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素欢心头一热，眼眶渐渐显出一丝红意。
她咬紧了牙，绷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静默半晌，她才咽下喉头翻涌的苦楚，努力平静心绪道：“此事说来话长……”
叶如笙坐在桌旁，指尖执着一杯茶，却是一口未喝。她沉静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时素欢，神色温和，只偶尔在眼底泛起一丝涟漪，不曾打断。
说完从茶楼出来，时素欢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她瞒下了之前对师姐的情愫，只捡了自己和拒霜两人的事说，不想过多将事情牵连到对方头上。如今时过境迁，说了也只是徒增两人尴尬。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耳边响起叶如笙轻如呢喃的话语。
时素欢不敢直视对方，只是垂着眸，点了点头：“我知此情有悖伦理……然非我所能控制。”
“素欢。”
听到叶如笙唤她，时素欢才忐忑地抬眸望向对方。
所幸对方脸上并无嫌恶之色，只是望着她，目光幽深：“我非迂腐之人，也不愿因此责怪于你。只是……”她的话语顿了顿，“你心思单纯，涉世不深，可曾想过，若她只是利用你呢？”
时素欢的身体猛地颤了颤。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得厉害。
从茶楼出来的那一颗，她自然是想过的。然而……她不敢深想。
此时的她，已经辨不清真和假。
她只能等拒霜醒来，亲自询问。这份所谓的情意，到底是真，还是假。
见她没说话，叶如笙叹了口气。
时素欢捏紧了手指，话语苦涩：“不管怎么说，这些事皆因我私欲而起，我愧对掌门师姐，也愧对师兄。等事情了解，我愿与掌门坦白……”
“此事先缓一缓。”叶如笙打断了她的话，“我若是想说，早便说了。既替你瞒了下来，便是早有打算，你听我的话，莫要插手。”
“可是……”时素欢欲言又止。
“我且再问一句，”叶如笙抿了抿唇，“你是否已经决定将蛟火珠留与那位姑娘救命？无论她是否利用你？”
时素欢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便依我的做，什么都别说。”叶如笙此时才低头将杯中的茶饮尽，低垂的眸间读不懂情绪。
“大师兄他……”时素欢尚挂念着肖炼的伤势。
叶如笙放下杯子：“他心高气傲，闹出此事也是自己惹的祸，怨不了别人。”顿了顿，“他必定因此视你如眼中钉，往后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你……包涵一些罢。”
“师姐，有一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问。”时素欢神色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叶如笙瞥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的心意，重要吗？”
闻言，时素欢一怔。
“我是玄剑派掌门嫡女，很多事，都由不得我。”叶如笙低头去看茶杯，清水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眉间藏匿了一抹叹息，“我其实挺羡慕你的。”她抬头又望向时素欢，短促地笑了笑，“你素来爱恨分明，愿意倾身以赴，不计后果得失。我没办法如此。”
“师姐……”
“其实我也有私心。”叶如笙的目光扫过时素欢的眉眼，目光柔和亲近，“若是爹因此事将你逐出师门，我会比你更难过。所以，答应我不要说，好吗？”
时素欢手里的水杯颤了颤，有几滴溅出来落在手背上，尚有些温热。
时素欢低下头去：“我只是……希望师姐能找到自己心属之人。如果那人是师兄，即便是我讨厌他也无妨，只要师姐喜欢便好。如果……师姐不喜欢师兄，我也不想你因为掌门的话随便就嫁了。”
“傻瓜。”耳边话语轻盈，额头被拍了一记，“时候不早了，发生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罢。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时素欢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叶如笙目送着时素欢离开，怔怔地望着身前的空杯，眉间匿着一抹散不开的哀愁。
“心属之人么……”
肖炼的左手彻底废了。
他提前被送回了玄剑派，时素欢并未看到对方离开的模样，只是听人说起，肖炼满嘴念叨着的，都是对她的恶毒话语。
口口声声，称她为背师弃祖的叛徒。
那话语透着深深的绝望。
时素欢听了便过，没有理会，第二天天未亮便上了路。
风潇失踪前，是护送何淑儿回家。
她主动请缨前往。
那村庄离碧渊城有一段路，回来时与拒霜同行，倒是巴不得时日再慢一些，路再长一些。如今却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沉默赶路。
到达村口时，已是过去半月有有余了。
依旧是熟悉的景象，仿佛时光驻留一般，来往皆是衣着质朴的村民，有说有笑地在石阶上穿梭。
时素欢顺着记忆找到了何淑儿的家。
茅草屋依旧，屋门半敞着，里面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时素欢敲响了门。
开门的正是何淑儿。
此时已过正午，她的衣袖高高挽起，脸色比之前红润不少，见到是时素欢，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时姑娘！你怎么来了？”
时素欢见对方安好，心里稍微放心了些，将来意说了。
“风公子？他送我回村后只停留了一日便回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何淑儿擦了擦手上的水，神色露出些许担忧。
“姑姑……姑姑……”何淑儿身后传来孩童稚嫩的话语，蹒跚着脚步往外走。
“乖，先自己玩会，姑姑有事呢。”何淑儿神色温柔地拍了拍孩童的头，望向时素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思儿姐姐的孩子，她去干活了，我帮忙照看着。”
“何婆婆还好吗？”时素欢问候道。
何淑儿点了点头，面露感激：“多亏几位的帮忙，我……苟且多捡了几年寿命，可以陪着亲人。”说着，又有些担忧，“风公子他……”
“他离去前，可有什么异常？”
何淑儿摇了摇头。
时素欢料想风潇应该是在返程里遇到了什么事，并不愿多打扰对方难得的平静时日，告辞道：“那不多打扰了，我再去寻一寻。”
说着，刚准备转身，便听何淑儿道：“拒霜姑娘没同你一起吗？”
时素欢脚步一顿，眼底晃了晃，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她在治病。”
何淑儿之前听过对方的事，只感慨道：“拒霜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可千万得治好啊。”
时素欢谢过后便准备离开，走了没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下，又返回去找了个村民，询问村长的住处。
对方并不记得她，热情地指了路。
没记错的话，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坤龙教的人。她随即又问：“请问是否有见过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大约二十岁的模样，头上戴一顶玉冠……”
村民摇了摇头。
她又寻了另外几人问。
无一例外，都是表示没见过。
问到后来，时素欢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以风潇的打扮，在这村子里可以说鹤立鸡群，若是见过，不可能不留意。这种小村庄，就算自己没见到，很容易口耳相传，几乎没什么秘密。
如果一个人没见过风潇也就算了，那么多人没见过，就不太合理了。
她最后拉着的是个妇人，没有再问风潇的事，而是改口道：“大婶，我是何淑儿的朋友，听闻她前几日乘着马车被一男子护送回了村庄，可有此事？”
那大婶微微一愣，打量着时素欢：“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何淑儿之前的确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不过是一个人回来的啊。而且她家那么穷，哪里来的马车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