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枳要解决的事情已经收尾, 开始和路槿橙一样正常上班，且在AS截稿末期交出了作品。
她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的，路槿橙问了几次她都只回答抽空, 再问多了唐枳就作势要折腾她, 因为车里的阴影, 路槿橙只能选择放弃自己的好奇心。
AS截稿后有长达两个月的评选日期, E.M在中间选出了内部赛的冠军。
“出了出了出了！”赵丹举着手机冲进办公室, 满脸惊喜将屏幕对准众人：“路！槿！橙！”
这其实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结果, 因为从初赛开始路槿橙的作品就处于碾压状态，无论底稿和设计还是实物都完美无缺。
“果然是她啊……”张晓萌笑容苦涩：“还真是比不上，E.M的摄影师马上就要来联系她了吧？”
上了E.M杂志的封面等于是在艺术界被承认，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圈子, 再结交的也都是圈内喊得出姓名的人物了。
赵丹收起手机：“可唐老师也是圈内知名人物, 阿橙在她身边自然也是要更上一层楼。”
是啊，哪怕路槿橙不想抛头露面，唐枳的高度她也一定会追上去与她并肩。
唐枳从楼下回来便见办公室在拉横幅, 路槿橙的名字印在红色的绸布上, 她看着那三个字, 渐渐翘起唇角。
她终归也要到新阶段了, 在所难免。
不过没关系, 她会稳稳扶着她的。
赵丹见她进门，拿着通知上前：“唐老师，今晚宴会有演讲, 您简短说几句吧？阿橙去化妆了, 等会她也要上台。”
本以为唐枳会拒绝，谁知她点了点头, 转身回办公室准备演讲稿，看得所有人在背后直呼“真爱”。
晚宴开始的时候，唐枳坐在第一排，路槿橙一身水蓝色的轻纱长裙出现，她平日总是轻松休闲的打扮，这条梦幻修身的礼服让她身材展露无疑，再配上无暇精致的脸蛋。
漂亮到像落入凡间的精灵。
女生难得化了妆，发丝挽起，温柔如水般从舞台旁侧缓缓走上台阶，她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的玫瑰花，依旧骄傲挺立，眼中是欣赏和肯定。
是她承接了她的所有颓败与委屈，才让她衔接上更好的人生。
路槿橙的演讲稿反向盖在桌面上，她决定临时起词，在这么多人面前，声音不大，但清晰。
“我进入南大的第一天便接触了服装设计，也经历了什么都不懂的时期，从灰暗无光的日子熬过来，我发现人生是在海上漂泊无依的帆船，风浪很大，漩涡很深，若没有指引的光一定无法到达彼岸，所以，我想感谢我生命中的光，那年专业课室里，是她教会我如何将海浪变成星空……”
她长大了，说的话也开始含有深意，截止到现在，此刻，唐枳三十五岁，而路槿橙，从十九岁变成了二十九。
“这些年风雨再大再多，我也未曾受过一次伤，我知道是有人替我在负重前行，十九岁时的那一片星空，你还在吗。”
灯光突然暗下，只剩一束光照在唐枳身上，有人说，伤口，其实是为了让光束照进来，她信了。
唐枳望着路槿橙的容颜，虚幻又真实，她微笑着应她：“我在。”
“唐枳。”
“嗯，我在。”
现场安静的出奇，却在几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可唐枳与路槿橙只是静静对望，她们虚化了那些哄闹，只在对方眼中看见自己。
轮到唐枳上台，她甚至没有带演讲稿，路槿橙站在身侧凝视她，一身红裙与红高跟，艳丽到极致。
唐枳站了须臾都没有讲话，路槿橙歪一下头，却见对方突然从裙中拿出一枚戒指，定制款，桔红色的宝石不大不小，雕刻成橘子的模样。
“我爱你。”唐枳说。
“我真的好爱你。”
路槿橙被头顶的光烘得晕眩，这是E.M和MO.R所有员工都在台下的舞台，她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赵丹简直是气氛组组长，从座位上站起来欢呼：“祝福两位永远幸福！百年好合！”
她这样闹，张晓萌竟然也跟着起身，挥手大喊：“唐枳和路槿橙永远在一起！”
路槿橙直到坐下吃东西都还觉得不真实，甚至陈总过来敬酒也没反应过来，唐枳替她喝了两杯，陈总带着醉意打趣她“比男人还护老婆”。
唐枳能喝，轮了几桌都若无其事，但路槿橙不行，今天还偏偏是洋酒，她吐了两次，第二次还把唐枳大半边裙子弄脏了。
“你快躲开……”她拿着纸巾要擦。
唐枳丝毫不在意，很耐心地弯腰替她收拾着。
头顶有个男声响起：“唐老师，来敬你一杯。”
唐枳仰头，是E.M总部的摄影师，她见过一次，叫徐子肖，男人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端酒的手很稳，说话间礼貌一笑，客客气气的。
路槿橙吐完舒服多了，撑起身体擦嘴，示意唐枳接酒，徐子肖名声很大，基本业界出圈的照片都出自他之手。
唐枳与他浅淡碰杯，神色淡然：“谢了。”
徐子肖将酒杯放下，看一眼路槿橙：“路小姐，下周三拍摄你的封面图，早上八点开拍，还望不要迟到，我后面还有别的工作行程。”
唐枳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替路槿橙说：“知道了，辛苦你。”
徐子肖推了一下眼镜，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
周三早上唐枳难得早起，载着路槿橙去E.M的摄影棚，她刚进去，在一旁打杂的员工立刻低头打招呼：“唐老师，您怎么来了？”
唐枳燃起烟，环臂靠着墙说：“等人。”
员工们瞄一眼内室，明白了，接连退下。
徐子肖真的很专业，妆容打光摆动作全权指挥，路槿橙开始还有点紧张，一路拍下来越来越放得开，没两个小时就收工。
她穿着一套绣满紫玫瑰的泡泡裙跑到门外，眼眸弯成月牙般：“你看，我身上都是你！”
唐枳伸手摸摸她：“在你心里我是玫瑰？”
路槿橙亲昵地靠过去，近到耳边小声说：“但你是红玫瑰，开在山野里的那种。”
徐子肖拿着摄影器材走出来，接了一句：“唐老师的气质确实很像玫瑰。”
“对吧？”路槿橙立刻转过去，双手合十道：“今天辛苦徐老师了，改天请你吃饭。”
徐子肖露出微笑：“哪好意思让路老师破费，您马上就是新阶段了，还承蒙您关照。”
很官方很礼貌，唐枳哼笑一声，将火机放入烟盒对路槿橙道：“去换衣服吧。”
路槿橙走后，徐子肖没走，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唐枳：“唐老师真是片刻不离啊。”
唐枳今天穿了件兜帽衫搭配短裙，将手揣入口袋，抬起眼皮说：“不得不防。”
“防得住吗。”徐子肖摆弄着相机，说话间笑容若隐若现：“防不胜防。”
唐枳迅速沉下脸，冷眼回望，徐子肖推推眼镜道：“比如现在，你猜猜路小姐在哪……”
他话未说完，唐枳已经穿过他往更衣室跑去。
每扇门都开着，却空无一人。
唐枳一颗心沉到最底，迅速转身将徐子肖抵在墙边：“她在哪。”
徐子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大笑道：“你猜猜？你不是很厉害吗？”
他视线往下移，看见女人从袖口滑落黑色的伸缩棍，笑容立刻消失：“果然是你啊，这样狠的手法，确实不是明逾的作风。”
“路槿橙在哪。”唐枳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说不出来，我废了你。”
徐子肖笑得更大声，神似疯癫般扶好眼镜：“你已经废掉圣华了，还想废掉谁？”
圣华。
唐枳懂了，徐子肖说的对，防不胜防，连E.M都有圣华的狗，她现在后悔没有下手更狠斩草除根。
容不得多想，她上车启动，脚踩下油门的瞬间止住动作，前后不过十分钟，E.M出去需要打卡，要运一个大活人没那么容易，如果这样，那么……
路槿橙还在E.M。
冷静下来后唐枳迅速开门下车，徐子肖还站在廊下，被午间的阳光拉长了影子，听见脚步声男人没有回头，背对着人漫不经心开口：“怎么？不去找你的小女友了吗？”
女人的黑棍已经甩长，轻微放置在他脖颈。
徐子肖没有动，声音沉如深湖：“你知道最重要的人死在面前是什么感受吗。”
女人高跟鞋踩地绕至前方，微抬下颚：“我没有杀过人。”
“你是没有，但圣华倒了，我二弟跳楼自尽，你，还有明逾，都是始作俑者。”
“徐家那位神秘的大哥是你啊。”唐枳歪一下头，“圣华不堪一击，徐子乔也不堪一击。”
这句话太扎心，徐子肖抬头狠狠瞪着对面人：“你以为从深渊爬出来就光明了吗？你的过去圈里人谁不知道？被男人玩-弄过的女人还妄想站在高位？”
唐枳不在意地笑了：“怎么，你是觉得男人不行，还是女人不行。”
“如果男人不行，何必嘲笑被男人玩-弄过的女人，如果女人不行，回去看看自己的母亲，什么年代了还搞歧视这套。”
她嗓音慵懒，流露出嚣张与嘲讽：“被我这个女人打败，开心吗。”
“我挺开心的。”
太轻蔑，太张狂。徐子肖喉结滚动，抽搐的面部肌肉显露出愤怒的情绪：“你这样不折手段路槿橙知道吗？就不怕哪一天她会因为这个离开你？”
唐枳勾勾红唇，扬声道：“老婆。”
高跟鞋的声音轻微，不是唐枳沉重的厚高跟，而是另外一个，轻柔的坚定的。
徐子肖目光锁定在唐枳身后，路槿橙背着手站在那，她与她的笑容如出一辙，嘲讽，不屑。
“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在仓库？”路槿橙走上前，在唐枳身边站定：“你猜猜呀，你不也……很厉害吗？”
唐枳放下手，黑色的铁棍在指尖抡了一圈，她微微偏头，对路槿橙说：“等我。”
路槿橙后退两步，倚墙弯眸：“那你快一点。”
灿烂的笑容令徐子肖倍感不妙，转身就要跑，抬腿的瞬间，膝盖像裂开般痛到麻木，他本能地跪倒在地，眼前是那双深红的高跟鞋。
“怎么样。”唐枳收回棍子，蹲下时笑意盈盈：“跪在女人面前的滋味如何。”
“你可以慢慢思考性别平等这件事，在那之前，记得好好治疗你的腿，或许还可以勉强走路。”
她站起身，黑沉沉的眼中有看不清的暗涌：“沉溺过去，执迷不悟。”
说着轻笑一声，拉起路槿橙走出室外。
太阳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头顶，烘得人发烫。
“害怕吗。”唐枳问，“在顶端，这样的事情时时刻刻会发生，不止世家大族。”
路槿橙眯起眼：“那你要保护好我呀。”
打断徐子肖的腿时，唐枳的背影很瘦，手起手落间皆是狠戾，她成长的好快，路槿橙已经快要忘记那个曾在自己肩上哭泣的唐枳。
女人拉回放远的目光投向身旁，深色的唇印在路槿橙手背：“当然。”
明逾的人很快赶到，黑衣制服，见到唐枳齐齐低头：“劳烦您还亲自动手，善后工作已安排好。”
唐枳微点下颌：“去吧。”
上车后，路槿橙问：“你是……杀手吗？”
“当然不是。”唐枳系上安全带，“那是违法行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人性命。”
至于间接导致的死亡，她无法控制。
“法治社会和平为主，圣华漏洞太多，他们倒台是注定的，徐子肖再不甘也要面对现实，打断他一条腿是想告诉他两件事。”
路槿橙等着她说下去。
“第一，不要碰我的人，第二，不要小看女人。”
唐枳启动车子，路槿橙透过镜子打量她，感叹道：“你在维护女性方面真的很认真。”
“这个世界对女性有太多不公，大部分时候，男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种情形会维持多久还是变数，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对抗，只会变得更糟。”
“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女性被慢慢抹杀，或是出生便被抛弃，或是沦为家庭中的阶下囚，到现在还会有人用过往侮辱我，受伤害的人永远在被指责，你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吗。”
唐枳点点太阳穴：“是偏见。”
“他们觉得我不可以站在高位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女人。”
她笑了笑，停在红灯路口，慢慢道：“但是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车再次行驶，路槿橙沉默地回头看窗外倒退的风景，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唐枳这样清醒，因为这是用曾经的过往换来的觉悟，血淋淋的事实。
头上传来暖意，唐枳摸着她，声音很轻：“不用心疼我，这么多年我心口的伤早已愈合，你在出国前写了一封信给我，这次换我说了。”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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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姐：开心吗，我给你腿都打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