖身上。

  林睨走上阶梯,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她从背包里拿出书和笔,铺好在桌上。

  偏头看了眼,发现最后一排,只有她和另一个男生坐着。

  很眼生,即便她上了那么多节专业课,也不认识这是谁,就像这么多节课,她才突然发现,她竟然和杨舒栖一个专业,甚至同上过那么多节课。

  把手机关成静音后,她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转了转笔,视线不自觉偏移,倒数第四排,她们还在说话。

  上课铃响起,教授也刚好掐着点来到教室。

  正是不久前才和林睨通过电话的那位老教授。

  教授姓张,是学校返聘的一位资历很高,也是在整个人计算机领域都有很高成就的一位教授。

  平日里同学间喜欢调侃地叫他老张,他也总乐呵呵地笑,并不在意。

  林睨记得这节课不是他的课。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张就道:“因为李老师有事,就由我暂代一节课。”

  教室里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几声哀怨。

  因为老张这人私下和蔼可亲,但上课尤其严格,还特别喜欢点人回答问题。

  林睨经常就被点。

  课上了二十几分钟,老张就开始找人抽查基础知识。

  林睨很不幸的,又成为了第一个被点的对象。

  她起身流畅地背出答案,老张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坐下,林睨坐下的瞬间目光投掷到倒数第四排,正好看见她回过头。

  一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一响,一群人就一窝蜂地涌出。

  林睨把东西装好,往下走。

  因为人太多,所有人都堵在阶梯上,一层一层地走。

  林睨站在最后一排,和隔着点距离的陈愿愿对望,她看见陈愿愿看了她一眼后又连忙回过身。

  林睨摩挲着指尖,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这一幕,忍不住低嗤了声,烟瘾犯了。

  人越走越少,林睨也不急,就等着前面的人走完后,她再离开。

  等到她走出教学楼时,陈愿愿和杨舒栖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林睨也没再继续去寻,戴上头盔,骑着车出了学校后,她先是停在路边,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烟渐渐燃烬,她熟练地弹了弹烟灰,吸完最后一口,眯着眼把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戴上头盔,抬脚就要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睨。”

  她抬脚的动作一顿,转头把头盔摘了下来。

  是陈愿愿。

  她没问有什么事,只是看着她走近。

  “你……”陈愿愿张了张口却突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刚刚只是刚好看见了她,就想要叫叫她,但突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她在教室的时候为什么不跟她打招呼,还是问她们不是还是朋友吗,为什么这么冷漠。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就那样直直看着她,像是在诉讼委屈般。

  实在是让人心软。

  林睨捏了捏手心,好容易才忍住心软,冷硬着声道:“有事?”

  这么一句,陈愿愿却突然间真有些委屈了起来,她咬了咬唇,“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和杨——栖栖准备请你们吃个饭。”

  栖栖?

  林睨盯着她,良久,才道:“看情况。”

  说完,她戴上头盔,抬脚,启动机车,轰鸣声依旧沉重刺耳,然后远去,一次也没回头,这是从前从来没有的情况。

  陈愿愿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那股失落感席卷了全身,原来,她是真的不喜欢她。

  *

  第二天下午那会,林灼就打电话给林睨问她要不要去,那会林睨正在给车子修补轮胎,昨天她骑着车去了南山那边,出了点小意外,车胎受损严重,不得不来修。

  “姐,你去不去啊?公主这事我是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睨盯着师傅修胎,漫不经心地道:“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那你去不去?”林灼还问。

  “我还有事,不去了。”她说。

  “行吧。”林灼低声叹气。

  晚上那会,林灼和李铮赶去陈愿愿订好的那家餐厅时,已经有许多人已经来了。

  其中不乏一些熟人,和一些见过几面的人。

  陈愿愿一见林灼,便装作不经意地凑过去,随口般一问:“林睨什么时候来啊?”

  林灼吃了口甜筒,奇怪地扬了扬眉,“我姐没跟你说吗?她说她还有事,今天就不来了。”

  陈愿愿不说话了,顿时心情更低落了,连这场局都不来,那想来,她谈不谈恋爱对她来说有点分量,但无法证明,她也喜欢她。

  整个局开始了十几分钟后,林睨才终于从城西赶到城东。

  那会她并没有进去打扰。

  只是在他们在的那个楼层的长廊尽头站着,抽着烟。

  杨舒栖喝了点酒,有些难受,就跑来厕所缓一下,却意外看到了一位说好不来的人,她扫了眼站在窗边的人,走进了厕所。

  今天林睨穿了件白色皮衣,黑色抹胸内衬,灰绿工装裤,无性别穿搭加上她扎起来的粉色卷发高马尾显得她看起来很不好惹,只是双手抱肩站着,眼眸淡淡睨过去,就让人心生畏惧。

  没多时,林睨那支烟燃尽,她在垃圾桶上拧灭,丢进桶内。

  看着走出来的人,淡声道:“我们以前见过。”

  她用的陈述句。

  杨栖舒停下脚步,看向她,目光淡淡接住她尖锐的目光,然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