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前教室里没人的时候, 闻遥颠着小步，大摇大摆进了二班，此刻段思远沉浸在刷题之中。
闻遥敲敲段思远的桌板。
那双眼里只有竞赛题的眼眸一抬, 顷刻盛满闻遥的倒影。
闻遥笑着：“田螺姑娘？”
段思远耳尖一红：“……”
她是不会承认的。
田螺姑娘叫她“阿闻”, 然后转移话题问她：“晚饭吃了吗？”
闻遥也没纠结，反正她都知道。
她跨坐在段思远前桌的位置上，托腮, 胳膊撑在段思远桌子上：“没吃，不想吃。”
学校食堂吃腻了，太腻太腻了。
没有快乐感的进食是对自己的胃的不尊重。
段思远目光认真, 看见闻遥有一丝碎发垂散, 搭在眼睫上。
她用指尖很轻柔的把碎发勾到一侧。
闻遥看着段思远朝自己伸手, 像被下咒了一样乖。
段思远心无杂念，闻遥眼上一痒，轻微的不适感就没有了。
可是心尖像被人拨了拨, 有点说不清的暧昧纠缠。
她下意识挪开了眼，看不了段思远盛满自己的眸底。
“不吃晚饭不会饿吗？”
“当然会饿啊, ”闻遥又掰回了视线，装模作样无所谓似的，“那就饿了再吃呗, 再说了，你不是也没去吃吗？”
闻遥注意到了，段思远最近学的有点疯, 除了必要的睡眠和上课时间，基本上闷头栽进竞赛题里。
而此刻却分心。
段思远心里没有题目, 充斥着解题公式的大脑为她消停，一边听她说话, 一边摸了摸口袋，口袋里有扎手的塑料包装，那是一颗糖。
段思远摸出一颗葡萄味软糖，放在桌面上推到闻遥面前：“喏。”
她把糖给了闻遥。
闻遥拆了包装，把糖丢进嘴里，鼓着腮，舌尖小心舔舐糖面的细小摩擦声砂糖，望向段思远的模样像护储食的仓鼠。
“我买了面包和牛奶，”段思远说，“阿闻。”
她不太常叫这个称呼，所以偶尔叫一次都叫闻遥心悸一下。
闻遥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应了一声，意识到了段思远在劝她好好吃饭：“可是…我也有小零食啊。”
她藏在邻桌里的零食都是她饿的时候的后备力量。
闻遥不喜欢吃不想吃的，却也不能接受饿着。
段思远没强行劝说。
她自己也不太按时吃饭、也不太顾全什么营养均衡，此刻强行劝说反而像个反面例子。
只是…
段思远想，她们阿闻确实重口腹之欲，对味蕾的要求不小…还很善变。
段思远自己生活的粗糙，有口饭能吃就行，却破天荒生了一个念头。
也许她可以学，学着做好吃可口的饭菜。
段思远看着嘴里含糖的闻遥，她眼前的小姑娘眸底天真纯净，幼年时的模样长开了，生的秀丽清艳，一颦一笑都带着少女动人的气息。
那个雪白可爱的小女孩长成了…要被人觊觎的模样。
她和小时候很不同了。
段思远想。
***
礼拜四是陈正泛的生日。
他大小也算个饭卡里钱多多的资产阶级，请了自己班上的几个朋友和闻遥，又怕闻遥尴尬叫上了段思远和严佳佳。
闻遥拉着段思远和严佳佳，在学校小超市里给陈正泛买了好些学习用品。
水笔、笔芯、尺子…厚封皮的笔记本、订书机、草稿纸…生活用品如肥皂、洗发水之类的，杂七杂八加起来，最大号的购物袋都差点装不下。
没办法，在学校里能给人挑什么礼物啊？
闻遥看着满满一袋要爆出来的礼物，觉得很满意。
段思远拎着一大袋东西，另一边被闻遥挽着。
进了学校食堂的包间，三五个男生面上惊愕。
陈正泛：“这啥？”
闻遥理所当然：“给你的礼物呀！”她亲手把礼物交给陈正泛，“生日快乐啊。”
语气平平淡淡，祝福的…也不是说很真心。
陈正泛哭笑不得看着一大袋东西，这简直比他妈妈给他整理入学需要的东西时还要更周全。
视觉上冲击力也很强。
三五个男生…闻遥见过、不认识。
她们班女生多，打篮球的时候总是去一班借人，借来借去就见过了，只是闻遥骨子里到底冷漠，她对借了谁毫不在意。
至于陈正泛…
因为他话太多了，闻遥被他叨叨的不行，就记住了。
闻遥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好，我叫闻遥。”
三五个男生就有点呆。
一班男生普遍都乖，属于正经意义上的理科生。
和二班那群祸害全然相反，因此哪怕二班男生也多，闻遥也不太愿意去二班借男生打篮球。
他们也自我介绍了一串。
姓名啥啥啥的…闻遥也没记全，倒是留意到了一个男生的视线聚在段思远身上。
闻遥特别有危机意识的把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藏不住。
段思远简单地跟陈正泛说了生日快乐之后，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段思远。”
她有样学样，学着闻遥的口吻和语气，分明清冷疏离，又叫人觉得温柔可期。
严佳佳：“…我叫严佳佳。”
唉。
严佳佳现在没法直视段思远和闻遥共同出现的画面，诚然，两个人颜值都高都漂亮，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确实好看。
可她还是不能理解。
非常不能理解。
但是严佳佳也知道，她的不能理解撼动不了闻遥的内心。
这个小祖宗从来不会被外界影响，她我行我素、任性肆意、乖张娇纵又很惊世骇俗。
严佳佳看破不说破，忍了满肚子苦水，自带没有好脸色。
陈正泛看着落座自得，很快跟段思远笑哈哈聊起来的闻遥，把沾了手汗的情书塞回了校服口袋。
他想，晚会儿说吧。
学校里条件有限，没有蛋糕，但是有煲。
陈正泛估摸着量，点了四个煲。
闻遥支着筷子，迟迟不下手。
油亮的汤面漂浮着大把大把葱花，而且…黑鱼片都是刺、明虾要剥壳、鸡爪要吐骨头！
闻遥挑了块土豆尝尝。
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现在不想挑骨头，等她先吃一会儿，气氛食欲上来了，愿意挑骨头了，就再吃。
汤料很鲜，土豆很入味。
闻遥把土豆片上的葱花弄干净。
段思远从大厨端上桌开始就一直留意闻遥，眼下看她抿着唇的模样：“我给你盛点？”
闻遥挑的烦，偏偏骨气上来了不想凑合，点点头。
段思远细致地给她滤了一碗汤，汤里没有料，半分葱花和蒜都没有。
她动作不算熟稔，甚至有些生疏，可是神情淡然温和。
段思远给闻遥剥虾，她用筷子戳戳、抵着碗底，肢解虾壳。
动作很文雅，没敢用手。
闻遥看她，明显好奇了起来，凑在她肩旁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明明在场有好几个人，偏偏这两位自成了一个小世界。
陈正泛啃鸡爪的动作顿了顿。
严佳佳低头吃得很香，不看不问不管不听。
段思远拨完问：“要吗？”
闻遥倚在她肩头，眼睛一下亮了：“要！”她张张嘴，段思远给她投食。
互动很亲昵。
段思远唇角弯弯，觉得做梦似的。
严佳佳：“…嘶。”这虾刺真多。
她避无可避，还是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她眼眸同情的看了眼陈正泛。
前几天，陈正泛一脸小鹿乱撞，给她说：“我决定要在生日那天跟遥遥表白！”
彼时少年眼里有光，决定把郑重的初恋送给他喜欢的女孩。
已经大概猜到了真相的严佳佳愣了好几秒，苦不堪言——孩子你是有多想不开？生日当天给自己找这罪受？
她苦口婆心劝了好久，也不知到底劝住了没有。
陈正泛觉得古怪。
他最近对很多事情都很敏感，眼下觉得古怪，倒也控制住自己没多想。
吃完还有时间，生日就这样寡淡地过去了陈正泛不甘心，他主动提议玩游戏。
闻遥觉得可以。
毕竟寿星提出的建议。
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年龄的人总喜欢通过游戏表露真心或者试探些秘密。
陈正泛一直暗暗期盼能够转到闻遥，这样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问一些问题，比如——你有喜欢的人吗？
可是没有，幸运不太眷顾他。
下一轮段思远被指到。
她有太多秘密不能说，于是选择了“大冒险”。
陈正泛对逗弄别的女生没兴趣，随意翻了一张大冒险的牌，“给你通讯录第二十五个异性打电话表白。”
段思远尴尬的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闻遥，恰好对上闻遥也蹙起的眉头。
闻遥想，什么狗屁冒险！
她凑近看着段思远翻通讯录数人头，大片名单从眼前划过，陈正泛站在段思远身边，帮她一个一个数。
第二十五个正好是异性，还是闻遥认识的人。
闻遥在第二十六位。
她不悦地撇撇嘴。
段思远没有拂寿星的面子，沉默的照做了，电话很快接通，是道好听的男生。
温柔、低哑，像秘密男友的标配。
他好像也很诧异段思远的主动来电：“嗯？思远？”
讲实话，翁桥长得也不是不行，声音也不是不好听，这么一听，非常具有迷惑性，陈正泛都做好了促成一对佳偶的准备了。
闻遥看着听着，心里盘算着再见到翁桥要怎么削他一顿。
这个人上次就看看她很不顺眼，分明闻遥什么都还没做。
新仇旧恨！
段思远目光温柔停在闻遥身上，生硬无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跟你表白。”
她不说喜欢，她不对翁桥说喜欢。
陈正泛：“……”
他说的表白不是这么个表白哇！
翁桥：“…噗哈哈。”
上一秒的正经下一秒破功，没人看见翁桥把玩的扑克散了一桌，他语气却轻松、态度自若：“你大冒险输了？”
这人倒很熟流程。
段思远看了看陈正泛，没否认：“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