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沈知言, 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傍晚的西餐厅里,沈灼灼的语气很是唏嘘:“景荼那疯子,竟然找了严众行律师事务所打官司, 为了她父母的遗产, 她还信法律呢?”

  沈知言吃了一小口奶油蘑菇汤,看着她说:“也合理, 沈家当年收养了她,却吞了她父母留给她的大笔遗产,她想把钱要回来也是无可厚非, 沈拓海又不会主动还给她。”

  “道理我都懂。”沈灼灼叹气:“主要是沈家现在也没什么钱,还欠了那么多的债,沈拓海急的都快跳江了。而且那笔遗产是景荼当年‘自愿’给沈家的, 就算是严众行这样的顶级律所,怕是也没什么办法。”

  沈知言随口应了一声:“任他们折腾吧, 和咱们也没太大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景荼恨你恨得跟什么一样,她万一拿不到遗产, 再来找你发疯, 怎么办?”沈灼灼道:“说来也是奇怪,你俩小时候在沈家的时候, 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还为了她揍沈朗星, 后来你和她怎么就闹得你死我活了。”

  沈知言稍稍停顿, 才说:“是她单方面的恨我。”

  “当年你和她念大四的时候, 在剧组实习……陆思琪跳河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儿?”沈灼灼好奇的问道:“那个叫陆思琪的女明星自杀以后, 景荼怎么就对媒体说, 是你推人下河的, 还□□什么的,她这些屁话摆明了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就你长成这样,还用得着□□人?对方不眼巴巴送上来?”

  “……”沈知言沉默半晌,才无奈问她:“你就这么好奇?”

  沈灼灼眨了眨眼:“特好奇。”

  “行吧。”沈知言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满足你的好奇。”

  沈灼灼洗耳恭听:“请说。”

  “简单来说,是当年陆思琪受了某人的指使,利用景荼设置了一场骗局。”沈知言想了想:“她假装落水,我下水救人,我下水以后她把我困在了水里,我俩双双昏迷,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她用自杀来向世人证明,我因为非礼她,让她不堪受辱,跳河自尽未遂,所以割腕自杀。”

  沈灼灼愣了愣。

  随后,她眨了眨眼。

  用了将近一分钟才消化完这件事。

  “……什么鬼?你在讲故事吗?”沈灼灼一脸震惊:“会有人愿意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只为了给你泼一身污水吗?”

  “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某种信仰。”沈知言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道:“为了她心中的那个信仰,所以心甘情愿去付出生命,去为之殉道,也并不奇怪。”

  “呃——你怎么越说越像邪教了。”沈灼灼打了个哆嗦,随后蹦出一句:“什么样的人才会甘心殉道?”

  沈知言思索片刻:“陆思琪是孤儿,也没有被家庭收养的记录,她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人洗脑,是不是也合理?”

  “那关于这件事,你找景荼问过没有?”沈灼灼:“景荼一个实习的副导演,怎么会和陆思琪那小有名气的女明星有来往?陆思琪是怎么利用她的?”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我想,她会主动找我聊的。”

  “啊?”沈灼灼想不明白了:“主动吗?她不是恨你么,又怎么会主动开口,不然我找人把她绑了,不怕她不肯说。”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连忙提醒她:“姐,咱这是文明社会,而且你女朋友还是大律师。”

  “那不正好?”沈灼灼无所谓道:“严颂秋还能帮我打官司。”

  沈知言:“……”

  她只能解释:“景荼比起恨我,她更讨厌被人利用,所以迟早会来见我的,而且你逼她说,她未必肯说实话。”

  沈灼灼恍然明白过来:“行,那我不帮你倒忙了。”

  俩人安静的吃着餐盘中的食物,餐厅的氛围极好,厨师的手艺不错,但大部分都是情侣在这里用餐。

  沈知言忽然想到什么,她主动开口:“景荼和沈家打官司的事儿……”她说着,挑了下眉,语气随意的问餐桌对面:“也是你家严律师对你说的?”

  “那不然呢?”沈灼灼理所当然:“不是她告诉我,我去哪里了解这些官司上的事儿?你这话问的……”

  “嗯。”

  沈知言就不吭声了。

  沈灼灼发现,沈知言听了她的话以后,敛下眉,静静的吃着餐盘中的奶酪松露面包片。

  等她慢吞吞吃完,沈知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莫名来了一句:“你和严律师,是怎么交往的?”

  “啊,不是和你说了么……”沈灼灼狐疑的望着她:“我母亲因为买保健品被人骗了,我去找律师咨询,结果认错了人。”

  沈知言说:“不是这个。”

  “哦哦,怎么交往是吧。”沈灼灼一边回忆,一边笑道:“一开始她不是很高冷么,那天夜里我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从酒吧出来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问我回家了没,我说没有呢,正准备去朋友家借宿。”

  沈知言静静的听完:“然后?”

  “然后,她就问,是不是去贺辞歌家里。”沈灼灼笑着眯起眼睛:“那时候我其实挺生气的,以为她还是喜欢贺辞歌。谁知道她下一句话就是问我,能不能别去贺辞歌那里。我问她为什么,她说——”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

  沈灼灼咳嗽了一声,难为情道:“她说她会吃对方的醋。”

  “她、她竟然打直球吗?”沈知言有点惊讶,稍微提高点音量:“就很直白的说,她会吃醋?”

  “……你这么震惊做什么?”沈灼灼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随后捂了捂脸,避开餐厅周围客人看过来的视线,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你嘴巴再张,能吞下一个鸡蛋了,要不要给你点一个?”

  沈知言:……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咕哝说:“这里没有鸡蛋。”

  沈灼灼白了她一眼:“沈知言,你问来问去,到底想问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沈知言忽然问她:“我有一个朋友——”

  沈灼灼嗤笑一声,微妙的视线打量着她:“哦,说吧,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知言吞了吞喉咙:“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怀疑有人暗恋她,但是对方什么都不说,这怎么办?要不直接问?可如果直接问打直球,不会难为情吗?万一人家不喜欢她,她自作多情,以后尴尬到连朋友都没得做,不就彻底失去这个朋友了,那——”

  沈灼灼打断她:“说白了你不还是在乎这个人么……你废话这么多,犹豫这么多,无非是不想失去这个人啊。”

  沈知言怔了怔。

  “沈知言。”沈灼灼忽然回过味来,她眉头蹙起,无语看着她:“你背着秦清雾,身边有别人了?”

  “……啊?”沈知言愣住:“不是?我没……”

  这话题的跨越度,怎么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我劝你冷静点啊。”沈灼灼打断她,啧了一声:“秦清雾那种人,看着温柔和善,指不定抓到你出轨,能疯成什么样儿呢。”

  沈知言蹙眉:“不是,我——”

  “你没在网上刷到当年的新闻?”沈灼灼提醒她:“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尽管出轨,反正你放心,咱们交情这么好,我会给你打造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

  “……倒也大可不必。”

  沈知言连忙转了话题:“那什么……网上什么新闻?”

  “你家秦小姐啊,她11岁被绑架那年,被警方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沈灼灼打了个寒颤:“据说是她亲手杀了一名绑匪,割了脖颈,一刀致命。”

  沈知言的眼睛缓缓睁大。

  “小沈啊。”沈灼灼同情的目光望向她,苦口婆心劝道:“你懂点事儿,要么就别招惹人家,招惹了就一心一意,别那么花心,懂吗?”

  “……”

  -

  当天夜里,沈知言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

  词条搜索过后,果然看到了那条关于多年之前,秦清雾被绑架的那一则消息。只是实在太过久远了,放出来的图片也是报纸的灰白图,有些模糊。

  那是一场震惊全国的特大绑架案,绑架团伙以西南绑匪孙智麟为首,专门绑架国内富豪家的孩子,以索要巨额的赎金。

  因为案子发生的时间是那一年的冬天,而绑匪所发出的第一通索要赎金的电话是12月6号,故而媒体和警方都把这起案件命名为[126案]。

  绑匪团伙一共有二十七名成员,他们全都是亡命之徒,索要到赎金过后便会把那些小孩撕票,被绑的孩子一共有六名,除了秦清雾以外,其他人全部被杀。

  国内几个有头有脸家族的孩子,都被绑架之列,再加上媒体当时的大肆报导,在全国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知言目光下滑,落向报纸上的被绑架成员的名单。

  京城江家的江明溢,男,14岁。

  卫城孙家的孙敬非,男,14岁。

  齐城张家的张国民,男,9岁。

  临海市苏家的苏则雨,女,6岁。

  沧江市秦家的秦清雾,女,11岁。

  而在这份名单中,排在最后的,是港城一名姓赵的女孩,她名叫赵晓寒,8岁。

  她是唯一一个,不是富豪家族出身的女孩,只是港城林家司机的女儿,应该是绑匪把她误当成了林雁白这位千金小姐,所以绑错了人。

  沈知言望着这些名单,不禁陷入沉思。

  除了秦清雾之外,这些孩子全都被绑匪杀害了,屏幕中的配图上,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是法医在现场查看孩童尸体的场景。

  而这起绑架案的最终结果,绑匪头目孙智麟逃出国,整个绑架团伙逃得逃,散的散。

  像这种全国流窜作案的恶性绑架撕票事件,警方在出警的时候,有多名警官受伤,甚至在枪战中造成了两名警官死亡,这起案件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沧江市接到上面命令,立刻成立专案组,开启了对这起案件的持续调查。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孙智麟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随即,沈知言目光不经意落在网友的一则评论上。

  那人说:[如果是绑架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选港城的林家,林家那时候不是世界首富么,只要把林雁白绑了,孙智麟要多少钱,林甫臣为了这个宝贝孙女,怕是都会给吧?]

  有人反驳:[应该绑错了人吧……孙智麟不是绑了林家司机的孩子,那个叫赵晓寒的?]

  那人恍然大悟:[哦,也就说因为那个女孩的存在,林雁白才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死的就是她。]

  还有人回复:[要我说还是秦家三小姐牛逼,直接手刃绑匪,直接割了脖子,这女人,有点东西真的,秦家也是聪明啊,死活不交赎金,这才让绑匪一直没撕票。]

  沈知言不禁蹙眉。

  在绑匪索要赎金的时候,那些孩子的家人未必知道,哪怕给了赎金也会撕票,所以其余几家纷纷给了钱,也包括港城林家,林甫臣都为了那个司机的女儿赵晓寒,身为雇主都愿意为了下属的孩子交巨额赎金。

  而唯有秦清雾的爷爷秦望山,却在媒体上公开放话,义正言辞:坚决不向犯罪势力低头。

  他这番举动,无疑是逼着绑匪杀秦清雾。

  其险恶的用心,可见一斑。

  家人做到这份上,沈知言不禁开始想,这么多年以来,秦清雾在秦家,究竟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她那样聪慧的人,未必不知道她爷爷秦望山当年那番举动的用意,可她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秦家,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响起,她指尖点开微信,最上方是天黑发来的消息。

  对方一连串发来了好多条,内容是和她抱怨明天她有一场应酬,在那样所有人都顶着一张虚伪面孔的场合,她看着那些人虚与委蛇她就开始烦。

  她打算找个没人的地儿呆着,谁也不理。

  沈知言想到明天的游轮宴会,她很能共情对方的心烦。

  便手指打字回复:[我也是,美好的周六却要去为公司结交人脉。]

  W.天黑:[那你岂不是更惨,你那公司什么情况啊,你黄漫还在画吗?]

  沈知言:[……快完结了。]

  W.天黑:[什么鬼?这么久了你还没完结吗?]

  沈知言:[番外我画不下去了,感觉在一起之后的甜蜜生活,我想象不到,你说小甜饼最甜的时期,是不是两个人朦胧的暧昧期,一旦在一起就开始变得枯燥乏味?]

  W.天黑:[就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母单太久,压根没谈过恋爱,导致你不懂?]

  沈知言瞬间黑了脸。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打字回复:[说的就像是你懂一样,你谈过?]

  W.天黑:[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我没谈过啊,当然也不懂,而且我只是一个悬疑作者,我们搞悬疑的不写爱情线,就算有也是点缀,不像某人,抓耳挠腮每天想情节怎么搞。]

  沈知言无语:[喂,能不能别扎我心了?]

  W.天黑:[好吧,关于爱情么,当年一个温柔学弟,追我来着,不过我喜欢的是高冷学长。]

  沈知言瞬间来了兴趣:[哇。然后呢,你选了学长还是学弟?]

  W.天黑:[哦,最后那两个弱智在一起了。]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W.天黑:[你吵到我眼睛了,闭嘴。]

  沈知言从善如流:[好的,我沉默。]

  W.天黑:[一想到明天的那场聚会我就烦,而且我瞅了一眼那场应酬的名单,都是我讨厌的人。]

  沈知言愣了一会儿:[不是?你在公司人缘,竟然这么的……]

  W.天黑:[哦,那倒没有,是他们目的都太明显了,明晃晃就想来我这捞好处。]

  沈知言有点惊讶:[你到底是什么工作啊?那么多人需要靠你讨生活?]

  W.天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我说真的,明天谁敢惹我,我就让他死,谁也别来烦我!不然别怪我怼死他!]

  沈知言:[……行。不过我明天也是要见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希望她能对我好一点,千万别怼我,不然我一定脱粉。]

  W.天黑:[你爬墙了啊?你偶像不是司徒蔺么?我靠,你这人立场怎么这么不坚定!]

  沈知言:[嗯嗯,我说的就是她。]

  W.天黑:[睡吧姐妹,梦里什么都有。]

  Ⅱ

  次日下午,沈知言选了一身夏穿的西装,打车前往渡口。

  周六的午后,阳光依旧灼热耀眼,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手机屏幕上,邀请函上的名单。

  邀请函一式两份,一份是电子版,一份是被人精心制作的卡片样式。

  名单上,宋玉缠和她父亲宋百万的名字赫然在列,宋玉缠曾经说过,LK集团对她父亲发来了橄榄枝,主动投资了他们家的地产公司。颇有一副要扶持宋家生意的架势。

  然而实际上,LK的那位张敬防张总,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宋家如今再也不是当年被名流世家们瞧不起的暴发户,而是人人恭维吹捧。

  沈知言进游轮宴会厅的时候,就看到宋玉缠身边有不少名媛和公子哥围着,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唇角勾着笑,得体的应对着。

  沈知言想,如今的宋玉缠,真的挺有名门贵女的范儿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人总会变的。

  就比如她,进来之后有圈里人认出了她,端着香槟过来打招呼。

  沈知言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香槟酒,礼貌的和众人寒暄,谈笑风生间,又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给出信号:以后有机会合作。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去迅速社交,拉进距离,虽然都是出于利益,但竟然也莫名的不违和。

  分别的时候,沈知言又笑着问:“各位老板,可见到司徒导演了?”

  “司徒导演?”一中年男人笑问:“沈总说的,是司徒蔺导演?”

  沈知言颔首笑道:“是,我是她的粉丝。”

  众人闻言眼中露出几分了然,粉丝怕仅仅也只是个说辞而已,潭石影视大抵是所图不小,接下来有和司徒蔺的合作意向。

  经过一番交谈,几人纷纷觉得沈知言这人非但没有年轻气盛的傲慢,反而十分谦虚礼貌,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由此可见网上的传闻有误。

  一年轻女人笑道:“她还没来呢,距离游轮启动还有两分钟呢,我对她有些了解,她向来没有早到的习惯。”

  沈知言:……

  不愧是她偶像,两分钟都不能提前。

  有个性。

  女人说着,又望着眼前漂亮干净的女孩,打趣问道:“沈总,先别想司徒蔺了,若是觉得无聊,随我去甲板上吹吹风?”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纷纷笑起来,露出了一副“懂的都懂”的暧昧神色,随后主动离开,给她们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等他们走开,女人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

  这人五官长得好,看着年纪不大,因为穿了西装的缘故,却尽显成熟稳重,唇红齿白又温文尔雅。

  这样的人,让人见了便会不自觉心生好感。

  况且,这人看似年少,却极有手腕,先前潭石影视因为宋哲的事情,虽然没有对赌协议,却让资方纷纷撤资,原本其余公司都在观望,等着潭石影视宣布破产,然后把沈知言挖过去,为他们公司效力。

  没成想对方竟然请了范墨云补拍,原本天方夜谭一般的可能,对方还就真的做到了。

  女人望着她,在等着她的答案。

  “还是,别了吧……”沈知言微微蹙眉。

  女人暧昧的向她眨眼:“怎么?沈总怕我吃了你?”

  沈知言稍微后退一步,笑笑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太阳太大了,这会儿出去不合适。”

  女人勾唇笑起来:“那不如,等入夜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景?”

  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二楼贵宾室内,张敬防不自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窗户敞开着,纵然下面有些嘈杂,但那说话的二人恰好就在窗下,她们交谈的声音清楚的传上来。

  张敬防小心翼翼的望着沙发上女人淡然的脸色,干笑道:“沈小姐和那人,应该是闹着玩的吧,而且是对方主动的。”

  秦清雾没应声,纤白的素手伸出,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

  “继续。”她放下茶杯,淡声吩咐。

  “啊……”张敬防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生气,要说生气,但是对方表情淡定,眸光淡然。

  可要说没生气,这氛围似乎也不对劲。

  他只觉得秦清雾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都要让整艘游轮都给沉了。

  “我是觉得,沈小姐人长得好……”张敬防犹豫着劝着:“招人一些似乎也不奇怪,而且她们又都是影视行业的人,许是去甲板为了沟通合作?也说不定吧……”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

  谈合作能说出那句“怕我吃了你”这种话?

  张敬防顿时有点无奈,为什么他要为自家老板处理感情上的事?而且还要负责为沈知言找借口?

  他堂堂一个年薪过亿的精英总裁,LK集团整个国内的负责人,就连G国皇储遇到感情问题,他都直接让他那位老同学滚蛋,怎么现在他竟然在帮沈知言的“出轨”行为找借口?

  然而谁让自家老板,就因为对方几句话,醋成这样呢?

  “而且实际上,对方邀请她,对她表示有点意思,这种事儿其实也怪不到沈小姐头上。”张敬防走了几步,探出头去,往窗外看了一眼:“而且沈小姐这不是没答应么。”

  秦清雾抬眸望了他一眼。

  眸光意味莫名。

  张敬防干笑:“秦董,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秦清雾淡声提醒:“我说的是劳德家族。”

  张敬防愣了愣:“啊?”

  秦清雾:“继续。”

  张敬防:……

  所以,他误会了?

  可秦董刚才的表情,是不对劲吧?

  一回到正事上,张敬防语气严肃了些,说道:“两年前F国针对您的那场刺杀,已经确定,就是劳德家族的人。只是那人所知的并不多,他只说亨利是因为争风吃醋,这才派出了杀手,至于争谁的风,吃谁的醋,他就不清楚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朱唇轻启出一个名字:“梅若华。”

  “啊?梅若华不是并不存在么。”张敬防皱眉:“您的意思是,劳德家族的亨利,真的有个名叫梅若华的女朋友,而亨利发现了梅若华对您——”

  秦清雾淡道:“也许是化名。”

  “哦,是!”张敬防恍然:“那我这就让人去查,他当年还在贫民窟的时候,身边究竟都有谁,若是华人面孔,应该不会没有知情者存在。”

  张敬防说着,重新坐回到她对面的沙发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她一杯酒还没送到唇边,就听秦清雾问道:“你私下里,查沈知言了?”

  张敬防一愣,随后,他慌乱的放下杯子里的酒。

  下一秒,他下意识站起身来,连声解释:“您都知道了……是,我就是觉得,她忽然出现在您身边,怪蹊跷的,所以就让人查了她,再加上先前,针对她的那场抄袭的热搜,幕后的源头一路查过去,似乎又和劳德家族有点什么关系,这容不得我不多想。”

  秦清雾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紧张的脸上,沉声提醒:“关于她,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我不喜欢。”

  张敬防顿了顿。

  立刻恭敬应道:“是,我知道了。”

  -

  宴会厅内。

  见沈知言进来,宋玉缠礼貌的和众人说失陪,随后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来到角落处的点心台。

  “我靠!”宋玉缠忽然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脸都笑僵了!”

  沈知言叹气。

  果然,她都是装的。

  宋玉缠大咧咧坐下来,沈知言一整个大惊失色,连忙挡在她身边,提醒她把腿并拢。

  宋玉缠后知后觉,不以为意的笑道:“得,最近穿西装穿习惯了。”

  沈知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说,你这什么情况?最近也去公司上班了?”

  “是呗。”宋玉缠长叹一声:“我真心觉得挺奇怪的,LK集团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Boss,他到底看上宋百万什么了?他啤酒肚足够帅气?还是他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家里指使我干这干那?”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这多多少少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了,宋叔叔白手起家,是很优秀且有能力的企业家好吧。”

  “可拉倒吧。”宋玉缠越想越觉得纳闷:“小沈,你不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么?LK那种全球性质的顶级财团,扔了一块黄金馅饼,故意往我们宋家扔,外面都在传我们宋家是不是和LK有什么裙带关系,甚至越传越离谱,说宋百万卖女求融,让我嫁给LK幕后的那位糟老头子。”

  沈知言:……

  她砸吧砸吧嘴:“习惯就好,你总要让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

  宋玉缠眼前一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小沈,你这话十分中听,我喜欢!来!喝酒!”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

  沈知言犹豫:“我刚已经喝了不少了……”

  宋玉缠轻飘飘挑眉:“啧啧啧,这沈总就是沈总啊,应酬外人可以,就和姐妹喝酒不行呗。”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她拦下侍应生,把他所有的香槟端下来,对宋玉缠说:“喝,今儿不喝死我,咱俩谁也别想走!”

  宋玉缠眨了眨眼,随后笑起来,问她:“你生气啦?”

  沈知言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沈总,和沈总这俩字,在您宋大小姐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是骂人的话。”

  宋玉缠笑的乐不可支。

  她揽着沈知言的肩,和她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别生气了嘛,不然你老婆要找我麻烦的。”

  沈知言愣了一下:“什么老婆?”

  宋玉缠也愣了:“啊?你不知道,秦清雾在这里啊,名单你没看?”

  沈知言惊了一瞬:“名单么……我就只扫了一眼,看到了你和宋叔叔的名字。”

  宋玉缠抬起手,指了指斜上方,她目光一扫,打量着周围不时向沈知言望过来的眼神。

  “幸亏你今儿穿的普通,小沈。”宋玉缠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指不定现在秦清雾在哪个贵宾室看着你呢,你要是和人乱搞,你死定了今晚。”

  沈知言:……

  恰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一道苍老的声音,抬高了音调道:“□□犯也能来这里,这LK的张总,也不过如此。”

  Ⅲ

  沈知言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以及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和老者站在一起的柏婳。

  宋玉缠望着柏婳挽着对方的动作,一时间眼神微妙:“啊这……”

  沈知言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他们亲密的动作上:“呃。”

  宋玉缠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这俩人冲你来的。”

  沈知言干笑一声,同样压低声音:“我看的出来。”

  宋玉缠:“容敬璋这老头,是为了给柏婳出头吗?而且他俩是不是……”

  沈知言:“有点什么。”

  宋玉缠目光落过去,眼神更加微妙:“老少配?”

  沈知言轻咳一声。

  柏婳闻言,原本脸上的淡然表情转瞬变得僵硬,肉眼可见的苍白如纸。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让容敬璋怒不可遏,他冷哼一声,望向沈知言:“我听说过你,前阵子在网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在的年轻人跳脱是好事,但是当心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沈知言慢悠悠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杯轻晃,她望向柏婳:“你当初作品不被人看好,却始终没有选择出卖色相,我本来是当你有点骨气,怎么,现在兜兜转转,还是走向这条路了?”

  柏婳望向她,同样意有所指:“的确,我是不如沈总本事,能攀附上江北秦家的三小姐。”

  沈知言皱眉:“我们之间的事,你提她做什么?”

  柏婳冷笑:“你我不都选了一条路么?谁又比谁高贵?”她想到什么,意有所指:“我和你比起来已经差远了,京城江家不要的女人,您沈总当成宝,捧在手心里,上赶着凑上去。”

  沈知言眯了眯眼。

  她眼尾勾着,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明明是在笑着,但是眸光里的冷意却毫无温度。

  宋玉缠不禁在一旁拉她:“小沈,别动手吧……这是LK集团张敬防的局,你不要命了么,得罪张敬防?”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在这静谧无人的角落不远处,那位张敬防张总一脸干笑。

  他对身边的女人自我调侃道:“那位宋小姐,还真会开玩笑哈,这哪里是沈小姐得罪我,明明是我把那二人放进来,惹了沈小姐不痛快。”

  张敬防说着,歪头望向秦清雾,压低了声音试探:“那,宴会厅清场吗?”

  秦清雾淡声道:“不必。”

  “是……”张敬防琢磨了一会儿,问:“那需要我喊保安过去,为沈小姐处理麻烦么?”

  他话音刚落。

  就见前方不远处,沈知言嗤笑一声。

  她望向满头白发的容敬璋,指着对方,对柏婳讽刺道:“柏婳,你眼光也不怎么样么?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脸上却一脸横肉,一把年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爹味儿十足,怎么,你喜欢这种调调?缺父爱,所以喜欢爹?这老爷子眼角旁边的褶子跟裹脚布一样,怎么,把你的小脑也裹住了?”

  柏婳:“……”

  张敬防闻言,只感觉自己嗓子像是忽然被什么卡住,一阵疯狂的咳嗽。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秦清雾为什么不让保安入场了。

  他们或许会影响沈小姐的输出……

  另一边。

  容敬璋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又自恃身份,不能像沈知言这样不管不顾的骂街,憋得疯狂咳嗽了几声。

  柏婳皱了皱眉头,轻轻挽了挽他的胳膊:“老师,走吧,您不是向我介绍司徒蔺导演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从对方的眼睛肿,她看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她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到了这会儿一细想,便明白了柏婳和她的老师容敬璋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悬疑电影的剧本,无疑就像是一块又香又甜的蛋糕,人人都想着要分一杯羹。

  柏婳那挑衅的眼神,似乎是在提醒她别白费心思了。

  毕竟容敬璋是导演圈子里知名的老前辈,人人都会给几分薄面,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导演,若是容敬璋用身份压人,在柏婳心里,或许司徒蔺必然会给出几分面子。

  只是,他们似乎低估了司徒蔺的性格。

  在柏婳离开之前,沈知言慢悠悠的向她遥遥举杯,勾唇笑道:“不止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还有一句话——”

  柏婳停下脚步。

  沈知言淡声说:“竹篮打水一场空。”

  柏婳的表情瞬间难看。

  容敬璋怒火上涌,大喘着粗气骂道:“你父母究竟什么德行,教育出你这般毫无礼义廉耻的东西!果然是无父无母的孽障,难怪年纪轻轻就打断同学的腿!毫无教养!”

  沈知言冷淡的望着他。

  随后,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在附近的桌上看到一个空酒瓶。

  沈知言推开立马要拦下她,惊慌失措的宋玉缠,大步流星的就要走过去取酒瓶。

  宋玉缠无语的大喊:“老东西你傻逼吧?你他妈提人父母干什么?你还不快滚!快滚啊!你不要命了吗!”

  容敬璋愣了愣。

  随后,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知言的背影。

  那人已经走到那边的桌前,把那个空酒瓶拎在了手里。

  也因为宋玉缠的抬高音调大喊,周围人的目光终于远远的向这边的方向聚集着。

  沈知言远远的望着容敬璋,她手腕晃晃悠悠,那个绿色的威士忌酒瓶并不怎么大,随着她的动作,那瓶子就像是在她手里,被她轻松把玩着一样。

  如果不是她此刻,眼睛里尽是一派冷漠的话。

  容敬璋慌了,柏婳也慌了。

  眼见着沈知言越走越近,柏婳颤抖着唇说了一句:“沈知言,我知道你疯,没想到你能这么疯。”

  沈知言嗤笑,蔑声道:“我反正无所谓,反正今天被当众殴打的又不是我,丢脸的也不是我,我顶多再被贯上打断人腿的名声,我真的无所谓的。”

  柏婳瞬间愣住。

  她明显的感觉到容敬璋的腿在发抖,他全身都在抖着。

  下一刻。

  宋玉缠死死的从身后抱住沈知言,拦住她继续向前的动作。

  她大声说着:“还不走!”

  容敬璋和柏婳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迅速转过身,快速向宴会厅外走去。

  等人走的没影了,宋玉缠这才放开沈知言。

  宋玉缠十分后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主动走到桌上,拿了一杯酒过来,递给沈知言:“别气了,喝口酒,润润嗓子。”

  沈知言冷静了一会儿,接过来。

  她放到唇边,默默地喝下去。

  宋玉缠见她喝了,这才故作轻松的劝道:“别理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这二人有心找茬,肯定用你最在意的事情来攻击你,就是贱的。”宋玉缠越说越气:“刚才你一动怒,这俩人跟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什么怂逼东西这是!”

  她这话一出,沈知言反倒是笑了,她挑了挑眉:“我说,怎么现在看起来,是你更加生气?”

  宋玉缠也随着她笑:“如果这里不是张敬防的场子,我高低也会跟你一起动手。”

  沈知言顿了顿,抱歉道:“是我不好,刚才没考虑你宋家和LK的关系,幸好你拦下我。”

  “啊……”宋玉缠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得了哈,主要是你刚才在气头上,如果那老东西骂我爸妈如何,我肯定也想杀了他。”

  二人正聊着,附近有人走上前来,和宋玉缠打着招呼。

  看样子应该是和宋家有合作关系的谁家公子,那人相貌不错,人也十分礼貌,对宋玉缠殷勤备至,没聊上几句便邀请宋玉缠去看油画展览。

  在这艘豪华游轮上,有一个专门放置油画的展厅,内部包含了世界各地的名家著作,公子哥还特意说:里面有一副Jupiter的油画。

  宋玉缠闻言,干笑着向沈知言看了一眼。

  沈知言也心情微妙,宋玉缠对她画的那些油画,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更别说欣赏了。

  察觉到宋玉缠在向她使眼色,沈知言正要开口帮忙说话。

  就在这时,男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甜美的女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知言闻言,抬眼向前看去。

  走过来的女孩相貌精致,眉眼极为漂亮,皮肤白皙,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可爱,是那种毫无心机的单纯可爱类型。

  沈知言下意识歪头,去看宋玉缠。

  她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对方的脸上,随后,在沈知言惊讶的目光中。

  宋玉缠立刻走上前去,她殷勤的伸出手,自我介绍:“小妹妹你好,我姓宋,宋玉缠,是你哥哥新认识的朋友。”

  女孩笑起来,她礼貌的喊人:“玉缠姐姐好。”

  宋玉缠握了握她的手,问她:“你哥哥正要邀请我去看油画,你喜欢吗?听说有知名青年画家Jupiter的作品。”

  男人不禁一愣。

  心道:你刚才不是不太情愿?

  而且……

  小宋总对自家妹妹这么温柔的吗?

  “好呀。”女孩说:“我也是学绘画的,Jupiter是我偶像,可惜一直拿不到真迹。”

  宋玉缠眼前一亮,随后看向沈知言,那意思是:你懂。

  沈知言眨了眨眼:我不懂。

  宋玉缠对女孩笑道:“我家里有Jupiter的真迹呢,大概有十多幅吧。”

  女孩惊喜道:“真的吗?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我去看看吗?”

  宋玉缠笑起来:“当然方便了。”

  她说着,扯开唇角笑着,去看沈知言。

  “沈总。”宋玉缠问:“你觉得方便吗?”

  沈知言面无表情。

  十多幅画,短时间内根本画不完。

  “当然方便了。”沈知言微微笑道:“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女孩疑惑的看看宋玉缠,又看看沈知言:“小宋总,你为什么要问这位姐姐,方不方便呀?”

  宋玉缠连忙说:“你刚才不是还喊我姐姐呢么,就这么一会儿,就生分的小宋总啦?”

  女孩脸一红,害羞的笑起来。

  宋玉缠笑道:“我们先去看画展?”

  “好。”

  很快,那三人便走远了。

  宋玉缠和那名可爱的女孩子走在前面,而女孩的哥哥走在后面。

  至于背影——

  嗯,稍显落寞。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凑过来。

  沈知言一抬眼,是她先前交换了联系方式的那位中年老板。

  姓何。

  何老板乐呵呵的笑道:“沈总,你不是想见司徒蔺么,我刚看着她在甲板晒太阳,你去看看她还在那里么。”

  沈知言感激一笑:“多谢何总。”

  何老板说:“小事,我早有耳闻,沈总剧本写的好,若是这次能和司徒导演合作,也算是更进一步,我很看好沈总,将来必定能在整个行业声名大噪。”

  沈知言谦虚道:“您真的太过奖了。”

  何老板热情道:“若是有机会,沈总来我公司瞧瞧,指导一下工作。”

  沈知言微怔,忙说:“指导不敢当,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何老板笑着道:“那我提前恭迎沈总大驾。”

  Ⅳ

  沈知言来到甲板上。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耀眼的阳光洒下,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其实——

  一离开宴会厅,外面的热气铺面而来,夏末时节天气仍旧燥热,哪怕昨夜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到了白天依旧让人觉得闷热烦躁。

  宴会厅内部还有温度适宜的空调,可外面实在太热了,让人一出来就仿佛进入了蒸笼里。

  此时,确实不是一个出来赏景的好时机。

  但甲板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西装革履相貌英俊的男士,也有身着精致礼服,着装靓丽的年轻女人,他们全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娱乐圈极有知名度的存在,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大概也都是圈内的人。

  众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目光时不时落向座椅上的女人方向。

  那人穿了一身休闲装,短袖短裤,脸上挂着墨镜,长发随意扎起,为了遮挡头顶的烈日,她戴了一顶鸭舌帽,懒懒的躺在座椅上,鸭舌帽下压,挡住了一整张脸。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那位在国际各大奖项上,拿奖拿的手软的悬疑导演,司徒蔺。

  所有人犹豫着不敢上前,他们顶着大太阳,绝对不可能是来赏景的,毕竟对于圈内的男女明星而言,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会儿,就有“颜值下滑”的风险,又怎么可能在太阳底下暴晒那么久。

  他们不敢过去和司徒蔺交谈,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而且对方似乎正在休息,也无人敢上前打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沈知言缓步走上前,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不要命了,不怕挨骂?

  然而沈知言却选择性的无视,她后背懒散的靠向椅背,全程保持了安静,目光平静的望着水面。

  眼角余光中,司徒蔺显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人鼻音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帽子依旧盖在脸上,显然懒得搭理。

  沈知言也不说话,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矿泉水,拧开瓶口,小口的喝着。

  这时,附近的议论声传到了她耳朵里。

  “我服了,要牛逼还是她沈总牛逼啊,脸皮够厚。”

  “脸皮厚有什么用?刚才柏婳跟着容敬璋过来,想攀关系,不也被我们司徒导给怼走了。”

  “你们说,司徒导演能忍多久,把沈知言骂走?”

  “……可沈知言没说话啊,如果沈知言说话了,挨骂合理,但是沈知言没说话,司徒蔺是不是师出无名?”

  “我去,还挺奸诈的!”

  “那你们说,司徒导能忍多久,才离开这里?”

  “我靠,小点声,走远一点。”

  “走远干嘛,又听不见。”

  “不是?朋友你耳朵没事儿吧?岸边刚才有个小孩哭着说想吃雪糕,他爷爷不给买,我们是不是都听到了?”

  “啊这……那我们离的远一点,好尴尬啊。”

  “是啊,万一他们打起来,两个脾气不好的人,殃及池鱼啊,啧!”

  沈知言充耳不闻,哪怕那说话的几人逐渐走远,她也只静静的喝着水。

  就这么安静了十分钟。

  旁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我听说过你。”

  沈知言放下水:“嗯?”

  司徒蔺依旧盖着帽子,淡声说着:“你和柏婳的瓜,我吃了全程。”

  “……”沈知言顿了顿。

  吃瓜?

  她心情有点微妙其实。

  在媒体和所有影迷人的眼中,司徒蔺导演是个为人不苟言笑,十分冷漠,脾气不好,特别刚,甚至一言不合就怼人的性格。

  从这样一个人的嘴中,听到吃瓜两个字,而且看样子,对方吃瓜还吃的挺开心的?

  沈知言的确有点诧异。

  或许,在公众面前,和私下里,有些人会有两面。

  这似乎也正常。

  “那,您有什么感想?”沈知言顺势问道:“您觉得是我抄了柏婳,还是柏婳抄了我?”

  司徒蔺淡淡开口:“我不关注,单纯吃瓜。”

  沈知言啧了一声:“行吧。”

  “怎么?”司徒蔺似乎是笑了一声,她终于抬起手,把脸上的帽子拿下来:“你听到我不站你,你失望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样貌英气十足,眉眼中颇有几分锐利,此时却眼中带笑,正审视的打量着她。

  “没有。”沈知言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旁人站我,毕竟公道是自己的公道,哪怕所有人都不站我,我也觉得没什么所谓。”

  司徒蔺坐直了些,把帽子戴在头上。

  她闻言笑了笑:“你这小孩儿,还有点意思。”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忽然说:“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司徒蔺闻言,转瞬间收敛起眼中的笑意:“如果你用你是我粉丝那一套说辞,我想沈小姐想多了,你若真是我的粉丝,应该明白,我的作品不容任何人染指。”

  “哦,您误会了。”沈知言真诚道:“我对您的下一部作品毫无想法,只是单纯来见见自己的偶像,如果能合影那最好,能拿到您的签名我也满意,只是这个目的。”

  “签名?”司徒蔺狐疑的打量着她:“可是这里没有笔。”

  沈知言眼前一亮,她连忙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圆珠笔,随后旋开笔帽,递给她,目光灼灼:“我有!您方便吗?!”

  司徒蔺:……

  她有点无语。

  这女的忽然笑的这么开心,都快让她都信了,对方真的是她的粉丝。

  好烦啊……

  这些人怎么这么能装。

  她沉默着不说话,把笔接过来。

  随后,她拿出手机,避开沈知言的视线。

  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我靠,有个女的冒充我粉丝,妈的真能装啊!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演技可真牛啊,她怎么不去拍电影呢?]

  沈知言口袋里传来一声震动。

  但她选择性的无视了。

  毕竟,在偶像面前,任何人的消息都无所谓。

  ——可如果是秦清雾发来的呢?

  秦清雾也在这艘游轮上,如果对方看过邀请函的名单,应该知道她也在这里。

  想到此,沈知言拿出了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是天黑发来的。

  沈知言望着那条内容,眨了眨眼,随后,有点无语的回复:[就很巧,我也在跟我偶像说,我是她粉丝呢,但是这姐姐看起来不信。]

  W.天黑:[她爱信不信,不信让她滚!]

  沈知言:[……你被人搞得这么生气吗?]

  W.天黑:[是的,对方段位看起来很高。]

  沈知言:[6]

  二人同时放下手机,面面相觑,随后又同时礼貌微笑。

  司徒蔺说:“虽然我很想为你签名,但是没有纸。”

  沈知言立刻抬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人的目光立刻陷入了诡异的震惊。

  ——什么鬼!

  啊!出卖色相!

  天呐!!!

  司徒蔺喜欢这样的!!

  啊不是?

  司徒蔺不是喜欢林秉仁吗?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生的?

  司徒蔺也有点惊讶,她下意识身体后仰,喉咙吞咽了一下,小心劝道:“那个,沈小姐,我虽然喜欢女生,但是大庭广众你也不用……签名是吧,好,我签!你家住哪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行不行?”

  沈知言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脱下外套,她迟疑一声:“啊?你要加我好友吗?”

  司徒蔺立刻点头,她败给对方了。

  说:“是的,我们加好友吧,我把签名给你寄到家里去,你想要多少都行。”

  沈知言惊喜的望着她:“您认真的吗?”

  为什么幸福忽然来的这么突然。

  司徒蔺明明很好说话!

  她待会儿就告诉天黑,她偶像完全就是个大好人!

  “你先把衣服穿上。”司徒蔺无奈揉着太阳穴:“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知言点点头:“那既然加好友的话,您就不用把签名写在我衬衣上了,因为今天要来见您,我有点紧张,所以准备了笔,忘了带纸。然后又担心,我如果现在去里面拿纸的话,您万一趁机离开,那我……”

  司徒蔺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什么鬼啊!”她自顾自的笑着:“不是?你刚才脱衣服是因为……”

  沈知言眨了眨眼:“我去!不是吧朋友!您以为我要——”

  司徒蔺点头,讳莫如深道:“嗯,是的。”

  沈知言无语,坦白说:“那个,虽然您是我的偶像,但是我明确的知道,粉丝和偶像之间要保持距离,为了避免梦境破碎。”

  司徒蔺不干了:“不是?我人好像也不是很差吧?破碎什么的?你会不会说话啊……”

  沈知言摇头,语气坚定:“不,你不懂,司徒蔺导演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就连她本人,都比不过。”

  “……”司徒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骂了一句:“得,那我还要替我自己谢谢你呗?”

  沈知言笑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哇,你这人……”司徒蔺啧了一声:“怎么和网上不太一样啊?”

  沈知言深有同感:“您也是啊,我以为您真的很高冷呢,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可爱吗?”

  司徒蔺战术性拿起水瓶来喝水。

  沈知言也趁着这个间隙,给天黑发消息:[我发誓我偶像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女孩!]

  司徒蔺喝完水,放回去,拿出手机发消息:[……我收回我的发言,她夸我可爱诶,哈哈哈哈!老娘也有被小妹妹夸可爱的一天!我好爱她!!]

  她发完消息,又不禁有点疑惑。

  这年头,很流行夸人可爱吗?

  一抬眼,沈知言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笑眯眯的说着:“您刚才答应我加微信的,不然现在?”

  司徒蔺打开二维码,爽快道:“可以。”

  沈知言开心的扫了码。

  然后,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而且能直接点进去发消息,压根不需要添加好友。

  她愣了愣。

  司徒蔺催促:“喂,沈导,您加好了没有?”

  沈知言眨了眨眼,试探的喊了一声:“W——天黑?”

  司徒蔺应了一声:“对啊,就是我,加上。”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她收起手机,忽然说:“秦岸渡是个大傻逼!”

  司徒蔺眼睛猛然睁大,手忙脚乱的缩回手,差点把手机都摔了。

  她脱口而出一句国粹:“我草!”

  沈知言心情微妙。

  司徒蔺左右看看,幸好那些人距离有些远,她压低了声音问沈知言:“你都知道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和人乱说,我觉得人家小秦子演技不错,而且出身江北秦家,粉丝也和善,从来不拉踩别的男明星。”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道理我都懂,但是姐妹,你明明跟我说,你是个推理小说家,你从来没说过,你是导演!”

  司徒蔺迟疑了一会儿。

  姐妹?

  她愣住了。

  “我靠!”司徒蔺的惊讶全都写在脸上:“你特么——我靠!你还有脸说我吗?你不也跟我说你是个黄漫作者,谁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知言啊!”

  沈知言有点理亏:“是,但是那黄漫是我兼职啊,兼职是无辜的。”

  司徒蔺也理亏,解释:“嗯……推理小说也是我的兼职……”

  随后,俩人又不自觉望向手机。

  沈知言:“把消息撤回?”

  司徒蔺:“同意!”

  她说着,手指点向手机屏幕。

  过了几秒,又泄气道:“唉,算了,咱俩这么熟了,谁不了解谁啊?”

  沈知言捂着脸笑起来。

  她实在觉得太搞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她偶像是她网友姐妹,而且那个姐妹在外人面前那么高冷,却经常在手机上,因为一个故事捋不顺,而对她鬼哭狼嚎。

  天呐!

  司徒蔺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随后用力一拍帽沿,咬牙提醒:“你够了哈!”

  沈知言强行止住笑:“行。”

  Ⅴ

  网友面基,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抓马,但很快,两人就恢复了在微信聊天时候的欢脱模样,天南地北的瞎聊。

  沈知言特别好奇,司徒蔺是怎么平衡导演新片和写书的,对方和她解释:“现在你懂为什么我好几年才出一部新片了吧?”

  沈知言眨了眨眼:“可外界都说你精益求精。”

  司徒蔺瞥嘴:“屁。装逼呢。”

  沈知言轻咳一声,连忙看向周围,好在他们都在窃窃私语,根本没关注这边的聊天。

  司徒蔺问她:“那你呢?不是?你一开始说自己被安排了一份很讨厌的工作,就是沈家给你安排的啊?”

  沈知言耸耸肩:“是呗,不过沈家现在破产了。”

  司徒蔺憋着笑:“财富转移术,沈家的钱都转移到了您小沈总身上。”

  沈知言立刻惊恐的看她:“我去,你别诅咒我,我还指望大富大贵呢,那点钱太少了。”

  司徒蔺:“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虽然听不到她们聊了什么,但所有人心里都瞬间有了个猜测。

  沈知言靠着惊人的美色,大胆当面解衣服的操作,把不苟言笑的司徒蔺哄得特别开心。

  直到傍晚的宴会开始前,沈知言都没回宴会厅。

  她持续和司徒蔺待在一起,聊着天,只觉得在谈笑间,似乎头顶的烈日都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沈知言聊的口干舌燥。

  有人来请她们去用餐,司徒蔺站起身来,沈知言依旧懒洋洋的待在座位上。

  司徒蔺无语的去拉她的袖子:“快点,你别墨迹!”

  沈知言吊儿郎当的站起来,司徒蔺扯着她的袖口,忽然望向她的身后:“不是?秦三小姐……是你女朋友?”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咕哝道:“什么女朋友?”

  她说着,回头看去。

  一愣。

  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今天的她没有穿西装,一袭墨蓝色的V领长裙,那一身长裙和她极搭,尽显腰细腿长的好身材,纤白的颈间佩戴了一条蓝宝石项链,裙摆摇曳间,缓步向她走来时,微风浮动,沈知言脑子里顿时只剩了顾盼生辉这个词。

  高贵优雅,温柔知性,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气质。

  ——实在太美了。

  在她呆愣间,司徒蔺已经走上前。

  她熟练的伸出手,主动和秦清雾打招呼:“秦总,许久不见了。”

  秦清雾礼貌颔首,和她握了握,一触即分。

  浅笑疏离道:“是许久不见。”

  随后,她淡淡的眸光落向不远处,沈知言的脸上。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点心虚。

  在这样的眼神下,竟然让她莫名有了点被当场抓包出轨的错觉。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正要开口:“你们……”认识?

  秦清雾伸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动作随意自然,语气却透着几分冷淡:“方才有人对我说,这里有人在当众脱外套。”

  “……”沈知言连忙解释:“司徒是我偶像,我打算让她签名来着,在衬衫上,而且你不知道外面多热,很多人都把西装外套扒了,你怎么不说他们?”

  秦清雾淡然的眸色稍缓,却语气含笑,反问她:“我说的着他们么?我也不认得,我只认得你。”

  沈知言:“……”

  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脖颈上的冷意袭来,沈知言这才后知后觉,对方的手此刻还落在她的肩上,指尖正若有若无的滑过她的脖颈。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虚实在太强烈了,竟然导致她忘了躲开。

  秦清雾神态自若的收回手,沈知言暗暗抬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自然。

  自然到……就像是她觉得,她刚才内心忽然出现的那些紧张,完全没必要一样。

  毕竟朋友之间,是不是也会为对方整理领口——

  才怪啊!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气氛实在太奇怪了。

  而且秦清雾今天脸上画着淡妆,稍加修饰,便足够美的让人呼吸停顿。

  司徒蔺笑道:“快开饭了是吧?那我们走吧。”

  沈知言反应过来,忙说:“对!去吃饭……”

  她说着,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淡然一笑:“很饿吗?”

  沈知言胡乱点头:“是啊,饿死了,走吧。”

  只要快点离开,怎么都行。

  三人并行走在一起,她站在中间,司徒蔺和秦清雾一左一右。

  沈知言主动开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司徒蔺笑道:“林秉仁和我是好友,而秦小姐和港城林家关系要好,她每逢年底都会去林家,一来二去我们总会遇到。”

  “这样啊……”沈知言歪了下头,好奇问道:“你为什么每一年都去林家?”

  秦清雾脚步微顿。

  偏头看过来,望向她的视线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司徒蔺愣了下,连忙说:“也没什么,就是去扫墓的,不过这两年秦小姐好像没再去了,对吧?”

  秦清雾步履如常,淡声应道:“嗯。没有必要再去了。”

  沈知言却心中泛起了嘀咕。

  扫墓?

  秦清雾为谁扫墓?港城林家有谁过世了吗?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信息,港城林家除了林雁白的父母因为意外亡故,似乎近年来无人过世。

  那秦清雾是去为谁扫墓?

  每逢年底……时间这样巧合。

  若是持续这么联想下去,再加上126绑架案发生的时间是冬天,而林家司机的女儿,和秦清雾一起被绑架,如果那个女孩被撕票。

  那秦清雾或许是为了那名女孩扫墓么?

  沈知言不确定。

  在这时,就听秦清雾问她:“你们刚在聊什么?”

  司徒蔺笑道:“聊到小时候的梦想。”

  秦清雾眉梢微扬,望向沈知言:“梦想?”

  沈知言点了点头:“嗯。”

  司徒蔺接话:“知言同我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能够吃一份棉花糖,还真是简单的快乐啊。”

  沈知言默了下,无声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秦清雾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直接转开话题:“还聊了什么?”

  司徒蔺笑道:“聊了对彼此的印象,算是我俩对对方的感觉,都还行,对吧知言?”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那是自然,您也是司徒导演呐!”

  司徒蔺笑起来:“秦小姐呐,对知言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秦清雾想了想:“一个小孩子。”

  司徒蔺一愣。

  沈知言连忙小声反驳:“喂,我不是,我都毕业了。”

  “嗯。”秦清雾温和补充:“是个被迫成长为大人的小孩子。”

  沈知言愣了一下。

  她诧异的望过去,秦清雾却没有看她,转而问司徒蔺:“司徒小姐怎么会有时间来沧江?”

  司徒蔺叹气道:“我爸最近想买沧江的房子,让我来提前踩点呢,她说喜欢江北的房子,想着买一套搬过去养老,这不,老爷子都发话了,我就不得不过来看看呗,顺便来参加LK集团的游轮酒会。”

  司徒蔺说完,望向秦清雾。

  好奇的笑问:“秦小姐喜欢哪儿的房子?”

  秦清雾淡声回:“临江的。”

  沈知言一愣。

  她诧异的看向秦清雾柔美的侧脸,然而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随口一答。

  司徒蔺笑道:“临江好啊,能看日出,好看的很,有品味。”

  沈知言:……

  她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暗示什么?

  司徒蔺又问:“知言呢,你喜欢哪儿的房子。”

  沈知言呼吸快了一瞬,糊弄说:“没想好呢。”

  她话音一落,就察觉到秦清雾带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嗓音也带了点笑,反问:“没想好?”

  沈知言连忙低下头,看向地面:“嗯,再议……再议吧。”

  秦清雾温声应道:“好。”

  “……”沈知言:“嗯。”

  司徒蔺完全听不明白:“我说,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沈知言连忙抬起头来,望着她笑:“司徒,你目前住酒店?是吗?还是我记错了。”

  “啊……不是在微信上跟你说过了?”司徒蔺蹙眉:“你是不是不在乎我说的话啊。”

  沈知言连忙说:“没没没……你只说你出差住的酒店,而且我那时候不是还不知道你是司徒么。”

  司徒蔺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你该不会是……邀请我住你家里去吧?”

  沈知言笑笑:“对,我记得你说酒店有点吵来着,不如住我那里。”

  司徒蔺正要答应。

  秦清雾适时开口:“既然司徒小姐来了沧江,那来者是客,我在华景国际酒店有几间常住房间,你可以屈尊去那里。”

  司徒蔺愣了下,眼中带笑:“这,方便吗?”

  秦清雾眼眸微垂,淡笑道:“方便。”她说着,又去看沈知言:“你的意思呢?”

  沈知言抬眼,和她对视。

  对方眸子里的笑意实在太过明显了,明显到就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她,我不希望她住在你的家里。

  然而——

  司徒蔺和秦清雾是朋友,她为朋友安排一个住处,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片刻后。

  沈知言收回视线,目光望向前方,故作淡定道:“当然可以。”

  司徒蔺笑起来,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姐妹你一片好心,但是姐姐我还是屈服于秦小姐财大气粗的VIP顶级套房啦!”

  沈知言有点无语:“好好好,你尽管去住。”

  几人谈笑间,已然走到宴会厅的位置。

  沈知言发现,随着她们几人的到来,在场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边的方向。

  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看秦清雾的,眸光中透着打量,在座的众人中,尤其是靠近东道主张敬防的位置,全都是商界响当当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们对于秦清雾这位被秦家所放弃的“弃子”,会出现在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难免心中惊讶。

  谁知就在这时,张敬防亲自站起身来,走上前迎接。

  在外人面前,张敬防尽量表现的没那么恭敬,却热情的说道:“秦总,这边请。”

  在座的众人见状,心思各异。

  近来有传闻称,LK集团的幕后大老板,是京城范家的范敬轩,那位当年在京城搅弄风云、政|商两界通吃的大人物范老。

  如今见张敬防对秦清雾的态度,哪怕他表现的再自然,眼神中的恭敬却骗不了人,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对上级的尊重。

  而范敬轩对秦清雾的态度,一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或许……

  他们此行来结交的,压根就不是秦家的那位继承人,秦岸渡,而是……眼前这位秦清雾。

  念头到此,众人纷纷起身。

  面对向他们走来的秦清雾,恭维的点着头,笑着寒暄:“秦总。”

  秦清雾一一点头致意。

  在附近的桌上,秦岸渡皱了皱眉头,一仰头,把桌上的酒送到口中。

  沈知言也没想到秦岸渡会出现在这里,这张脸她实在太熟悉了,当年圈内知名的影帝,被粉丝称为道家帝君,着实长了一张好皮相。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歪头看司徒蔺。

  果不其然,司徒蔺已然黑了脸。

  沈知言:……

  所以当年,秦岸渡的粉丝惹她干什么?

  粉丝或许压根就不知道,每当她们在司徒蔺微博下面刷:为什么不给我们哥哥演。

  当她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司徒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冷笑呢。

  三人虽然一起走进来,但是宴会的座位都是提前定好了的,秦清雾自然坐在张敬防那一桌,那桌的客人全是商界大佬。

  沈知言则是和司徒蔺坐在一起,一桌的人全是青年导演,司徒蔺一坐下来,又回复了冷淡脸臭的社交模样。

  沈知言一开始也不怎么说话,但在座的都是圈内人,本来共同话题就多,再加上有两位男导演极为健谈,这一桌的氛围很快便热烈起来。

  几轮昂贵的名酒喝下来,沈知言和他们相谈甚欢,众人同时也发现沈知言这人怎么懂得那么多,很多拍摄的技巧说出来,老练又方便理解,还实用。

  众人一高兴,再加上喝多了酒,纷纷决定拉个导演群。

  沈知言痛快加了,有人借着酒劲儿,玩笑着说:“沈导,以后我们可全都跟你混了,指不定明年,金榈奖最佳导演!就是咱们的!”

  一人笑道:“吹吧你就,最佳导演就一个,哪能一人一个?”

  那人醉醺醺的傻笑:“那我说错了,是咱们几个,包揽世界所有最佳导演!”

  他声音说的极大,一出口,周围的客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秦岸渡那一桌上,一位公子哥冷笑一声:“都是一群什么人?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那边距离远,沈知言这边全都没听到,众人还陷在美好将来的幻想里。

  然而就在这时,主桌那边传来冷淡的一声:“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文艺工作者,成了上不得台面戏子了?”

  秦清雾话音一落。

  周围立刻安静了一瞬。

  张敬防也脸色难看,他望向坐在他不远处的一位中年男人,却脸上挂起几分笑,语调调侃:“孙总,令公子的发言,当真是令人意外啊。”

  被点了名的中年男人顿时一愣,随后讨好赔笑:“哎吆,是我教子无方,回头我就抽他,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张敬防只笑着,不举杯。

  那中年男人一咬牙,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酒:“我全喝了,希望张总别介意。”

  他说着,就要往杯子里倒满酒。

  张敬防扭头去看秦清雾,秦清雾眸光淡淡,并不表态。

  张敬防也便心中有数,懒散的往椅背一靠,笑着说:“我家老板,曾经向我说过一个道理。”

  除了秦清雾神色如常的饮酒,众人纷纷认真抬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张敬防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道:“她说,人人都值得被尊重,所谓人人平等么,不是说说而已。”

  他话音一落,众人立刻吹捧。

  “老先生觉悟真高!”

  “不愧是LK的创始人,境界就是比我等高上不少!”

  “是啊是啊……”

  “人人平等!哈哈!对!平等!”

  张敬防有点无语。

  这无脑吹捧,是不是也太假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又目光望向众人,打算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咱们在座的各位,要么有个好出身,要么有个好命,但是谁能保证,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你我破产,指不定还不如他口中所谓的戏子。”

  “张总说的是!”

  “对!说的对!”

  “感谢张总今日教诲,我等受益良多!”

  张敬防:……

  啊哈。

  得。

  还是没听懂。

  张敬防心中不免叹气,这些久居高位的人,又哪里能真正懂得人人平等的道理呢?

  张敬防望向同桌的宋百万,笑着举杯:“宋叔叔,您怎么看?”

  宋百万和他碰了碰杯,朗声笑道:“张总说的不错,若是我哪天真的没了产业,也能心安理得的去路边开个小卖部,每天进货,出货,终究是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又哪里来的高低贵贱。”

  张敬防眼前一亮:“宋叔说的在理!来!我再敬您!”

  张敬防喝完酒,又歪头去看秦清雾。

  不愧是自家老板特意交代,所扶持的宋家,他原本以为,秦清雾是为了照顾沈小姐朋友家里的生意,没想到这位宋老板,不愧是白手起家的人,思维果然和其他人不同。

  然而一歪头。

  张敬防却发现,秦清雾的目光正时不时落向沈小姐那桌的方向。

  他顿时有点后悔。

  原本,为了方面沈小姐和司徒蔺聊天,他特意安排了座位,以为沈小姐创造和司徒导演相处的机会。

  这一点自家老板也是默许了的。

  可——

  这样一来,沈小姐岂不是不能和自家老板坐在一起了?

  而且创造沈小姐和司徒导演能够认识的机会,怎么安排不行?把二人房间安排到隔壁不就好了?

  干嘛非要……

  等会儿——房间?

  张敬防往嘴里送了一口酒,顿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一顿饭吃的十分缓慢,外面的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

  司徒蔺望着沈知言醉眼朦胧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能喝吗?”

  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提高音调:“看不起我!”

  司徒蔺:……

  得,这孩子喝高了。

  而周围有人还在向她劝酒,沈知言无意识的接过来,一杯杯的送到嘴里去。

  有人忽然大着胆子,对沈知言说:“沈导,您看咱们群,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沈知言眯着眼看过去,嘟囔说:“啊?”

  “当然是少了司徒导演啊!”

  “对!少了司徒导演!”

  “沈导您帮我们说说好话,把司徒前辈拉进来呗。”

  沈知言慢吞吞的点着头,她歪头去看司徒蔺。

  刚一张嘴,却打了个酒咯。

  司徒蔺:……

  她实在无奈,只能对众人说:“好,我现在就加。”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这幸福也来的太突然了?

  他们何德何能,能和司徒蔺这种顶级大佬一个群?

  一年轻男导演连忙拿出手机,试探说:“那我先加您好友,然后……拉您进群?”

  司徒蔺点了头:“嗯。”

  其余几人立刻不干了:“我去,凭什么你加,我也想加!”

  “我也想加!我……我更想加沈导其实!”

  “我也……我两个人都想加。”

  他们谈话间,周围不时有圈内的名人明星过来,他们不敢搭讪司徒蔺,却瞬间明白了司徒蔺和沈知言的交情。

  连忙主动要加沈知言的好友。

  沈知言意识早就不清醒了,他们让她扫码,她就扫,让她交换联系方式,她就交换。

  整个人听话的不行。

  这时,有人玩笑说:“沈导,您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众人发现,沈知言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明,她笑骂了句:“滚呐!”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这边的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关系早已热络,柏婳和容敬璋坐在一起,虽然一整桌都是前辈导演,然而气氛却僵的不行。

  那些人清白了一辈子,生怕自己晚节不保,几个老伙计正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聚聚,没成想,容敬璋却带了个,年纪和他女儿相当的小情人过来。

  口口声声说是徒弟,徒弟能亲自给对方夹菜的?

  容敬璋举起酒杯,对正对面的老人笑道:“苏导,我记得你和司徒蔺有些交情,我这位弟子柏婳,希望能拿下她下部悬疑电影的剧本,本子已经写好了,就在她房间里,你看可否……”

  苏导声音沙哑,连忙婉拒:“什么交情,没什么交情,不过是一起吃了几顿饭的交情,我可没那么大的脸。”

  一人语气冷淡道:“我说老容啊,你别费心思了,司徒蔺下部剧本让谁来写,这还用猜么?”

  他说着,努努嘴,示意众人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桌。

  桌上的几人纷纷在加着司徒蔺的联系方式,沈知言正要拿起酒杯喝酒,却被司徒蔺冷着脸拦下了。

  二人的关系,早已经不言而喻。

  柏婳收回视线的同时,眸色暗了暗。

  饭局结束之前,沈知言去洗手间。

  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洗完手出来的时候,一手扶着墙,缓慢的向前走着,脑子里意识混沌,只剩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必须要走直线,不然被附近的侍应生看到。

  会丢脸。

  当然,被侍应生看到也没什么,毕竟全是陌生人,但是如果被秦清雾看到。

  那她这张脸就别要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现在。”那人语气讥讽:“你满意了?”

  沈知言抬眼望去,似乎是柏婳。

  对方站在她的身前,沈知言皱着眉头,想要绕开她,但对方立刻移动,再一次挡在了她的身前。

  沈知言来了脾气:“你有病?走开!”

  柏婳望着她这副醉醺醺的模样,明知道她意识不清醒,却还是不甘的喃喃说:“为什么啊?沈知言,我明明写的不比你差,只是赛道不同,为什么我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连我本人都不齿的模样,而你,却仍旧那么顺利。”

  沈知言仔细反应着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说:“什么我顺利?拜你和孙德望那个死舔狗所赐,我大学背负了抄袭污名,你敢说我顺利?”

  柏婳闻言,瞬间愣住。

  她惊讶的望向沈知言:“你……你都知道了?”

  沈知言只觉得眼前的光影有些刺眼,甚至刺眼到她看不清柏婳的脸。

  她想,她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醉的太严重了。

  “昂,我请的可是最贵的私家侦探。”沈知言呼出一口气,似乎说话都用尽了力气:“孙明甫有问题,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老教授啊……他这个人,怎么说……我抄袭的那件事,一出来,我还没说什么呢,他立刻就和学校说,我是一时糊涂,这老头肯定有问题啊,不难猜?”

  柏婳眼睛骤然睁大。

  “果然,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神,未卜先知。”沈知言轻轻叹气:“我当时只知道孙明甫有问题,口口声声为了我,向学校求情,力保我毕业,其实不过是帮我做实抄袭你的污名罢了。”

  沈知言说完,不管柏婳的反应。

  继续说:“让我来复盘一下,当时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吧。”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语气很慢,很轻。

  “孙明甫老教授,有个儿子,叫孙德望。你和她偶遇的时候,应该刚投了光华娱乐的剧本,然后光华娱乐的人,把你骂的一无是处,对吧?”

  柏婳一愣:“可这些……就连我都忘了,你又是怎么——”

  “这不废话么,执棋者手段不一直这样吗?让你们这些棋子,一起动起来。”沈知言嗤笑一声:“不过这个蠢货,估计没算到,你是个特别怂的人,被我一微博恐吓,你就撤诉了。”

  “啊……你可能听不懂。”沈知言仔细望着她茫然的眼,继续解释:“你向光华娱乐,投剧本,被骂的一无是处,是第一步。而紧接着,你在那间酒吧里,和孙德望,也就是孙明甫的儿子,这条死舔狗浪漫偶遇,是第二步。第三部,就是这条舔狗为了你,剽窃了我的作品,是第三步。紧接着,抄袭事件爆出来,网络发酵,孙明甫为了保他的儿子,故意做实了我抄袭这件事。”

  柏婳愣了一会儿,问她:“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孙德望偷了你的作品,拿给了我?”

  “我不知道。”沈知言坦言道:“一开始我甚至想过,你是穿越者的可能,毕竟两年前的作品,你会提前拿到。我以为你和孙明甫睡了,让他帮你说话。”

  柏婳闻言瞬间怒急:“沈知言!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沈知言特别无辜的说:“那你干嘛还要和容敬璋在一起?他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我觉得吧……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写的不错,就坚持下去,你看,当年和你同期的那些编剧,和你风格差不多的,现在也都混的风生水起,不走歪门邪道,也不是混不好。”

  “你说的好听!”柏婳冷笑:“沈知言,你怎么说场面话说的那样好听呢?”

  沈知言砸吧砸吧嘴:“随你怎么想,走开,我要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抬手把柏婳推开。

  谁知对方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用极为不甘愤恨的语气道:“沈知言,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教的人!”

  沈知言用力挥手,然而她实在没有力气。

  她不禁蹙眉:“你……”

  柏婳冷笑:“你知道吗?当你和宋玉缠,唐宜倾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去会所一瓶瓶开着几十万的酒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沈知言有点不耐烦了:“我不想知道,你松手……”

  “我在后厨洗盘子!”柏婳语气尖锐:“你懂吗?我这个学姐,名牌大学毕业,四处投自己的作品,无人关注,只能沦落到洗盘子!”

  沈知言放弃了挣扎,反问她:“那又如何?我被你污蔑,去F国散心的时候,也去酒吧打工来着,别说你贫富差距那一套,我不想听,这不是你做后来那些恶心人的事儿的借口。”

  “你打工?”柏婳冷笑:“国外的酒吧吗?沈知言,你扪心自问,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想出国就出国,有你这样国内混不下去,就跑去国外散心的吗?那你的酒吧打工算什么?算你沈小姐体验生活?”

  她说着,用力抓着沈知言的手腕,狠狠地把她推到墙上。

  沈知言后背传来“砰”的一声,她口中不自觉溢出闷哼。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皱眉。

  然而脑子里的念头却是,如果秦清雾在这儿,看到她们这样,是不是会吃醋?

  她又晃了晃脑子。

  不对……她怎么到了这会儿,还在想秦清雾。

  这不对劲。

  她这阵子以来,似乎总是在想秦清雾。

  “沈知言。”柏婳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恨恨的说着:“你这人,还是这么傲慢啊?这么想当然,是不是在你眼里,全世界所有人的人,都是被你轻蔑的存在?你都看不起?”

  “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回了学校。”柏婳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那一年,我在学校的奖学金那一栏里,看到了你的照片。”

  “你知道我有多恶心么?”柏婳冷笑:“你当然不知道,你明明不缺钱,你明明轻而易举的就能开几十万的酒,为什么还非要和穷人家的孩子,争奖学金呢?”

  沈知言手腕用力,想挣脱开柏婳的桎梏。

  对方的指甲似乎已经陷入了她肌肤的肉里,哪怕她体内全是酒精,却依旧不能减缓疼痛。

  沈知言只想离开这里。

  她完全不想和这个疯子再纠缠下去。

  她明确的知道,应该要反驳对方说的这番话,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然而她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你可真搞笑啊,柏婳。”沈知言低低的笑出声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纠结奖学金呢,而且争取奖学金怎么了,又不是……”

  柏婳冷眼望着她,手指微微用力。

  沈知言闷哼一声,她的指甲好长,似乎更加陷入她的肉里。

  柏婳痛快的望着她的反应:“不是什么?”

  “不是助学金。”

  身后,传来了一声冷淡的声音。

  那人淡道:“奖学金,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柏婳惊讶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已经用力抓上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她的整条胳膊已经被人甩开,随着那人的力道,她整个身体都随之后退了几步。

  沈知言在被她放开的一瞬间,后背尚在贴着墙壁,意识朦胧间,她眨了眨眼,望着眼前出现的那人。

  “秦清雾。”她一见她就笑了,惊喜道:“我就知道,你见我没回去,一定会出来找我的。”

  秦清雾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语气无奈:“醉成这样,怎么不喊人陪着你?”

  “喊谁呀?”沈知言大着胆子,故作暧昧的凑到她脸前,压低了声音问她:“喊司徒蔺吗?”

  秦清雾静静的望着她,眸色暗了一瞬,随着对方的靠近,沈知言口中的酒香混着热气,直往她脖颈里钻。

  那人身形不稳,就要向地上倒去。

  秦清雾及时环住她,沈知言顺势揽着她的腰,她的手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后,很是好奇的揉了揉。

  察觉到她的动作,秦清雾嗓音带着几分哑,淡声提醒她:“沈知言。”

  沈知言抬眸望着她,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好奇的问:“天呐,竟然真的这么细,而且这么软?”

  秦清雾:……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身体在她怀中微微颤动,避免她真的摔了,秦清雾只能手臂用力,拥紧了她。

  沈知言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歪着头,去看一旁的柏婳。

  她表情挑衅,随后伸出手,对柏婳勾了勾。

  柏婳莫名的看过来,随着秦清雾的出现,她脸上青白不接。

  在沈知言面前,她尚且能够随意的发泄自己的不满,然而秦清雾,她实在不敢。

  在刚才的饭局上,所有大人物似乎都对秦清雾毕恭毕敬。

  就连容敬璋都在一旁喝着闷酒,连去那一桌敬酒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秦清雾那样温柔的把沈知言抱在怀里,且一副明显为她“出头”的架势,让柏婳原本的不甘愤懑瞬间压下去,剩下的只剩了恐惧。

  柏婳正要开口,说点什么。

  沈知言十分欠扁的挑衅一笑,对她说:“帮我的人来了,你怎么还不滚?”

  柏婳:……

  她沉默了下,强忍着怒气,又小心翼翼的望了秦清雾一眼。

  对方表情冷淡,望向她的目光里毫无情绪。

  但同时却传达了一个信号,她暂时并未打算在此深究。

  柏婳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将来哪天,秦清雾找她翻旧账的后怕,立刻转了身,快步向身后的方向走去。

  等人走了,沈知言彻底开心起来,她摁着秦清雾的胳膊借力,对方十分配合,甚至微微轻抬了下胳膊,以方便她站直了身体。

  沈知言从对方的怀里离开,随后,她又先前靠近了一些,轻轻嗅了嗅。

  她感叹着说:“秦清雾,你好香啊,又是那款香水吗?”

  秦清雾轻轻掀动唇角,温声问道:“喜欢这款香水?”

  沈知言点了点头,又摇头,认真看着她道:“是喜欢你用这款香水。”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

  喝醉了的沈知言,总是很大胆的。

  她什么都敢说出来。

  不像平时那样,处处透着谨慎,克制,把所有的想法都压在心里。

  片刻后。

  秦清雾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问她:“你想要的棉花糖,这里没有。”

  下一秒,沈知言发现她手中放置着一颗糖果。

  那糖果应该是草莓味道的,黄色的包装纸上画着可爱的草莓图案,除了糖果,沈知言同时看清的,还有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走廊的暖光下,竟是那样的好看。

  沈知言只凭着本能,疑惑问道:“什么棉花糖?”

  “不是说,小时候的梦想,是可以吃到棉花糖么?”秦清雾拆开包装纸,随后,把糖果轻放到她的唇边,问她:“先吃草莓糖,棉花糖以后再补给你,行吗?”

  沈知言瞬间怔住。

  她并没有去看那颗糖果,也没有张开唇角,一瞬间,眼中似乎只剩了秦清雾。

  那人深邃美丽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心中似乎有一股特别温暖的东西划过,而内心也似乎同时被一抹柔软所抚慰着。

  在她过去所经历的所有岁月里,还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梦想,曾经是棉花糖。

  也只是棉花糖。

  可秦清雾就这样记在心里了。

  “嗯?”秦清雾眉眼弯了弯:“不喜欢吗?”

  沈知言把嘴张开,那颗糖就被她送到了嘴里。

  草莓味道的糖果格外香甜,混杂着淡淡的奶香,甜腻的口感在唇齿扩散开来,似乎甜到了深不见底的内心深处。

  她只觉得心脏似乎停顿了一下,有什么在心口间扩散着,让她心跳加速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措的慌乱感。

  却完全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十分欢喜。

  秦清雾打量着她泛红的脸颊,提议道:“去甲板吹吹风,怎么样?”

  沈知言大方的点头,笑着说:“好啊,当然可以。”

  二人从宴会厅这边的方向离开,里面酒宴仍在进行,显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交谈着,无人发现,沈知言和秦清雾正缓步往相方的方向走。

  二人来到甲板,沈知言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禁愣了一瞬。

  漫天的繁星璀璨映照了夜空,浩渺的水面静谧如镜,倒映着漫天繁星与一轮皎月。江岸上的高楼大厦霓虹璀璨,星辉交映间,实在太过绚烂耀眼,暗夜和深空反而成了光明的点缀。

  沈知言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过头,望向身侧的秦清雾。

  那人眸光深邃,正望着平静的江面,微风卷起她耳边的发丝,沈知言定定的望着她的侧脸,只觉得她漂亮的着实有些让人沉迷。

  “秦清雾。”

  秦清雾偏头望过来,眸光温柔,很轻的应了一声:“什么?”

  沈知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挫败的语气,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多么的讨厌我,才特意追来了这里,再一次和我玩一场爱情游戏。”

  秦清雾微怔。

  她微垂眼眸,疑惑地视线落在她醉意弥漫的眼睛上,问她:“沈知言,我是谁?”

  “大——”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大——”佬。

  她心说。

  混蛋!

  你化成灰,本小姐都认识你!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她发现,沈知言漆黑的眼眸里,竟然满是讥讽。

  秦清雾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这人一旦喝醉了,似乎就会把她当成某位仇人。

  而且以沈知言内敛的性格,显然仇恨还不轻,毕竟她轻易不会主动开口嘲讽人。

  这一刻,沈知言还在望着她的眼睛,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猛然又回过神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回答她:“你啊,秦家三小姐,秦清雾。”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嗯,答对了,但是没有第二颗糖果了。”

  “没关系。”沈知言无所谓的说:“又不是小孩子,回答对了问题就需要奖励。”

  景色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让沈知言几乎都忘了,答应秦清雾来甲板吹风的根本目的。

  她望着平静的江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开口。

  “秦清雾,我有话想问你。”

  秦清雾迎着她的视线,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先前散漫开朗的模样,漆黑的眸光里满是认真的神色,除了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轻颤,正暗示着她此刻的紧张。

  秦清雾笑容温和,告诉她道:“嗯,我在听。”

  沈知言有些无措的紧张,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郑重的看着她说:“我讨厌这种感觉。”

  秦清雾有些莫名,她失笑问:“什么感觉?”

  “如果你喜欢我,请你告诉我。”沈知言哪怕压抑着失衡的心跳,声音也已然颤的不像样:“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感觉,我也不想一直自恋的去反复猜,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清雾垂眸望着她,静静的听着。

  “所以秦清雾……你知道的,我也不擅长猜测你的情绪,猜测你的想法,”沈知言自嘲一笑:“你似乎一直都很冷静,永远很冷静,我也很难猜测出来,所以——”

  她说着,敛下眉眼,声音低低地:“请你告诉我答案,行吗?就当,就当让我继续安稳的生活下去,不要反复的猜来猜去,毕竟,我们还要当朋友的。”

  “抱歉,近来为你带来了困扰。”秦清雾微敛着眉眼,认真的望着她,和她道歉:“沈知言,是我考虑不周。”

  沈知言默了默,咬了咬唇,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她点点头,说:“嗯。知道了。”

  “沈知言。”她声音轻柔的喊她一声,语调尾音上扬间却变得轻快。

  沈知言应了一声,随后灿笑着看她:“我们回去喝酒吧,秦清雾,我们回去能不能坐在一起啊?”

  秦清雾声音含着笑,说:“沈知言,我喜欢你。”

  “良辰美景,不喝酒实在是——”

  她说到这里,眼睛又缓缓睁大。

  那人的眸光温柔,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她,似乎比江面的映月还要温柔。

  她身后流光溢彩,万家灯火。

  她的眼眸中溢满了霓虹的璀璨,望向她的深邃眸光里满是专注,似乎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是一件让她内心极为开心的事情。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我喜欢你。”

  “你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自恋。”她眸光专注,望向她的眼睛:“你说你很难猜我的想法,其实不需要猜,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比起你的朋友们而言,我们似乎认识的还不是很久。”

  “但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互相了解。”

  “你之前说,在你的过往人生里,从来没考虑过恋爱,也没考虑过婚姻。”

  “那么,沈知言。”她停顿了一下,笑着问她:“能不能为我破个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