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希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回,沈嘉述半夜起来,迷迷糊糊的,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吓一大跳,后面才看清是沈泽希。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暗灯,咽了咽口水,没睡醒时,声音沙沙的,轻声问,“你怎么不去休息?”

  沈泽希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炙热深邃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嗓子有点干和喑哑,低声说,“一会儿去。”

  沈嘉述深深看着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起可怕又诡异的猜想,“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沈泽希薄唇紧抿,闷着不吭声,但也没否认。

  沈嘉述想起,他这几天异于寻常的黏人,不确定地问,“这几天,你是不是都没回去休息?”

  沈泽希再次用沉默代替回答,变相承认了。

  这种离谱的,不可思议的行为被证实,沈嘉述诧异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问,“你不困吗?”

  虽然身有体会,但还是要感叹,好个精力旺盛的男人,能一连好几天晚上都不睡,盯着他看。

  沈泽希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温柔地摩挲。

  沈嘉述一阵头疼,坐起身,夹着被子,衣服从肩头滑落,揉了揉眉心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是没休息好,语气也差,磨了磨牙,气呼呼地说,“你又想像五年前一样,把我关起来吗?”

  沈泽希终于舍得开口了,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不会的,哥哥,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忙不迭地否认,语气急切,“我会做到的。”

  一种无力感在心底滋生,沈嘉述轻叹口气说,“那你为什么大半夜盯着我看,不去睡觉?”

  沈泽希的理由也让很人哭笑不得,他看上去好像还有点委屈,低声说,“我只是想看着你。”

  沈嘉述顿感无语,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白天无时无刻都腻在一起,还不够吗?”

  沈泽希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见他没有挣开,又得寸进尺地扣住掌心。

  “哥哥,我生病了,看不见你,我的心里空空的,好像缺了一块,你是药,可以缓解我的痛苦。”

  沈嘉述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你赶紧去睡觉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沈泽希拉着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冒出来的浅浅青色胡茬,磨得白净细嫩的肌肤红红的。

  “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便会忍不住疯狂想你,满脑子都是你,只有看着你,才会觉得安心。”

  沈嘉述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劝他,他却先开口说,“哥哥,你接着睡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也睡不着。”他泄了气,又不是死人,知道旁边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还能一点反应没有。

  “那我坐远一点。”沈泽希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后退几步,坐到远处的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他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受欺负的小媳妇,让沈嘉述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人。

  沈嘉述又好气又好笑,再次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拉了拉被子,腾出一个位置,“你上来吧。”

  比起从前的强势和偏执,现在的沈泽希给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加招架不住。

  意外得到许可的沈泽希受宠若惊,没有任何迟疑,钻进沈嘉述温暖的被窝,躺得安分守己。

  从天而降的机会来之不易,他不敢贸然行动,怕惹沈嘉述不高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实际上,沈嘉述单纯不想再折腾,想睡个安稳好觉,转过去,背对着,不和他尴尬地面对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沈泽希却不肯让他如愿,手没碰他,但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体温。

  “我可以抱着你吗?哥哥。”身后人紧贴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说话间,呼吸的热气发烫。

  沈嘉述不堪其扰地捂住了耳朵,沈泽希却在他背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点不让人安生。

  “哥哥,我很害怕,怕你会再次突然消失……”

  忽觉一时心软让他上床来是个错误决定。

  沈嘉述倏得转身亲上去,用嘴堵住他的喋喋不休,两人四目相对,主动的人却先红了脸。

  “好了,别问了,做吧,累了然后睡觉,好吗?”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翻身趴到沈泽希身上,双手撑在其硬邦邦的胸膛,费劲地调整好坐姿。

  一看到那双发亮的眼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荡然无存,只有头皮发麻的羞耻。

  到现在想跑已经晚了,来不及了,沈泽希直接反客为主,抓住他柔软的腰,按着他的头深吻。

  “唔……”没一会儿,沈嘉述便亲得气喘吁吁。

  提出要骑马的人却受不住马上的颠簸,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被疯狂的马儿带着撒野奔跑。

  到后来,沈嘉述先撑不住,眼皮子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至于沈泽希睡没睡着,完全不知道。

  他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又困又累,只想睡觉。

  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他又起晚了,在床上扭来扭去,好半天才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

  但让他意外的是沈泽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这可不是那人的行事风格,还有点不习惯。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鲜红的吻痕,沈嘉述欲哭无泪,他的皮肤很白,一点点红特别明显。

  严重怀疑沈泽希是属狗的,特别喜欢咬人,连下巴上都是他的牙印,穿什么衣服都遮不住。

  他都没脸出去见人了,简直丢死人了,最后只好在下巴的咬痕上贴了个可可爱爱的OK绷。

  鬼鬼祟祟出去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沈泽希,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想义正言辞谴责他一顿呢。

  沈嘉述在楼梯口愣愣地站着,忽然觉得沈泽希是个渣男,把他吃干抹净,提起裤子不认人。

  他咬了咬牙,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百无聊赖地吹着额前垂下来的软软的头发,若有所思。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疑惑地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妆容淡淡的,面带笑容,温柔又有亲和力,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

  沈嘉述好奇地看着他,倒不会觉得沈泽希金窝藏娇,只是疑惑怎么会有别人出现在这里。

  “您好,请问是沈嘉述先生吗?”女人好像认识他,走过来,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举止优雅。

  他也礼貌地回了个笑容问,“我们认识吗?”

  女人摇头,自我介绍,“我是沈先生的心理医生,林琳,我知道您是他的爱人,方便聊一聊吗?”

  “我觉得,有必要和您沟通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想,只有您才能帮到他。”

  “好。”沈嘉述和她一起去到楼下的会客厅。

  林琳给他看了大堆诊疗资料,照片和视频。

  “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我应该对病人的隐私守口如瓶,但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和他很早便认识了,从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他可以好起来,原谅我暂时放下职业操守吧。”

  在离开的时候,沈嘉述预想过,沈泽希不会轻易接受,但还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从她口中得知,在他走后第一年,沈泽希患上严重的癔症,分不清现实虚幻,常常会看见他。

  沈泽希会把见到的他当成真的,然后,一次次经历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一次比一次更痛苦。

  到后来,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生活,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了各种治疗,都没有用。

  在林琳说话时,沈嘉述正在看视频。画面里,沈泽希手里拿着一张他的照片,定定地看着。

  医生一针又一针往他身上扎,他却面无表情,只是一遍一遍用指尖描摹照片上那人的脸。

  “我的心理疏导对他一点用没有,还让我挺有挫败感的,这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病人。”

  林琳作为心理医生的素养很高,平平淡淡的语气,会不自觉让人静下来,认真地听她说话。

  沈嘉述没有插话,一直在安安静静听她说。

  “后来他出院了,不是因为病好了,而是听说有你的消息了,回到国内,这还是第一次找我。”

  沈嘉述舔了舔干燥的唇,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声问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找你?”

  他还以为沈泽希昨天晚上的话是胡说的。

  林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他跟我说,感觉自己的情况更严重了,怕会伤到你。”

  “但我也只能采取一些方法,让他可以短暂地好好休息一会儿,治标不治本,作用并不大。”

  “你是他的症结,只有你能解开他的心结。”

  “他现在在哪里?”

  林琳抬头往上看,“每次治疗他都会选择那个房间,你可以亲自去看看,一切都会明白的。”

  沈嘉述想起来,那个房间,沈泽希不让任何人进去,连他也不行,说里头又脏又乱,没收拾。

  他当时没有多想,信以为真了,现在回过头仔细想想,偌大的房子,怎么会独独那里没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