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带过来的老虎今年才四岁, 属于刚刚成年没多久的范畴。

  而简明珠曾经养过的那一只老虎,也是在四年前去世的。

  她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也不是自我感觉多良好,而是简明珠隐约还记得, 四年前简父好像还跟自己提起过明珂。

  一个在她生活中已经消失很久的人, 突然简父提起, 很难不让人感到诧异。

  现在想来, 当时她爸怕是就已经看出了点端倪了。

  毕竟国内合法饲养野生动物的渠道就那么多, 因此只要涉足了这个圈子,就基本不需要特意去打听什么便能隐隐听到些风声。

  不过她当时也没有跟明珂再续前缘的意思,所以她爸也就没有再提过了。

  针对明珂, 简父的顾虑的其实是要比简明珠大得多的。

  简明珠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未来之类的事情, 对当时的她来说, 感情是件麻烦事, 沾染上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仅此而已。

  可惜世事难料,谁让她爸没了呢。

  个头大、性格又温顺的大猫撸起来还是很让人愉快的,然而对她来说,这并不算是个新鲜的事情, 所以也没有摸多久就让人带下去了。

  简明珠没有多少养宠物的兴趣,当初会养大猫纯粹就是在国外到处跑时,看大猫被关在笼子里看向外界时的眼神太可怜了,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老虎。

  对一个爱好打猎的人而言, 比起养老虎, 反而会更希望老虎为自己的战绩上添一笔。

  不过简明珠对后一种情况也没有多强烈的想法。

  她打猎也是图新鲜,为了玩, 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好胜心,等新鲜劲过了之后就没有再玩过这项活动。

  简明珠既不享受杀死猎物的快-感, 也不喜欢养宠物带来的体验,她过去打猎享受的是猎物出现的随机性,并不是打中猎物带来的成就感。

  而养宠物更麻烦。

  大猫因为身体原因,除了每天必须的体检外,她还得在兽医的指导下关照对方的心情,还需要按照老虎打猎的频率,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回去看它。

  ——不然它就会以为她是打猎死在外面了,试图绝食而死。

  说实话,对简明珠这种一时兴起救了猫,根本没想过让对方感激自己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反而是一种负担,害她隔上一两个月就要回去打卡。

  有时候玩得正起劲被叫回去,是真的挺坏心情的。

  简明珠是讨厌麻烦的人,偏偏一养宠物就给她来了个高难度的,以至于后面她再也没有养过任何一只宠物。

  所以她对明珂养的这只老虎也没什么想法。

  虽然她是有点怀念大猫,可只要一想到当初大猫的感情需求,和带大猫出去打猎时还被人举报作弊,大猫一生气差点把对面给咬死,她拉都拉不住的情况,简明珠就对养大型宠物敬谢不敏。

  主要是,除了放归野外,她也没有能跟老虎一起玩的项目,当初所有国外的猎场都把她给拉入了黑名单,不允许她带大猫一起去玩,只允许她单独前往。

  她对此是不服气的,猎狗、猎鹰都能带进去,猎虎凭什么就不能?

  想起大猫,简明珠就更不想再撸老虎了。

  那只在马戏团呆过的老虎是很通人性的,而明珂养的这一只就是单纯的温顺,除了长得像点之外,并没有其它相似之处。

  简明珠也从来都没有养替身的习惯。

  她上打了会儿游戏,等着化妆师们过来给自己做妆造。

  大概是被提前告知过她的脾性,化妆师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像是给其它豪门千金做妆造花费的时间那么长。

  简明珠是耐不住性子在化妆间里呆上四五个小时,就为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造型的。

  她在庄园里等着明珂来接自己,等上了车,才想起来问明珂:“这是去参加谁家的宴会?”

  “匡家。”明珂在一边闭目养神,并没有关注她此刻的造型。

  匡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所以简明珠想了一下就回忆起圈子里有谁姓匡了,

  但也就仅限于知道圈子里有这么个人,对方主营什么业务、家里什么情况之类的她是都不知道。

  毕竟她平常听圈子里的八卦都是过耳就忘,除非是实在炸裂的八卦,不然根本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简明珠也不在意,反正又不需要她去应酬。

  晚宴的举办地方也是个庄园,并不是在酒店,看上去像是个私人宴会。

  车子缓缓驶向庄园正门,站在门外迎接宾客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看得简明珠不禁有点诧异。

  一般来说迎宾的不都是年轻一代吗?

  她也没多想,跟着明珂一起下了车。

  对面看到明珂来时也有点诧异,还没等他们开口,明珂就自来熟的开口:

  “匡叔,好久不见,前阵子听说您住院了,我还以为您要没了呢,还好您没事,不然您那刚回国就让您亏了十几个亿的儿子,估计没您保驾护航就要被赶出匡氏集团了。”

  匡连海和旁边的年轻人脸色齐齐一僵。

  “哟,早听说您有个跟您年岁差很多的弟弟一直在国外居住,这位想来就是了吧?久仰久仰,您老长得怪显年轻的,看着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年轻人一下就握紧了拳头,脸都气红了。

  匡连海按住年轻人,阻止对方冲动行事,皮笑肉不笑的跟明珂打着机锋,既不想被下面子,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不顾身份的跟对方吵。

  但没奈何明珂那张嘴实在太毒了,专往人痛处戳,偏偏又不是直接撕破脸,以至于等明珂进去后,匡连海直接就开始吞降压药了。

  两人说话期间,简明珠一看情况不对就立即缩在了明珂背后,这样要是对方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也不会波及到她。

  等双方终于分开之后,她才忍不住问明珂:“你是来参加宴会的还是来结仇的?”

  参加宴会而已,简明珠来之前根本就没多想,好歹以前简父还在时她也参加过几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处理的。

  可明珂实在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她怎么既不是来维系感情的也不是来寻求合作的,看着倒像是特意来犯贱的。

  明珂挑了挑眉:“没看出来吗?商战来了。”

  简明珠:“……?”

  她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倒也不是没见过圈子里互相不对付的人碰面了就火光四溅的,有些时候阴阳怪气的功夫甚至都不比明珂差,可那都是单纯的发泄情绪,给对方找不痛快罢了。

  然而这跟商战能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简明珠就知道了。

  这场宴会是匡家现在的掌权人为了孙子才特意举办的,目的就是让其在圈子里亮相,表示孙子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企业了,让他正式迈入圈子为对方铺路。

  然而明珂在宴会上跟其他人聊天时,没说上几句就开始‘不经意’地提对方亏了十几个亿的事情,而那个项目还是对方高价从自己手里抢过的事情都吐露了出去。

  于是,没过多久,对方好高骛远、手段幼稚、自大草包的事情就在一群大佬中间流传开了。

  简明珠:“…………”

  在别人举办的宴会上这么干,跟贴脸开大都没什么差别了,难怪圈子里那些人一提到明珂的商业能力都可以开口夸赞,一说想与对方认识就没人吭声。

  简明珠眼看匡家二老的脸色越来越黑,立刻就没义气的选择扔下明珂自己跑了,生怕他们给明珂套麻袋时牵连上自己。

  反正真吵起来了她也帮不上忙,所以她还是去一边呆着去吧。

  大人物都是要脸的,尤其是地位越高,就越会在意脸面,表面基本都和和气气的,会像明珂这样干的着实是极少数。

  能多打击对方不好说,反正情绪价值是给敌人给拉满了。

  简明珠去食品区拿了个甜点随意找了个角落呆着,看着明珂在匡家底线上来回蹦跶,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简父和她说过的话。

  “珠珠,跟那些娇生惯养拉不下面子的继承人不同,明珂是个很能屈能伸的人,拉得下脸,又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这种性格让她很适合从商,不出意外的话,她未来肯定会成功的。”

  “但是这种性格一旦放在私生活上,风险就太大了,她太舍得下脸皮,又太过偏执,就像拉到极致的弓弦,太容易被绷断了。”

  “珠珠,你不该和她牵扯太深。”

  简明珠过去是不信这话的,现在倒是有点信了,跟明珂一起出门被套麻袋的风险也太高了,她是真不怕自己被赶出去啊?

  她咬了口提拉米苏,不禁想,明珂不会在谈判桌上也这样吧?

  “明珠?”

  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了她的思绪,简明珠回头一看,才惊讶道:“贺滢?你怎么在这儿?”

  “拖一个客户的福,混进来看看能不能拉点业务。”贺滢耸耸肩,打量了一下简明珠的脸色,才问,“你跟明珂复合了?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简明珠眨了眨眼:“那个学人精是这么在外面说的?不像她的风格啊?”

  贺滢笑了笑:“她说的是比较难听,不过你知道的,信的不算多。”

  毕竟简明珠从小就在国内长大,很多人对她和明珂的往事都是隐隐约约有所听闻的。

  当然,明珂想报复这一点信的人还是很多的。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对方透露过什么口风,可一等简明珠破产了她就突然出现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目的。

  简明珠哦了一声,也没太当一回事,反正怎么说也影响不到她头上。

  贺滢犹豫了一下才问:“她对你好吗?”

  “挺好的。”她往嘴里塞了口提拉米苏,也没想在贺滢面前隐瞒什么。

  贺滢曾是简明珠的跟班,不过跟其它跟班不同,她是破产后家里欠的债太多才找上简明珠的,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从她身上多薅点羊毛。

  却没成想她还有些商业头脑,愣是靠着卖二手重新起家了,虽然体量不如之前,从事的行业说出去在圈子里也不够体面,但至少她重新又凭自己的能力回到了这个圈子。

  大概是在对方心里,简明珠也算她的贵人的缘故,贺滢一直都跟她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破产后也是她打钱打得最积极、最多。

  贺滢看她没心没肺吃着东西,不禁叹气问:“你就没想过怀疑什么?”

  简明珠反问:“怀疑什么?”

  贺滢说:“当初在你破产后为难过你的,现在家里的企业都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是明珂做的。”

  简明珠示意她继续说。

  “还有几个已经跑出国了,家里的资产也都在绸缪卖掉定居国外。”

  “所以?”

  贺滢隐隐有些担忧:“她的手段太狠辣利落了,不像是最近才临时起意的,就算你们现在很好,可要是有一天感情不再,她又会怎么对你?”

  她说着,又忍不住压低声音,“而且,你不觉得她做得太高调了吗?倒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一样。”

  简明珠奇怪地看她,心说要不是她跑过来告诉自己,她估计都得过上个一两年才能知道这件事情。

  她吃掉最后一点提拉米苏,将餐具递给服务员:“所以你才觉得明珂不怀好意?”

  “可难道就不能是她太喜欢我了吗?”简明珠反问,“她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贺滢欲言又止。

  简明珠抱着胳膊,没好气道:“我又不是那种缩衣节食长大的人,我能不知道别人是不是真心对我的吗?”

  想靠甜言蜜语和小恩小惠就拿下她,是根本不可能的。

  毕竟她就是在金钱堆里长大的,被养得足够自我和自私,任何一点让她感受到不舒服的地方都能让她选择再也不去接触。

  她或许没那么强烈的直觉分辨一个人的真心和假意,可呆得舒不舒服她却是很清楚的。

  “我当然也知道人是会变的,可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变,”简明珠从路过的服务员手里拿了杯红酒,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好奇怪,为什么都觉得明珂会不怀好意。”

  她说:“你们不是不相信明珂,你们是不相信我可以这么轻易就得到别人的爱。”

  简明珠在这种事情上突然就表现出了不符合平常迟钝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