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畅一个人坐着,把脑袋搁在椅背的窄面,看着上方被风吹动的叶片发呆。

  上了大学起,如果不是刻意回忆,他已经很久不会想起闻尹江带给他以及他妈的伤害了。

  和很多人一样,闻畅小时候生活在一个还算平和的家庭,母亲忙于工作但也温柔,甚少缺失过他的童年,父亲虽然不怎么陪伴,但也撑起家庭的一片天地。

  这在联姻的家庭里算得上好模范了。归功于夫妻双方家里算半个世交,结婚前也认识。

  但假象终归是假象,闻畅记得很清楚高一结束的那一年,他爸找到了遗留在外多年的私生子,并想带回家。

  记忆里他得知这个消息的画面从不曾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当时由于太过震惊和迷茫忽视的细节在不知不觉间修复。

  闻畅清楚记得他和那个孩子的见的第一面,对方站在客厅,他推开门伫立,好像自己才是入侵者。阳光很好,他身上冷的发僵。

  闻尹江虚伪的面具一层叠一层,企图在两个留着不同血脉的儿子面前继续扮演慈父。

  实在是恶心的够呛!

  闻畅平息了一会,有些自嘲的笑笑,面部肌肉摩擦着口罩,当初自己劝自己劝了那么久,没想到闻尹江露一面就让他破功了。

  没什么东西的胃部上下翻腾,闻畅揉了揉肚子,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酒。

  这个点食堂应该关门了。

  等会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买点泡面回去吧。

  树上掉落的树叶打断闻畅考虑要不要加蛋加肠的思绪。

  他轻啧一声,打算侧头晃掉。

  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闻畅愣了愣,看着正捻着叶柄转动的人,“林词闲你怎么在这儿。”

  一天时间不见,面前的人好像有点变化,身姿更加挺拔,亦或者…闻畅突然有点卡壳,脑子里冒不出形容词。

  “来接你啊。”林词闲在另一半长椅坐下。

  他猜到闻畅会在校门口下车,然后步行回来,时间虽然不确定,但通过晚会的结束时间和门禁能推算出一个大致的节点。

  他还是想接他,看他,于是就来了。

  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想碰碰运气。

  不过恰巧发现了在这里看树叶的心上人。

  闻畅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林词闲隐去细节把推理过程告诉他,“看,我还是挺好运的。”他边说,边拧开手里的瓶子,侧身递出。

  闻畅晃了晃手里,“我有。”

  “这是苏打水,舒服点。”林词闲把水凑到他唇边。

  闻畅觉得这个举动过于亲密了,脑比手快,先一步劫下林词闲的后续动作,喝了一口才发觉自己中了套路。

  水冻过,但不冰,凉意中包裹着丝丝甜味。

  刚刚胃酸翻腾导致的口腔发苦发涩中和许多,闻畅仰头又喝了一口,直至口中苦涩被完全取代。

  林词闲也没问他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安静地陪着坐了一会,然后道:“去吃点东西?”

  晚会那种交际场,没人是奔着吃饭去的。

  放在以前闻畅一定会委婉地拒绝林词闲,但今天工作很累又见到了不想看的人他没力气应付。

  “谢谢你的水,也谢谢你晚上来接我。”闻畅肩胛处卸力,整个人进入放空状态,“我等会可能去买点泡面,也可能出去吃,但不想让你陪我一起,没有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对你不大好。”

  他声音很轻,哪怕累了的情况也有在照顾林词闲的心情。

  闻畅自认为回应不了林词闲的感情,所以不想让暧昧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出奇的,近乎直球的邀约拒绝,林词闲脸上没有一丝生气或者被拒的难堪。

  林词闲的手指还在玩那片树叶,眼神粘连的描绘闻畅被遮盖严实,遗漏的一双眼睛。夏日炎热,尽管已经是晚上,但口罩和鸭舌帽依旧让旁观者都感觉炎热,被汗水浸染的发丝贴在鬓边。

  线条勾画成黑色色块。

  闻畅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可爱,像动画里的卡通角色。

  无论说什么,都有让人无底线原谅的资格。

  林词闲抽出纸巾,在他没回神之前,隔着薄纸替他拭去汗珠,指甲轻轻刮弄过眉须,

  作为艺人,闻畅有定期修眉的习惯,眉尾末梢剃成比胡须稍软的茬,从未被他人抚摸过的地方,激起从未有过的触感。

  尾椎分泌出触电感,直冲脊椎连接大脑。闻畅无意识地并拢脚趾,使劲揉搓。

  脸上的热度太高了,下课的那股浪潮过去,四周没几个人,闻畅把口罩扯下来些。他假装整理口罩实则手背贴着脸颊。

  好烫。

  闻畅憋着气强行拽回被蒸得快挥发的理智,林词闲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在他脸上停留,也没有逾矩,只是擦汗而已,还隔着纸巾。

  从主观上来说没有肢体接触和暧昧。

  是他过于敏感了。

  好吧,也不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