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谈判桌上的细节内容外界无从知道, 只知道UA最终在这场角逐当中败下阵来,被迫退步。而卢纳尔那张看起来像是被保镖提撑上车的图片,被媒体戏称为“火刑架上的Drowning Dog。”

  事实上, 陈默从不认为, 卢纳尔会就此灰溜溜回国。

  果然此后两天, 以传兴科技为首引进外资的联名企业,打着科技共享, 优势互补的名义,开启了一场有关整个国内科技市场的所谓技术革新的研讨会,以此鼓动新兴小型企业与创投人之间的合作。

  CM在国内的办公大厦顶楼。

  韩乾将手机里调出来的画面推到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面前, 开口说:“这是传回的卢纳尔和任贤森在机场碰头的照片, 你看看。”

  席司宴随意瞥了一眼, “拿到证据没有?”

  “还没, 卢纳尔这次格外小心。”韩乾弯腰把手机拿回来,皱眉开口:“不过卢纳尔打着大捞一笔退回老巢的目的基本是板上钉钉了,就是可怜了那些小企业, 有的甚至是刚大学创业出来的,卢纳尔要真这么搞,市场的平衡一下子就会被打破。”

  席司宴转动椅子看向外面。

  说:“牵扯太多了, 不会袖手旁边的大有人在。”

  “比如说陈默就是之一是吧?”韩乾带了点笑:“卢纳尔这次在他手里栽了一大跟头,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听说被气得住了两天医院。陈默偏偏又还是任贤森的死对头,一个圈子的生死存亡战, 我早就说过, 你俩挑对家的眼光是真的一致。”

  席司宴手里的钢笔取出又盖上。

  “订一班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飞华京。”

  韩乾惊讶:“你要亲自去?”

  “嗯。”

  “没必要吧。”韩乾说:“杨氏对谈那天你都没露面, 这次咱们的人盯着就可以了。”

  说着说着, 韩乾懵逼了一下, 震惊:“你别告诉我你想假公济私啊,眼看前男友去了,你忍不了这三天两夜的相思之苦,非要跟着去?”

  席司宴手里的钢笔丢过去,“让你订就订。”

  “恼羞成怒。”韩乾一把接住了笔,一边让秘书订机票,一边絮絮叨叨:“虽说我很理解,对吧?这位陈总一点不比你这工作狂得闲,学校公司医院几头跑不说,刚忙完杨氏的事情,马不停蹄就又出了差。可咱也不能逼得太紧,你知道这越上赶着就越掉价的道理……”

  韩乾的话,最终在席司宴响起的手机铃声中被打断。

  他还以为自己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到呢。

  结果席司宴接起来一声妈,韩乾才知道是席家上一辈顶出名的那位大儿媳。

  姜静在韩乾这种外人眼中,一生也算传奇。

  婚姻美满,儿子出息,自己在外也是女强人性格,老公当年说脱离席家自主创业,她二话没说就跟着他出走了,并动用自己的人脉能力将夫妻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

  席司宴就算不继承席家。

  啃他父母的老,怕也是几辈子都啃不完的。

  可现在一家子精英,谁也不攀着谁。

  如今电话里,姜女士的声音在面对自己儿子时,少见的柔和两分,开口问说:“没开会吧?有没有打扰到你?”

  席司宴手机就放在办公桌上,还一边忙碌着手上的事。

  “没有。”他说。

  姜静:“那就行,你回来也这么长时间了,好歹抽空回家吃吃饭。”

  “好。”席司宴并没有拒绝:“我看看时间。”

  对话简单,三两句就没了话说。

  过了几秒钟,还是姜静先开口:“对了,我听人说你在找擅长内调的名医?”

  席司宴手上一顿,“你认识?”

  “人我倒是知道一个,推荐给你也没什么问题。”姜静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这么千方百计到处打听,是不是为了那谁?”

  “是。”席司宴很干脆,沉着:“还有,他有名字,不是那谁。”

  “你别一提起他就浑身带刺一样。”姜静似乎有点无奈,“当初的事时机使然,老太爷也无非是顺水推舟,想着你俩能断最好。如今席家管不着你,也没那个能力管你,可扪心自问,家里人真想阻止,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这是软化求和并表明态度,席司宴不是没有听出来。

  说到这里,姜静把话题刚回刚刚,问说:“我是听说那孩子腿不好,高中你不就让庞老给他治疗过,如今怎么找起内调的医生来了?”

  提起这个,席司宴皱了皱眉。

  “低烧。”他说:“持续性的。”

  姜静:“什么引发的?”

  席司宴捏了捏眉心,半晌突出俩字:“房事。你确定要听?”

  姜静:“……”

  一直等在旁边没走的韩乾:“……”

  席司宴压根不在乎听见这事儿的两人是什么表情,或者在想什么。

  他只是一提起陈默这毛病,就不自觉拧眉。

  关于那一夜已经过去好几天。

  他早上发过一场烧之后,退下来了,可之后就一直持续性低烧,反复不好。

  连杨氏谈判那天,他的温度都一直维持在三十七点八度左右。

  席司宴找了不少医生咨询,也给他开了药。

  得到的结论都差不多,他这次持续性低烧除了一场激烈的情事透支体力之外,跟他连轴转的忙碌有着很大的关系。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从幼年种下的。

  早产,肠胃不好。

  又几乎错过了整个能好好调理的成长期,别说调理,他最初那十几年,相当于在一张本就薄弱的纸上,反复拿刀划破粘合再划破,最后留下破破烂烂满是疮疤的本体。

  席司宴在这件事上从不找自辩的理由。

  因为他同样缺席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陈默一面很好地养着自己,一面却又在不断透支。

  幼年埋下的隐患,如今以这种方式反馈在了他的身体上,也犹如回旋镖一般,五年前就狠狠扎在了席司宴的胸口,一直没有拔出,时隔越久,扎得也就越深,生锈难愈。

  只要提及这事儿,就隐隐作痛。

  席司宴不再婉转,直接对着姜静开口说:“有合适的人选发给我,我找人联系。”

  姜静隔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开口说:“那什么,儿子,虽然说妈知道你从小骄傲惯了,如今更是身在高位,权力金钱什么都不缺。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使劲儿欺负人,我听说那陈默如今也是年轻轻轻事业有成,席家人可不干侮辱人那套,你……”

  席司宴叹气:“你想多了。”

  “真的?”姜静明显不信。

  可能在她眼中,天之骄子一样的儿子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打击,五年前和喜欢的人错开,如今回来,但凡对方有点不愿意或者别的原因,她都不怀疑自己这儿子干出点不做人的事情来。

  被自己亲妈这么怀疑,席司宴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安抚两句话后挂了。

  韩乾这会儿才找到机会开口:“真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需要跟你报备吗?”席司宴将签好的文件夹关上,递过去,“这次出差,你一起去。”

  韩乾指了指自己:“我去干嘛?你千里追夫还得配个提包的小厮?你俩晚上睡一张床上我总不能也在旁边观摩吧?”

  席司宴手上的文件从递改成了拍。

  附赠一句面无表情的,“滚。”

  韩乾调侃够了,拿了文件麻溜就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秘书室的总秘凑上来,悄悄往办公室瞄了两眼,打探:“韩助,席总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我给泡杯咖啡进去?”

  韩乾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劝你别去,某人今晚还要独守空房,心情差到爆炸。”

  总秘傻眼。

  “席总结婚了???”

  韩乾高深莫测,“那倒没有,有人了是真的。”

  总秘一脸吃到大瓜又不敢说出口的兴奋,“是谁啊?”

  “这你就别打听了。”韩乾恢复正经,“去准备资料吧,有的人工作只是顺便,只有咱们,天生的驴命呐。”

  CM在华驻地不久,公司引进的也大多都是从各方挖来的。对这位有着传奇色彩一样的年轻总裁,总是怀着那么几分好奇。

  能力是见着了,毕竟刚回国注资环尚手段果决,又作为杨氏内斗操盘手之一,更是可见沉稳心性。

  而且他洁癖严重。

  办公室平常连保洁阿姨都很少进,同事身上的香水味儿重了都能明显看出他不喜。

  就这么一位似乎只适合无性恋的老板,竟然疑是恋爱了。

  哪怕是从秘书室传出,也有人持怀疑态度。

  “假的吧,我很难想象平常说得最多的就是“请进”“继续”“重做”这种惜字如金的席总,是怎么跟人谈恋爱的。”

  “所以肯定不是咱们公司的啊。”

  “就是,说不定席总私底下开口就叫人宝宝呢。”

  “都别说了,我承认,宝宝就是我。”

  “梦挺美吧,醒醒!所有老板只会在开会的时候对你说:“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宝贝儿,你被开除了。””

  ……

  收到韩乾发来的截图信息,陈默刚下飞机。

  华京迎来降温期,温度有些低。

  袁浩和老K以及另外两个销售部同事走在他边上,见他拿手机,就主动帮他提过行李。

  韩乾在手机里问:“我也好奇,他私底下真这样叫你?”

  陈默觉得对方估计无聊透顶,一边挑挑眉,回复:“你嫉妒?”

  韩乾回了个作呕的表情。

  “千万别,我会做噩梦,谢谢。”

  陈默想了想,这么久,确实他和席司宴称呼对方名字更多。

  会做噩梦啊,好像比听某人抱怨一个人睡来得有意思。

  他打开和席司宴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就两小时之前,他问他上飞机没有。

  此刻陈默一个人走在队伍的后边。

  想也没想敲下俩字。

  “宝宝。”

  点击发送。

  对面秒回:“?”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随便叫叫。”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谈恋爱不都这样,我不能叫?”

  配合上他这名字,陈默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手机都给看笑了。

  结果手机下一秒直接显示了来电提示。

  陈默迟疑接起:“喂?”

  席司宴:“叫吧,我听着。”

  人在机场,面对几个同事询问的目光,陈默:“……我错了,别搞,年纪大了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