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伊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程度的对决, 紫霄宫都在他们的打斗下瑟瑟发抖，黑雾与白光交错间在紫霄宫的墙壁上留下无数的痕迹。
桑伊看得胆战心惊, 他老实躲在柱子后面，心知这种时候不出去才能保护好自己。
罗睺应当杀不了鸿钧的化身，毕竟鸿钧本体就在里面讲道……不过，这么大的动静，里面讲道的人不应该没听到才对。
难道是他们都跟闭关似的屏蔽了外面？
桑伊小心地换了个方向，刚探出头就被人揪住衣领拉了回来。
桑伊：“！”
这种时候被人拉住他差点被吓死，转过头一看，竟是通天。
桑伊微微睁大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通天咬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外面那两个随便一击就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你还去看, 你不要命了！”
桑伊：“……”
意识到通天是在关心自己后，桑伊摸了摸鼻尖，“我就是……我就是想看看他们，那个……”
“没什么可看的。”通天握了桑伊的手道，“你跟我过来, 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这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通天凶神恶煞地看了桑伊一眼，吓得桑伊不敢再说话，他小声嘀咕，“你凶我。”
通天：“……”
“你凶我。”桑伊的声音大了些。
通天眼皮跳了跳，他转过身来看着桑伊，“我不是有意的, 我跟你认错, 你……你别哭。”
他说了两句话才发现桑伊眼圈都红了，顿时无措着急起来, “你别哭，我不凶你了，是我的错，我就是担心你。”
桑伊抿紧了唇，想用力把眼泪憋回去。
他也没想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酸溜溜的。
“小主人，小莲花，桑桑，别哭了。”通天连忙伸手去替桑伊擦眼泪，“你，别别哭。”
桑伊低垂着眼，声音有些哑，“我没哭，你没错。”
通天替桑伊擦泪的手微顿，他抬手将桑伊搂进怀里，手抚摸着桑伊的长发，“别哭，是我错了，那罗睺冲着你来的，你也很委屈，抱歉，是我错了。”
桑伊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可莫名其妙地掉眼泪这种事情也太丢脸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别哭了。”通天声音温柔下来，“是我不对，我再也不凶你了。”
桑伊推开通天擦干眼泪，他觉得自己这个世界哭得比以前多多了，可也不知道什么理由，最终他又归结于是自己这体质的缘故，毕竟莲花自水里生长，水多也是正常……的对吧？
“鸿钧。”罗睺冰冷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你这紫霄宫还保得住吗？”
上空的雾黑压压的一片，桑伊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只能听见鸿钧平静如水的回答，“一个紫霄宫而已，毁了能建第二个，不过你若是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如今还没定论。”罗睺冷笑着，“我可不会死，我还要和小妖活得长长久久。”
“桑桑不喜欢你。”鸿钧道，“他选择了我。”
这句话让本就不好的气氛越压抑，桑伊的心颤了颤，忍不住后退一步。
“是吗？”罗睺似全然不在意，在一片黑雾中，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你死了，他便会选择我了。”
通天忽然拉住桑伊往里走，他脸色凝重，“这罗睺，是打算祭出诛仙剑阵。”
诛仙……剑阵？
桑伊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就知道这个东西就什么，他说，“等、等一下。”
通天问：“怎么了？”
桑伊转过身去看着上方二人。
通天轻皱了下眉，“小莲花，我们先走吧。”
“若是诛仙剑阵出来会怎么样？”桑伊问。
“总有人要死的吧。”通天说，“不过你别担心，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行。”桑伊说。
“什么？”通天问，“什么不行？”
“鸿钧不能死，里面听道的人和你我不能死。”桑伊定定地看着通天，“还有罗睺……他也不能死。”
“罗睺为何？”
“他是因我而来，他不能因我而死。”桑伊说着看向那黑雾之中忽然喊道，“罗睺！”
罗睺动作一顿，缓缓低头看过来，一双瞳孔是幽深的红。
“你下来。”桑伊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有话，有话和你说。”
“小莲花。”鸿钧的化身表情凝重，“他已入魔，你与他并无什么可说的。”
“我本就是魔祖啊，这是小妖与我说的。”
罗睺低低地笑着，他瞬间出现在桑伊身边。
“你……”通天紧皱眉话还未出口，罗睺已经把桑伊搂在怀里，消失在紫霄宫中。
化身收剑下来，他脸色很难看，“为何你会在此处？”
通天瞥了一眼化身，“这是我的事，倒是你怎么也不出来？”
化身沉沉地看了通天一眼，化作一道白光去追罗睺。
通天若有所思，他快步走了几步，一脚踹开悟道大殿的大门，引得里面的人纷纷看过来。
通天的视线落在上方的鸿钧身上，果然，追出去的人才是真正的鸿钧，只是到底是何时化身与鸿钧交换了？
……
罗睺一路疾驰，终于在一条小溪旁边停下，他那双瞳孔依旧染着红，浑身的煞气比以往每个时候都要重。
桑伊不自觉地发着抖，“你……你还好吗？”
“你在害怕我。”罗睺的手轻抚桑伊的脸，声音很温柔，眼睛却更红了，“我这样，很可怕吗？”
桑伊喉结动了动，碰上罗睺的手，他看着那双红瞳低声说，“很可怕，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罗睺一怔，他闭了闭眼，把桑伊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桑伊嗅着罗睺身上过分浓郁的气息，轻声问，“那你现在……入魔了吗？”
“我一直都是他们口中的魔。”罗睺低下头来，他半遮了眼，红瞳若隐若现，“小妖，你说有话与我说是什么话？”
桑伊一时无语，他哪有什么话要说，那时只是为了阻止罗睺用什么诛仙剑阵而已。
“没什么要和我说的，那就是想和我走。”罗睺自有一套逻辑，“你心里有我。”
桑伊：“……”
“我心里也有你。”罗睺道，“正好，我们两情相悦。”
桑伊：“……”
桑伊道，“我只是想问你，那个什么诛仙剑阵，你可以不用吗？”
罗睺轻笑，“我一时竟不知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其他人。”
“我是在很认真地和你说。”桑伊说，“罗睺，这东西我只听名字都觉得很危险，这么危险的东西，或许你别碰最好。”
“那我便当做你在担心我了。”罗睺道，“你若是担心我，我自然可以听你的话。”
桑伊：“……”什么叫听他的话？
“我听我未来道侣的话。”罗睺轻啄桑伊的唇，他完全不给桑伊躲避和拒绝的机会，亲完后又将桑伊搂紧，似患有不碰着桑伊就浑身难受的病一般，“小妖，我听你的。”
桑伊：“……我不是你未来的道侣。”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罗睺把桑伊的话忽略，他轻吻桑伊的额头，眸光温柔，“小妖，我什么都能给你。”
桑伊抬眸看着罗睺，好半晌才道，“我并不需要什么，我也答应了鸿钧要留在紫霄宫，所以我不能与你去须弥山。”
“不想去须弥山也没关系，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里。”罗睺又一次只当做没听懂桑伊话中的意思，他只听他想听到的东西，此刻抬起桑伊的下巴，看着这张漂亮的容颜，“可以吗？”
桑伊听着罗睺话中的意思有些蒙圈，“你的意思是……你不回须弥山了？”
“须弥山要回，但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随你走。”
桑伊推了下罗睺的手，眸光微微闪动，“你随我走？”
“我随你走，可以去任何地方。”
罗睺握着桑伊的手，他低下头唇轻碰桑伊的指尖，然后轻咬了一下又用唇轻蹭着桑伊的指腹，他能感受到桑伊手指的轻颤，他其实很清楚如何让桑伊情动，只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桑伊唇动了动，“罗睺，可是我不能去任何地方。”
罗睺的唇停下，缓缓抬眸看着桑伊，他的红瞳已经渐渐地消失，此刻似红似黑，“你是否喜欢鸿钧？”
桑伊轻抿了下唇，他道，“若说喜欢，还谈不上，你也是一样的。”
正是因为不喜欢，偏又因为这样的体质，他不可抗拒地与这两个人都有过特殊又奇怪的关系……这让他无法放下心防去认真地喜欢着某个人，与以前不一样。
应当是不一样的，毕竟他不记得以前世界的事情了，在这个世界里，他或许无法喜欢某个人了，可是这样想想，似乎也挺好，不喜欢走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难过。
……若这是自私的话，他就是自私的人。
罗睺眼中黑与红交错着，看起来有些许可怕，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你不喜欢他，便是注定喜欢我的。”
桑伊看着罗睺没说话。
罗睺在这双清凌凌的目光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道，“既然你都不喜欢，那为何要留在紫霄宫，鸿钧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们之前明明也有过。”
这句话实在耳熟，桑伊平静回答，“我已经说过了，之前我与他并无特殊关系，所以我和你即便是上床也毫无心理负担，可如今我已经先答应他了，既然答应了，自然不能再三心二意。”
“这叫什么三心二意。”罗睺却咬上桑伊的唇，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你只是答应留在紫霄宫，并未答应与他结为道侣，也没有答应与他在一起，所以你与我也是天经地义。”
罗睺分明是诡辩。
桑伊无法避开罗睺，这人的力道和体格都高出他太大，他只能被迫接受着这个堪称恶劣的吻。
“小妖。”罗睺的一双眼已经彻底转黑，他的手指带着怜惜意味地抚摸上桑伊被他咬得红肿的唇，“我能让你开心，我能取悦你，你若是真因为答应他而不能给我我最想要的，那么我也不是不可以退一步。”
桑伊喘了口气抬眸，声音略哑，“退一步？”
“退一步。”罗睺手指往下，“你不离开紫霄宫，我来紫霄宫找你之时你便要跟我走，与我同住一段时日……”
桑伊：“……”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罗睺，“你……你在说什么荒谬之语？”
“这……荒谬吗？”罗睺道，“我甚至觉得这个想法完美极了。”
“我……”桑伊深深吐气，“你……我，我不开后宫。”
罗睺似有些讶异，“开后宫？”
“不，没什么。”桑伊觉得自己要缓缓，他手指抵着罗睺的胸膛，然后一步步后退，“好了，你别过来。”
罗睺：“……我。”
“你的想法很超前，很敢想。”桑伊微笑，“我是一夫一妻制的忠实拥簇者。”
“夫妻？”罗睺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夫妻与道侣一样对吗？”
桑伊：“……是一样没错，但……”
“你与我结为夫妻。”罗睺说，“这件事就解决了，你既答应了鸿钧留在紫霄宫，也与我两情相悦结为夫妻。”
桑伊：“……”
这个人根本没懂。
桑伊有些头疼，“我不和你结为夫妻，也不会与你结为道侣，罗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很短，我——”
罗睺忽地搂了桑伊的腰，极快地换了个位置，只听一声巨响，桑伊再看去，罗睺方才站过的地方已经彻底被粉碎。
鸿钧的声音极冷，“放、开、他。”
罗睺冷笑一声，“你这次倒是来得很快。”
鸿钧面容是前所未有地冷，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桑伊被罗睺搂着的腰上，眼中的冷意冰冷刺骨，他道，“罗睺，若非要来个你死我活便不要牵扯到桑桑，放开他，我们打。”
“谁要与你死？”罗睺把桑伊遮在身后，冷笑，“鸿钧，我可是要与小妖长长久久的。”
桑伊抓紧了罗睺的披风，“等等。”
鸿钧看过来，他的眸光温柔了一瞬又道，“桑桑，你别怕，我不会任由他伤害你。”
“不是我……”
“我才不会让你再把他带走。”罗睺道。
“我不是，鸿钧，我……”
桑伊的话还没说完，罗睺已经提枪冲了上去，桑伊，“……”
他木着脸看着上方，“我不该在这里。”
“没错。”身后传来笑眯眯的声音，“道友不如与我兄弟二人去往西方。”
桑伊倏地转身，在看到两个光头时，倏然一惊，躲避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他藏在石头后面警惕地看着接引和准提，“你们想做什么？”
被桑伊的速度惊了一下，接引维系着微笑，“我看你与我们有缘，不如——”
“别想骗我做和尚！”桑伊把自己藏得更好了，眼中是明晃晃的拒绝，“我对成为光头没有兴趣。”
接引：“……”
准提：“……”
桑伊悄悄后退了两步，这两个人说的那句话对他的打击别罗睺说要和他结为夫妻的打击还大，他看起来，难道很像看破红尘的人吗？才没有！红尘多好啊，他最喜欢红尘了！
他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一个人。
桑伊默默抬头，见慈航淡淡地笑着冲他颔首。
此人……日后也是佛教中人。
“可还好？”慈航声音温和，“需要帮忙吗？”
不愧是菩萨啊。
桑伊感动了一阵微笑拒绝，“谢谢，不用。”
他避开慈航，到达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边注意着上空，余光却见到准提接引和慈航站在一起，到底是……一行人。
罗睺与鸿钧的斗法吸引了无数人藏在山间观看。
桑伊看了半晌，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般打下去，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桑伊偏头，才发现东皇太一两兄弟还有玉清和通天都在他身后，而方才说话的，就是东皇太一。
察觉到桑伊的视线，东皇太一看过来，对上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后又眼神慌乱地移开。
桑伊：“？”
他虽然觉得东皇太一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只问，“为什么？”
“因为罗睺的实力看起来并不必鸿钧圣人的低多少，看来圣人闭关之时他也的实力也精进不少，何况他们各自有着法宝还没祭出来。”玉清道，“那罗睺的诛仙剑阵并不好对付。”
诛仙剑阵……
桑伊抿紧唇，“这个东西很难破解吗？”
“此剑阵若一出……”玉清轻皱眉，“的确无比麻烦。”
桑伊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罗睺他……答应了我不会用这个剑阵的。”
“你居然信那狡诈魔道的话。”东皇太一道，“你以为龙凤二族如今如此凋零是因为谁？”
桑伊看向东皇太一，他神色认真，“就算他是狡诈无比的魔祖，只要他答应我了，我就想相信一下，至少……以我与他短暂的相处来看，他不会骗我。”
东皇太一：“……”
他的视线落在桑伊的脸上，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
通天伸出手拍了拍桑伊的肩道，“小主人，那东皇太一性格不怎么样，你别与他一般见识，你说的话，我信。”
东皇太一忍不住冷笑，“通天，你想打一架吗？”
“打就打，谁怕谁？”
桑伊：“……”
他幽幽叹气，朝玉清靠近了些。
玉清抬手轻轻碰了碰桑伊的肩，“不必担心，既然你说罗睺答应了你，他应当不会祭出此阵。”
桑伊抬头看着玉清。
“你过分柔弱，剑阵一出伤到你的几率极大。”玉清道，“他若是在意你，绝不会让这剑阵有机会伤到你。”
“我很好奇。”帝俊微笑开口，“小莲花，你与那罗睺究竟是什么关系，让他这般在意你，若是说了，说不定还能阻止这场战斗。”
东皇太一暗暗地竖起耳朵来，“对啊，你是妖，怎么与一个魔牵扯那般深？”
桑伊垂下眼，无声拒绝与他们谈论这个话题。
“小莲——”
玉清将桑伊挡在自己身侧，看向帝俊和东皇太一，“二位，既然他不愿意说，你们莫要追问他。”
帝俊对上玉清平静无波的眼睛，淡淡笑了笑，“不过是为了尽早平息这场战斗，毕竟讲道方才开始。”
玉清未曾回话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桑伊忍不住抬头看着玉清，这个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温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玉清以为桑伊在害怕，他轻轻拍了拍桑伊的肩，温声道，“有我在，其他人无法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