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是答应了,可接下来忐忑了两天。
朋友过生日总要送点礼物。
适合女生的礼物一分钟可以想出几十个,但李乐意不知道送什么给甘心雨最合适。
毕竟她们现在的关系……
她不希望甘心雨以为自己特别重视,误会些什么……
思来想去,拿捏好分寸,去城里买了份礼物包装起来。
甘心雨约的是露营,在外面过一晚上那种。
到了生日这天,李乐意下午开始收拾用具,用盒子装着食物。
甘心雨白天先跟家里人庆祝一遍,到了傍晚就出门。
跟朋友在外面过生日什么的,只在外面读大学那几年有过,其余基本都在家。
得知是跟李乐意待一块儿去的,何美英放心不少,叮嘱她们在外面过夜,千万注意安全。
甘心雨说带着小白和多多去,让她放心。
生日的人最大,李乐意听安排,直到出发都不知道要去哪,老实带上指定的东西跟着走。
她拿的东西不少,足足两大袋,甘心雨更夸张,双手拎满大包小包,身上还挂了个背包。
李乐意挺佩服这折腾劲儿,要是她生日,她才不愿意费事费力准备那么多东西,舒舒服服吃一顿完事。
不是她不爱仪式感,是懒。
由此这方面可见甘心雨和她相反。
“我帮你拿一点吧。”走在身侧的李乐意主动提出。
甘心雨想了想,让她提蛋糕盒子。
尽量不往某个方向想,李乐意让自己表现自若:“我们去哪?”
她们已经偏离主道,进入小树林了,路看起来很少人走。
甘心雨面色也从容,微笑保持神秘:“到了你就知道。”
“哦。”
李乐意不再发话,乖乖跟着她,小白和多多也伐拉着腿走在身后。
太阳慢慢往山后躲,越往树林走越凉快,不过甘心雨计划好时间,抵达目的地时,距离天黑还有一段一段时间。
这个地方差不多接近宁溪村的边缘,李乐意只来过一次,那时候侄女放暑假,跟着小朋友到处窜。
越过树林有条非常清澈的小溪,从绳索桥过去对面,一片滩涂平地入目,这儿白天就很凉爽,夜晚空气更加清冽。
像这样的无人之境,不曾遭到任何破坏,简直可以称之为宝藏圣地。
放眼望去,溪水潺潺,两旁开着一丛从不知名小花,微风不燥,不用想也知道,等入了夜一定能看到很多星星。
如果非要说的话,跟喜欢的人在这里过生日,真的很浪漫。
但李乐意不愿朝某个方向想,那念头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
合力在滩涂寻了个平整的地方架起帐篷,在小溪前打开两张折叠椅和桌子,其余工具和食物全拿出来。
帐篷只有一个,出来一趟需要带的东西实在不少,实在拿不动第二个。再说了,来在这荒山野岭玩原本就不打算睡觉了,随便吧。
甘心雨在附近捡干树枝生火,李乐意直接用溪水洗碗筷,茶杯茶壶。
水又清又凉,舀一壶烧热泡茶,不知道会不会更香。
带来东西大多数是李乐意搞农家乐时买的,造型以小巧精致为主,怎么摆放都好看。
等一切准备好,夜幕也落下了,她们带了灯,但甘心雨不开那个,而是拿出一个复古铁艺风灯,点燃香薰蜡烛放在里面。
竟然是烛光晚餐……
火苗跳耀,李乐意感觉周围的风景和气氛变了。
“好看吗?”甘心雨问。
“好看是好看,”李乐意赞同点头,不过啪的一声巴掌打向自己小腿:“有蚊子。”
驱蚊水也有带,甘心雨的背包比得上哆啦A梦的百宝袋,要什么都能翻出来。
她们远离食物,互相帮忙喷了一遍防蚊虫。
“这里既有蚊子,也有萤火虫。”说着,甘心雨弯腰捡了根小木棍拨动草丛,果不其然荧光从底下摇曳上升。
在山里生活,晚上萤火虫飞进家里是常事,但李乐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比得上电影特效。
“哇——”
忘了蚊子咬得烦恼,李乐意让甘心雨再拨弄几下,她要抓几个关进帐篷。
她很兴奋,也很饿,萤火虫再漂亮,不及肚子要紧。
石头砌的炉子烧水开了,她们回去坐着,泡一壶茶,打开食物盒子。
吃的基本由甘心雨准备,李乐意完全不知道她带了什么,一个个饭盒盖子被揭开,答案随之而来。
紫菜饭团、奶油泡芙、炸鸡翅和薯条、凉拌小吃,还有切块的水果和袋装零食,最重要的是生日蛋糕。
简单的凉拌是甘心雨做的,其余是去镇上拿定制的蛋糕,顺道在不同店铺打包。
现在蛋糕款式不像后世,热衷在表面弄花里胡哨的装饰,甘心雨定的是纯白色奶油款,上面只有小王子和玫瑰做装饰。
李乐意看着桌子放不下,需要拿垫子放地上的食物感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
甘心雨轻笑:“想吃就买了。”
“吃得了吗我们。”
“夜很长,慢慢吃。”
说实话,只要甘心雨表现正常,李乐意便不觉拘谨,能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笑嘻嘻往蛋糕插数字2和4蜡烛.
甘心雨配合用手挡风,等她划火柴点燃,再用手机播放提前下载的生日歌。
歌唱完了热烈鼓掌:“耶——祝你24岁生日快乐!快许个愿。”
这一刻的欢跃兴奋是真实的,甘心雨眉开眼笑,双手合十抵在心口前许愿。
烛光晃印在无瑕的皮肤上,她双目轻阖,李乐意无声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
不知道她在许什么愿呢?
看起来这么虔诚。
待到那双幽邃眸重新出现,李乐意立刻收回目光,鼓动着人吹蜡烛。
随后转身拿出礼物,放在甘心雨面前:“送给你的礼物。”
甘心雨受宠若惊:“谢谢。可以拆开吗?”
李乐意欣然:“当然。”
她看着她拉开丝带,把盒子从包装纸摘出来。
送的是一款出名的香水,无论气质和味道适合甘心雨的中性香,李乐意自己也很喜欢。
但其实李乐意觉得这份礼物除了价格不算便宜以外,实际上非常呆板,她有更好的惊喜,只是……身份不适合。
不过收礼物的人似乎很满意,再次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甘心雨确实无所谓是什么,是李乐意送的就好。
她只想要一个来自于她的纪念。
她找地方收好礼物,李乐意对着一堆食物咽口水,忍不住了:“我要开始吃东西了哦?”
甘心雨觉得放哪都不好,正宝贝地藏进背包分格,随口道:“吃吧。”
叉子率先伸向能饱腹的饭团。
收好礼物甘心雨终于闲了,下刀切蛋糕,插着小玫瑰的蛋糕给李乐意,小王子给自己。
李乐意也不愿多想,然而……
她决定假装没看过那本书。
——
深山僻静处,蛐蛐清脆叫声旋绕在耳边,剩余的就是溪水流淌的声音了。
大自然可以让人宁静,太过安静又有些尴尬。
李乐意心想要是有什么中和一下就好了。
不虞,甘心雨和她想的一样,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迷你小收音机,天线一拉,调到本地电台。
这个频道从早上到深夜都有节目听,现时属于夜晚黄金段,正播着最受欢迎的节目,主播口齿伶俐讲话方式有趣搞笑,深受年轻人喜爱。
李乐意知道,是因为群里很多小伙伴每天蹲他开播,大家可以发短信投稿,倾诉情感,咨询迷惑或者点歌。
最盛行的做法是给别人点歌,选中了就像中奖。
目前播放的就是听众点的,旋律轻快,李乐意也耳熟能详。
有了音乐调和,总算放松下来,跟着轻哼继续吃。
紧绷着的神经松开了,动作和语言自然恢复正常了,边吃边挑起话题。
比如:“你吃这个吗?”
甘心雨:“你吃吧。”
“小白和多多去哪了?”
“在洗澡。”
“哇靠这还得了!”
那两只家伙凑到一块无恶不作,刨坑玩水满地打滚,更疯的时候在菜地自由奔跑,简直妈见打。
李乐意血压飙升,高声训斥两只落水狗。
甘心雨笑着听。
……
作为本村最受欢迎的崽,甘心雨从睁开眼到现在不停接收祝福,QꞏQ和短信都有人发,手机震动频率强十倍不止。
每次一震,甘心雨停下筷子看手机,有两次沉迷打字回复忘了吃。
果然是人气王,也不知道忙着回复哪个重要人物?必须秒回,一秒不能耽搁呢。
按键手机还打那么快那么多,手指头不怕痛。
李乐意懒得提醒她,调高收音机的音量,靠在折叠椅背,翘着二郎腿悠哉喝茶看星星。
看着看着,突然想再来一块蛋糕,于是李乐意伸长手,想把蛋糕搬到自己这边来。
甘心雨见状,立刻拉下怼到面前的手机:“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不就切块蛋糕吗,不必劳烦大忙人,李乐意执意,却在躲避的时候手不小心蹭到奶油。因此,又不约而同转变成拿纸巾。
“你别动,我给你拿。”
“真不用,我自己可以。”
类似这种小事,如果放在比赛前,或许不用多说一句,甘心雨帮忙解决,李乐意坦然接受,是习惯性依赖和被依赖养成默契。
眼下这般,两个人仿佛都被什么束缚住了放不开。
李乐意非要自己拿,身体向前倾折叠椅改变重心,差点往前摔了。
甘心雨刚从那个方向收回来,离得近,椅子一动她下意识就往前接。
幸好接的快,李乐意没摔下去,但是惯性使然身体向前,李乐意慌乱中攀住甘心雨肩,半个人都趴在怀里。
甘心雨搀着她细软手臂,紧声问:“没事吧?”
庆功宴之后久违的肢体接触,李乐意一抬头撞进满是担忧的眼。
她的脸,近在眼前。
她们已经够僵了,闹这么一出,李乐意反应过来跟触电一样,顷刻撒开后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偏要发生这种事?
难得建立起来的舒适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窘迫。
李乐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希望烛光昏暗,对方看不清自己的为难:“没事。”
火光虽然昏暗,但从刚才开始甘心雨一直注视着她,把她的躲避看得一清二楚。
蛋糕不吃了,李乐意浑身陷入椅子,拨弄被风吹成中分的刘海,让对方看不清表情,让气氛快点冷却。
风吹草动,窸窸窣窣,溪水叮咛。
甘心雨也静默着,寂静间,空有收音机怡然自得。
主播结束和听众的谈话,又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此时电台主播一改先前搞笑语气,正经读稿。
“希望下一阵风拂过你脸庞时,能把‘我喜欢你’这句话,告诉你。”
念完来稿,背景音乐调高,是大热剧仙剑奇侠传的插曲《偏爱》。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顽固的人不喊累/爱上你我不撤退”
……
千禧年初神曲打架,这一首就在其中,热度维持几十年。
李乐意喜欢听,可是歌词却越听越奇怪,结合那篇稿子就更怪了。
是巧合吗?
不,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吹风,看星,萤火,生日,每个字眼完全贴合眼前光景。
又一阵风吹来,李乐意诧异看向甘心雨。
而甘心雨也目不转睛看着她。
耳边歌声围绕,唱到那句:
“没有别条路能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靠我感觉爱/等你的依赖”
“对你偏爱……”
歌节选一段,主播说了什么祝福这位听众,但后面的话,甘心雨和李乐意都没听见。
因为她们被别的,巨大的情绪所占据。
预感是真的,有些事今晚就要发生了。
李乐意嗫嚅地问:“刚才那个,该不会是你的投稿吧?”
“是我。”
甘心雨坦然承认,不过内心紧张,不敢直直望着李乐意说接下来的话。
“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我自己也觉得这样不正常,我知道会吓到你,但……对不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没办法忽略自己对你的感情。”
甘心雨笑意带着繁杂的情感,望着天上遥远的星光,人一旦明白自身在宇宙和永恒面前多么渺小,便无所谓成败。
“李乐意,我喜欢你。”
“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莫大的荣幸。——卡尔萨根《宇宙》
《偏爱》张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