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突破重重包围来到这里本就是一种实力,我也不希望我的妹妹一直错下去。”希雅眼神哀伤,即便被重重枷锁束缚坐在椅子上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度,“时间不多了,她随时会回来,我真诚地恳求您能制止她的行为。”
江屿白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我要怎么做?”
希雅笑得决绝:“只要我死了,她就无法得偿所愿。”
她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江屿白,浑身上下充斥着视死如归的气势,眼底却有些湿润。
江屿白迟迟没有动作。
希雅轻声说:“不要让您的善良成为阻碍您的道路。”
江屿白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
冷风吹拂,带动枯枝飘散。
江屿白脚步微动,却见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浓浓的黑气,触碰到黑气的枯树瞬间朽烂成一滩烂泥,腥臭难闻,很难想要是挨上皮肤,会不会像这枯树一样惨烈。
远处传来阴狠愤怒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聊了这么久!”
江屿白回头,登时看到梅莱芙赶过来的身影,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端庄得体了,反而像个怪物一样,癫狂愤怒。
他冷声道:“梅莱芙,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梅莱芙缩成针尖的瞳孔望向江屿白,忽然笑了一声:“都到这种时候了您还不惩戒我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我猜您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吧?”见江屿白没有反应,她却笑得更开怀了,“您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猜中了?要不然您主动放弃挣扎,等我解决完碍事的家伙再跟您好好交流感情,您也考虑考虑之前聊过的事。”
江屿白当然知道这些公爵的话半点都不能信,他要是当真松懈,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弄死。
他还没说话,身后的希雅突然出声:“梅莱芙,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对着一个外人撒气,动不动喊打喊杀,真威风啊。”
梅莱芙没想到她会开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声音陡然尖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希雅艰难抬手,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尖端正对着她自己:“就凭我们同生共死。”
梅莱芙果然不动了,她死死盯着希雅,声音阴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天。”
江屿白目光落在她灰白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密密麻麻枯死的藤条,顶端颤巍巍立着朵黑蕊白瓣的花,大概是银莲花。
代表着嫉妒。
希雅还有心思冲他笑,她被铁环束缚住的手握着锋利而腐朽的匕首,将刀柄朝向江屿白。
她浑身上下骨瘦如柴,眼神却燃着漂亮而热烈的火。
“对准我的心脏。”
梅莱芙眼里充斥着怒火:“你疯了?”
希雅表情太冷静了,仿佛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看看你这幅暴躁的样子,母亲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一点家教都没有。”
梅莱芙登时被激怒,她气势陡然凌厉,猛地朝他们扑过去。
希雅慌乱催促:“别愣着了!快点啊!”
却见江屿白回头,猛地甩出一道金红色的飞毯,那飞毯散发着所有黑暗生物都惧怕的金光,在接触到梅莱芙身体的一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
烈火熊熊,烧得梅莱芙惨叫连连,登时趴在地上疼得打滚。
希雅愣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那股火焰的剧痛,立刻道:“伤害她的身体没用,我会分担她身体的疼痛,但她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趁这个机会杀了我吧。”
她将匕首放在石桌上,低头望向梅莱芙时眼里也只有悲哀。
江屿白却没按她的想法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直以一种无害的姿态引诱我靠近你,无论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还是刻意用教训的口气激怒梅莱芙,都在逼迫我做出选择。即便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我也要怀疑,你就这么想死吗?”
“从始至终你都没说过,你到底怎么变成了亡灵法师,那个寄宿在你身体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过很多次共体,我之前也在梅莱芙身上见过那些不合理的伤痕,可现在梅莱芙变成了那样,为什么你还是正常的模样?”
江屿白冷声道:“如果浑身都是狰狞伤口,别人只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你以为这副模样更能激起别人的怜惜,所以才维持这幅样子吧,是想要我的血?还是心脏?”
话音刚落,他就见一直低着头的希雅缓缓抬头,眼里没了那些故作柔软的情绪。
精致无辜的脸颊也从额头开始逐渐崩坏,露出里面坏死的黑斑,只一瞬间,右半张脸便被可怖的烧焦伤口占据,一半是花季少女,一半是可怖的鬼。
希雅一开始的微笑逐渐崩坏,眼睛睁大到极点,血丝几乎撑爆眼眶,从里面流出黑色的血:“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地坛上用来束缚希雅的铁链咯吱作响,她慢慢站了起来,整个庄园地动山摇,似乎在用尽全力拖延住她的动作,却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她彻底挣脱束缚——看趴在地上的梅莱芙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失去往日里的从容,只有深深的绝望和喃喃自语。
“贱人——”
江屿白一把拉住维达尔往后退,警惕地盯着希雅。
“虽然我本来也没打算装样子,看你实在有趣,忍不住逗一逗而已。”希雅将垂在她耳边的发丝别上去,“真是的,我已经期待很久了,看着你一副正经模样揭穿我,太好玩了。”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你,就算换做是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真有点想把你和我埋在一起了,让我们的坟墓上长满荒芜杂草,根茎吸食我们腐烂的骨肉——”
希雅伸展了下肢体,彻底摆脱束缚的她看起来轻松而惬意,恐怖的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先前我好妹妹推测的不错,你应该没多少魔法能挥霍吧?”
江屿白紧紧抓着维达尔手腕:“你们真是有默契的亲姐妹。”
都疯疯癫癫的。
希雅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跟她亲。”
她抬步想抓住江屿白,就见江屿白手一挥,蓝光乍现。
刚刚梅莱芙被火烧的经历历历在目,希雅可不想尝尝始祖魔法的威力,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察觉到那光并没有攻击性。
等到蓝光成型,猛烈的光亮晃了所有人的眼,希雅才察觉到被耍了,灰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你逃不掉的——”
是传送阵法。
江屿白用的这个是最大型随机传送法阵,当初来时他特意在路上种过锚点,那是一片巨大而幽深的密林。
法阵一成型,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投放到锚点处。
这是江屿白当初见到阁楼里传送阵以后决定给自己留的退路,只不过时间紧,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他不确定有多少人被传送到这里,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人,虽然希雅与梅莱芙不见了,但当时紧紧抓住他的维达尔都不见踪影。
林子实在太大,江屿白就算用着魔法,短时间里也很难找到维达尔,但他当初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救命的宝物,现在打算慢慢找。
他看了四周,手里变出了只黑不溜秋的小鼠,小鼠在空中嗅了嗅,立刻跳下来朝一个方向走。
先是灌木、花丛,再是宽大的水潭。
江屿白看到不远处蹲着个身影,瞧着十分可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艾尔格。
他一顿,疑惑于传送阵怎么把墓园以外的人抓了进来,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半米左右艾尔格才发现他。
艾尔格一见他便激动地站起来,死死抓着江屿白衣角,豆大泪滴哗哗往下掉:“您、您能带我走吗,我保证不添乱!”
江屿白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走,闻言点头:“可以。”
看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江屿白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条丝帕递给他。
艾尔格登时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擦了擦眼泪:“谢谢您。”
他还有些抽噎,低着头似乎吓得不轻:“我本来在好好干活,不知怎么的一阵蓝光下来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您出现了!”
江屿白这个罪魁祸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事,你就跟着我走。”
“好,您真是个好人呜呜……”
也许是江屿白表现得很体贴,艾尔格不免松懈了些。他本就是话多的性格,无意瞧见江屿白兜里的东西,咦了一声:“您还带着这些小玩意儿呢?”
江屿白看了一眼:“呃,备用的扣子。”
其实是维达尔袖子掉了颗扣子,他觉得扣子花纹精致,丢了可惜,不知为何他偷偷留了下来。
艾尔格小小的惊呼一声:“哇,您准备好齐全,还有药罐?”
江屿白点头:“对。”
这药罐是给维达尔上药以后塞给他的,结果后来江屿白受伤,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上。
艾尔格又说:“您还喜欢玫瑰呢,草编的玫瑰,您真浪漫。”
江屿白默默躲远了些:“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总跟维达尔有些关系,他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
藏在艾尔格身后的黑影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始祖还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可得好好藏起来。
走了一会儿,艾尔格忽然停顿一下,严肃道:“对了大人,刚刚一直有个鬼东西跟着我,就是他得罪了梅莱芙公爵我才被抓到墓园来的!”
他扒拉了下头顶,抖出了一团黑气,那黑影被摔得七荤八素,登时气得跳脚:“你这就把我卖了?!”
他还想趁着江屿白没反应过来溜走,就见江屿白动作飞快,瞬间把他抓住,紧接着一股庞大恐怖的威压倾泻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黑影几乎以为江屿白要弄死他。
他心里凄凉,只觉得初见时能把江屿白拖进幻境里真是走了狗屎运,就这魔法的浓度,谁能迫害到江屿白?
但江屿白没下死手,只封印了他体内的魔力,幻化出了绳索将黑影牢牢裹住,拎到面前说:“你叫什么?”
黑影看着还挺委屈:“没名字,梅莱芙那家伙非叫我黑蛋。”
江屿白缓缓皱眉。
黑影一见他皱眉就觉得心慌,吱哇乱叫:“你别不信啊,她真是这么叫我的!”
江屿白叹了口气:“好蠢的名字。”
“……”
打不过,他忍。
江屿白没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你跟希雅应该是一体双魂,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黑蛋眼珠子一转:“她的事?我确实知道不少。”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加大法力,顺带屏蔽了黑蛋的惨叫声。
一边的艾尔格看得心惊肉跳,默默离远了些。
等到江屿白卸了力气,黑蛋奄奄一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