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季乐黎都睡得很沉，一直到家门口小孩才迷迷糊糊找回点意识，他趴在霍凌琛肩膀上，忍不住咳了两声，眨巴眨巴眼睛哑声问道“哥哥你下班啦....”
霍凌琛把人往上抱了抱“嗯，到家了。”
开门声刚响起，宋怀薇便踩着拖鞋从二楼飞奔下来，本意是想迎接两个宝贝儿子，没成想半路刹住了车，她两手一拍，惊叫道”哎呀！我的小崽儿这是怎么了？？“
家里的光相比外面有些过亮了，季乐黎听到宋怀薇的声音想睁眼却睁不开，心脏还是有一种紧绷的感觉，再加上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突然无助得很委屈。
宋怀薇走近，发现季乐黎睫毛都被眼泪浸湿，一簇簇地结在一起，在灯光下晶晶亮亮的，显得好不可怜，她牵住季乐黎的冰凉的手，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妈，没事，小黎累了，在公司又受了惊，已经喂过药了。”霍凌琛抱着人往房间去，宋怀薇跟在后面就给季乐黎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直接请了一个周的病假。
等被放到床上，季乐黎才晕晕乎乎半睁开眼，鼻子里被塞进鼻氧管。霍凌琛调高氧流速与浓度，再把床调高二十五度，在他胸下垫了个枕头。
季乐黎只吸了几分钟胸口的紧绷感才慢慢消失，手指尖的紫绀也缓缓褪去，脸色看着也不那么吓人了。
“妈妈....别担心.....有哥哥照顾我.....”嗓子有些咳哑了，季乐黎说话有些费劲。
宋怀薇搓着他温凉的双手“好，妈妈在这看着小崽乖乖睡着就走。”
季乐黎牵了牵嘴角，乖巧地合上了眼。
霍凌琛见人睡熟了也跟着宋怀薇出去，母亲抹眼泪的背影看着十分落寞，她哽咽着“小崽的身体怎么就不见好啊？”
霍凌琛微微弯下腰，一手扶在母亲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出声便让人感到可靠“没事的，妈，慢慢来，别灰心。”
宋怀薇吸吸鼻子，小女孩似的道“我刚抹完的眼霜都哭没了。“
霍凌琛轻笑“给您再买十罐。”
霍凌琛回屋光速洗漱完毕后，打来一盆温水，仔细帮季乐黎擦了一遍身子，睡前又喂了一遍药，可还是没能避免他半夜发起了热，小孩被魇在梦里，磨人的低烧始终不退。
因为季乐黎有先天性心脏病和心源性哮喘，从小身边就离不了人，刚回来一直跟着爸爸妈妈睡，从霍凌琛考上大学办了走读后就一直跟哥哥睡，一家人对他夜间的突发情况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
几乎在季乐黎变了呼吸的第三秒，霍凌琛就惊醒过来，一碰上的额头果不其然有些起热，瞬间便驱散了霍凌琛的睡意，他立马打开床头灯，凑近后尝试唤醒季乐黎。
“小黎？”霍凌琛揉着他的指尖，唤了两声后，扶着他的身体慢慢送进自己怀里，男人的肩膀宽阔可靠，完全将季乐黎整个包裹住“醒过来，小黎。”
季乐黎身上被烧得酸痛难忍，骨头缝里都像是着了火，梦境里各种各样的黑线缠在一起，像是一个迷宫将季乐黎困在了最深处，无论他怎么走都是死路，明明听见了声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霍凌琛心里急，动作却一点不缺轻柔，手心里的那两只如铁块一样冰凉的手怎么捂都捂不暖。
“不急，小黎别怕。”霍凌琛在他耳边缓声道，随后一直轻刮着他失温的耳廓。
鼻氧管因为小孩难受一直动着脑袋被蹭歪了些，霍凌琛直接帮他换成氧气罩，调高了氧气的浓度。
季乐黎虽然没能恢复意识，但他的潜意识里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可能又生病了，他本能地感到恐慌，强烈的紧迫感如一直猛虎在他身后不远处猛追着他。
氧气罩下的苍白嘴唇抖动着，霍凌琛凑近去听
“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好.....”季乐黎胸口虚弱地起伏着，掩在被子里时几乎无法察觉“不....用吃药....不花.....钱”
刚听了些，霍凌琛就明白季乐黎梦到了什么，一时间心疼得呼吸都有些刺痛“小黎，睁开眼睛。”
“都过去了，哥哥在这。”
眼见着季乐黎的眼泪一滴滴从眼角往下掉，霍凌琛没办法再忍心看他陷在从前痛苦的记忆里，狠狠心用浸透了凉水的毛巾擦拭着季乐黎的额头脸蛋。
“咳咳....呃.....”季乐黎被刺激得半撑开眼，深褐色的眼珠迷茫地转了转“我...又病了吗.....”
霍凌琛把人搂紧了些，揭开他的氧气面罩，将泡好的药凑到他唇边“没事，小病，把药喝了。”
季乐黎抿了抿唇，显然对面前这杯黑乎乎还飘着酸苦味的不明液体产生了抵触。
“听话。”霍凌琛哄着。
季乐黎做了几分钟心理斗争，最终心一横发了狠一口气把药吞了进去，霍凌琛顿感不妙，果然不到三秒，季乐黎上身挺起，两下便把药全吐了。
霍凌琛有经验，眼疾手快地拿过一边的盆，可还是有一些吐到了床上。
“咳咳咳.....呕嗯......”
缓过来后的季乐黎看到被子上的药渍，瞬间就蔫吧了，他捏着那一小块脏了的地方，欲盖弥彰地搓了搓“哦nono.....”
霍凌琛将一切尽收眼底“没事，不怪你。”
季乐黎鼓鼓嘴自责得快哭了，他生病打扰了哥哥睡觉，还把被子弄脏了，还要哥哥换，都是因为他“对不起.....小的知错了.....”
霍凌琛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药不能不喝，等会再喝一次，别喝那么快。“
季乐黎头顶的呆毛也跟着委屈巴巴地垂了下去，眼底还包着眼泪，笃定道“好.....咳咳咳....我不会吐了.....真的.....我保证.....”
霍凌琛轻叹一口气，满眼都是疼惜“吐了也没事，不是你的错。”
药重新泡好后，他看着季乐黎忍着痛苦一点点逼自己全部喝完，连杯底的药渣都没剩下，喝下后脸都白了个度，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成那样都还要小心翼翼地瞄自己的脸色。
一生病比做错事挨了顿打的小猫还要乖，实在是惹人心疼得紧。
霍凌琛的思绪不禁回到七年前，那个苍白瘦弱的小奶团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