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年腿上放着装着绿豆沙的保鲜盒,没有放在后座,看着似乎是怕下车时忘记拿。

  当然,陶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防患于未然,在一切不确定的因素下,他十分有可能舍弃这份绿豆沙。

  但陶年不舍得,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着这份绿豆沙下车,被放在前面的地铁站。

  车辆全速经过地铁站,油门一丝都没有松开。

  陶年的目光从远去的地铁站移开,再次往前寻找下一个地铁站口。

  杨则谁假装见不到陶年眼中想离开的心,关师傅其实讲错了,没有人强迫他们,是他们两个都不肯放过彼此。

  “你搭乘地铁达到家附近的地铁站需要转站,我送你回家还快十分钟。”

  陶年也不一定非要搭地铁,随便叫俩的士也是一个选择。

  “那就麻烦杨先生送我一程。”上车五分钟,陶年才礼貌道谢。

  杨则惟扯了扯嘴角,有点兴致打开车载音响。

  伴随着电台的经典粤语曲,杨则惟再次开口:“今日我见到你换了车也换了司机,之前那个呢?”

  他像一个好友似的,关心对方的近况,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陶年放在保鲜盒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家里的阿姨需要司机接送,我让他去负责。”

  杨则惟当然知道,他只不过是想陶年亲口和他说,毕竟他难得见到这么乖的陶年。

  乖乖跟着他上车,乖乖回答他的问题,乖乖听他的话。

  真想油门踩尽,直通山顶,不过真是这样做的话,陶年和他连带这辆车会冲出围栏,掉下悬崖,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杨则惟还真有点想这么做,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又一遍陶年和他冲下悬崖的情景。

  那叫不叫殉情,好像两者为爱情自杀才叫殉情。

  陶年对他有爱情吗?

  应该有的吧,不然也不会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明目张胆地看他。

  那就殉吧,杨则惟喜欢这个词。

  不过陶年好像很想尝尝手上的绿豆沙,如果这样做的话,陶年将永远没有办法知道绿豆沙是什么味道。

  陶年不爱哭,杨则惟有办法让他哭,但不是这个时候。

  杨则惟在红灯前停下,耳边重新响起歌曲。

  “无言地爱我偏不敢说”

  “说一句想跟你一起”

  “wooh oh”

  “如真如假”

  “如可分身饰演自己”①

  无论杨则惟处于哪种情况,陶年都上过他的车,正常不正常,发癫不发癫,兴奋不兴奋。

  在道路不顺畅的情况下满油,推背感十足,迅速超车,但到斑马线上还有意识礼让行人,看来暂时还没有发癫到极致。

  想和他一起死,又舍不得他死。

  要是换上另一个人在副驾驶,杨则惟必定会直接冲上山顶。

  陶年把腿上的保鲜盒放下:“药在哪里?”

  杨则惟转头盯着陶年平和的神情:“不需要。”

  陶年没有继续动作,还有十分钟就到家,等他下车后,是生是死都不关他的事。

  绿灯亮起,杨则惟才说:“我想喝水。”

  陶年拿起矿泉水,手掌覆盖覆在瓶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拧开瓶盖,分明平常不过的动作,在杨则惟眼里却无比的吸引,宛如对方在水里施法一样。

  他想象过陶年拿起矿泉水递过来的模样,此时和他想象中如出一辙,只不过多了些真实。

  杨则惟松开油门,伸手接过陶年递过来的矿泉水,手指如愿地落在对方的手上,接触到温热的皮肤。

  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修长的手指上,贪婪地吸取着气息。

  陶年松开手,矿泉水被杨则惟握住,他微微仰头喝了一口,随后又递回给陶年。

  陶年拧好瓶盖,将矿泉水重新放回到原地。

  接下来的十分钟,车厢里无比地平静,刚刚惊险的一程宛如错觉,如今回到正轨,迈巴赫像路上每一辆车一样尊敬守法。

  达到陶年家楼下,陶年第一时间拿起放在一边的保鲜盒,所以被杨则惟有机可乘,按下车门锁。

  有得就有失。

  陶年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结果。

  他不知道徐阿姨一直在楼上阳台处往下看,如果被她知道自家的少爷被“软禁”在这辆价值千万的豪车上,她不顾一切拿着菜刀下来解救她的少爷仔。

  杨则惟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副驾驶座,手上贴着陶年的大腿往上游,“咔哒”一声,陶年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

  帮人解开安全带,确实非常绅士,如果有情人的话,说不定就献上热吻。

  杨则惟还处于兴奋阶段,陶年护着手上的绿豆沙:“多谢杨先生送我,辛苦了,如果没事的话,请打开车门锁,放我下车。”

  这一幕如同陶年被杨则惟堵在傍山餐厅,陶年请求的杨则惟放开他,并让他离开。

  杨则惟听话地解车门锁,但陶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杨则惟食指勾住保鲜盒的包装袋:“今晚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陶年想起关师傅的手艺,点头:“关师傅做的菜很好吃,新鲜出炉第一时间享用比保温盒送过来味道还要好。”

  杨则惟问:“水果呢?”

  陶年如实地说:“提子不太新鲜,应该是店主卖不出去借用礼盒打包,雪梨中规中矩,有水分但不够甜,其他我没有碰,不给予评价。”

  “……”杨则惟不死心地问,“有没有觉得雪梨块切得十分漂亮。”

  陶年觉得杨则惟越来越奇怪,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杨生,你现在需要吃药。”

  杨则惟一副讳疾忌医,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没病,不需要吃药。”

  陶年有点不太想要这份绿豆沙,就让它留在迈巴赫里吧。

  杨则惟说:“叫我的名,放你走。”

  他再次靠近陶年,放轻声音,循循善诱,像夜里勾魂的狐媚。

  “我会和你说晚安。”

  非常诱人的条件,三个字换一声晚安,离开机会和一盒绿豆沙。

  陶年身为乙方都觉得这次甲方未达成协议处处让利。

  可惜,现在陶年不在谈判桌上,而是在迈巴赫上。

  陶年放开腿上保鲜盒,伸手即将拉开车门。

  杨则惟含住了陶年微凉的耳垂,用犬齿磨着那块软肉。

  陶年的手停在了半空,仔细看还有些颤抖,不止是手,还有他的身体,他在努力克制。

  耳垂是陶年的敏感地带,还有大腿内侧,脚踝,经过无数个日夜精准得出的数据。

  既然筹码不够那就再加一个,杨则惟杀伐果断,想要东西不择手段都要得到。

  耳垂被吸吮红得滴血,像杨则惟买的红提子。

  杨则惟含糊道:“如果不想我发疯,你要给我点甜头,对不对。”

  陶年喉结滚动,所有困难他都能克制,他可以装成正常人一样和其他人相处,他可以应对程医生积极就医,他可以解决陶明宗和黎家人,将陶氏稳稳掌握手中。

  但欲望是陶年至今无法解决,也无法克制,这是他的弱点,只有杨则惟一个人知道。

  半边身子连同脑子都微微发麻,这种感觉即将蔓延全身。

  “……”

  “杨则惟。”

  声音并不像陶年本人一样受人控制的软弱,冷静,空洞,不带一丝情感。

  高高在上的神明勉为其难地开口叫信徒的名字。

  杨则惟松开陶年的耳垂,也同时松开手,回到驾驶座位上,像个斯文君子一样。

  “晚安。”

  陶年拿着绿豆沙打开车门安全落地,双腿踩上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陶年回到家,徐阿姨从沙发上起身,第一时间走到玄关处。

  “吃饭了吗?”

  陶年点头:“吃了。”

  徐阿姨看到陶年手上的保温盒,问道:“这是什么?”

  陶年将保温盒递给她:“绿豆沙。”

  徐阿姨走到厨房打开保鲜盒,一看这个绵稠出沙质地就知道煮糖水的人很有技术,不是出自外面店铺的手艺。

  厨房传来声音:“年仔,糖水在哪里拿回来的。”

  陶年说:“朋……朋友家里的阿姨做的,晚饭吃得太饱,她让我打包回家。”

  徐阿姨本来还有点吃味,少爷仔在外面吃别人家的饭,还连吃带拿,手艺比她还好吗。

  下一秒她听到是朋友,连忙将保鲜盒放入冰箱,欢天喜地地出来:“朋友啊,边个朋友……”

  “哎呀,年仔,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徐阿姨着急忙慌地凑上前看,这个季节的蚊子这么毒。

  陶年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耳垂滚烫,抬手摸了一下。

  徐阿姨阻止他:“别挠,看来是只毒蚊子,我找点药给你涂一下,你赶紧去洗澡。”

  陶年听话走进房间,拿上睡衣到浴室洗漱。

  陶年面无表情站在镜子前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解开衬衫纽扣,在锁骨处发现了被蚊子叮咬的痕迹。

  红痕已经慢慢淡化,剩下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微红。

  陶年不知道自己的警惕力会这么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杨则惟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副身体的本能习惯,下意识对杨则惟大开城门。

  陶年洗完澡出来,被热水冲洗过的耳垂更红了。

  徐阿姨找出蚊虫叮咬的止痒药膏递给陶年:“记得不要挠,不然要留下疤。”

  这一晚上,陶年带着浑身的薄荷药膏的味道躺下床,耳边充斥着那句低吟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