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没多久,钟挽风就开始为古鸿做事。

  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她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华弦。

  不过虽然没有联系,但并非对对方的动向一无所知。

  她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与华弦有关的消息,听着他人描述她的一举一动,揣摩着她的心思和悲喜。

  他们说,她拒绝了好几位男性追求者,说不会将婚姻和政治掺在一起。

  他们说,她现在羽翼渐丰,有了底气,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公主。

  他们还说,虽然她现在春风得意,但女人毕竟成不了大事,这天下终归还是男人的。如果她识相,就该早点投降,或许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过以她的性子,应该没有男人喜欢吧。

  说到这里几位男性官员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对于华弦来说,不被男人喜欢是全世界最可悲的事情。

  有人还要夸一句坐在旁边的钟挽风,“比如钟小姐,就比华弦那女人有远见得多,早早弃暗投明,以后前途无量啊。”

  钟挽风扫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如刀,看得人心里发寒。

  立刻又有人出来打圆场,“好端端的把钟小姐扯进来做什么,钟小姐深谋远虑,哪里是华弦那种浅薄的女人比得了的。来来来,钟小姐,我敬你一杯。”

  伸到眼前的酒杯带着讨好的味道,杯口被压得很低,像个卑躬屈膝的奴隶。

  钟挽风居高临下地与之碰了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的香气席卷口腔,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腹中,肌肤上有看不见的热度扩散蔓延。

  钟挽风看着再度被殷勤满上的酒杯,眼眸依旧冷淡。

  华弦是对的,只有拿起刀,那些人才会把你放在眼里,因为忌惮而不敢冒犯。

  当初辞职的时候,钟挽风的想法很单纯。

  她只是觉得既然人类与异形的战斗就快要获得胜利,她的使命也算完成。

  至于华弦……她自认与华弦之间并无可能,也就没必要自我折磨,非要留在她的眼前。

  听说绯闻八卦就让她如此难过,如果有一天传来的是华弦的婚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离开华弦之后,她活得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华弦的婚讯,却在无意中发现了指挥官的蠢蠢欲动。

  钟挽风的心猛地下坠。

  斗争还没有结束,她早该发现的。

  那些坐惯了高台的男人,怎么会甘心跌落进尘土里,更不会甘心看着曾经被禁锢在花瓶里的花朵,漫山遍野的肆意绽放。

  钟挽风思量再三,主动去见了古鸿。

  对于皇家护卫队出来的人,古鸿自然不信任她,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怀疑和挑剔,“你来做什么?”

  钟挽风平静地回答,“工作。”

  “工作?”古鸿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意味深长,“我这里没有工作可以给你,另谋高就吧。”

  “25号辖区是个好地方,值得好好建设,可惜最近异形出没的频率一再增加,着实让人头疼。”

  被眼前的女人一针见血地戳到痛处,古鸿不满地皱起了眉,正想发作,但却听对方继续说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那些异形会消失。您要支付我相应的报酬,然后我们两清。”

  古鸿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下,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你说的是真的?”

  因为25号辖区的事,他已经头疼了很久。如果只是一笔钱货两清的交易,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风险。

  钟挽风说:“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后来的事态发展都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在干净利落地清除了25号辖区的异形之后,她拿钱走人,古鸿反倒舍不得了。

  这把刀用得实在太顺手,就算昂贵得要命,他不想就此放开。于是两个人的交易就一直延续了下去,久而久之,众人都把她看成了古鸿阵营里的人。

  后来古鸿也曾经严肃地问过她,为什么选择了自己这一边。

  钟挽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个数字,“一万。”

  古鸿没听懂,“什么一万?”

  “来见您之前,我在皇家护卫队,每个月的津贴是一万块。”

  钟挽风淡淡回答,“就算加上杂七杂八的奖赏,一年也不超过二十万,连您手边的烟灰缸都买不起。我认为,我值得更多。”

  古鸿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舒爽地大笑起来,“你是个聪明人。”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想要的贪婪之徒并不可怕,用金钱名利可以轻易解决,他不缺。

  可怕的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人。

  钟挽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都开出天价,反复拉扯,然后看着古鸿一笔笔支付费用,并洋洋自得,自以为拿捏住了她。

  流言蜚语纷至沓来,她踩着累累白骨,经受无数唾骂。

  从未如此孤独。

  但现在看来,那些孤独和挣扎,都是值得的。

  在驻地养伤的日子很平淡,是钟挽风从出生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一切重担都已经卸下,她不用再背负任何。

  改造人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伤口很快愈合,留下一块难看的疤痕。

  钟挽风并不在意,她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多一道又有什么要紧。

  只是在她伤好之后,华弦来看望的次数就少了,总让她觉得寂寞。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

  所以即使面对着消失了半个月的华弦,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了招呼,“陛下,好久不见。”

  华弦嘴角轻轻一挑,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半个月,也叫久么?”她语气戏谑,“有人一走,可是好几年。”

  帐篷里的空间本就不算宽敞,两个人紧挨在一起,更是显得逼仄。

  钟挽风甚至能看清华弦眼睑下的淤痕,那是过度熬夜留下的印记,想必她最近一定忙得要命。

  她垂下眼眸,“抱歉。”

  然而华弦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反而凑得更近了些,“除了抱歉,你就没有其他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钟挽风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跳过速,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虽然她在战场上攻城掠池,一往无前,但在华弦面前,她一直都是输家。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那张端庄昳丽的脸近在咫尺,香气若有似无,丝丝缕缕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逃无可逃,索性不逃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该有个结果。

  钟挽风默了默,“还有,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说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蓦然升高的体温。在华弦明亮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无措的自己。

  “你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消失,让我等这么久。”

  华弦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一副要算账的架势。她笑起来,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我让你等几天,不会怪我吧?”

  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过脸上的疤痕,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只人偶,僵硬无比,一举一动都被眼前的人牵制着。

  钟挽风哑声说:“不怪你,是我不好。”

  感受到对方的手环到了自己的腰上,她动作顿了顿,也慢慢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搂住了眼前人的腰,好像那是一件易碎的名贵瓷器,“当时所有人都说,你会跟俞瑾……所以我,抱歉。”

  说到这个,华弦扶着她的手臂,神情认真地解释,“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跟俞瑾在一起,说什么对国家发展有好处。可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女性领导者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那么谁能说这个国家的女性是自由的?”

  她微扬着下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从束缚中挣脱出来,获得自由吗?”

  钟挽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华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自己也是一样。

  她轻叹一声,“抱歉。”

  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来。

  华弦眼中笑意更浓,得寸进尺,“那我要你补偿我。”

  钟挽风望着她,“任你处置。”

  “我要求你回归皇家护卫队,担任我的贴身护卫。”

  华弦看上去心情很好,用力抱住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商量,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不能离开我,不能擅自消失,更不能擅自牺牲自己。这是命令,不能违抗。”

  尽管是强硬的语气,但钟挽风还是听出了其中关心和撒娇的意味,让她的心软成一片。

  在华弦心里,她或许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她勾了勾唇,“好,都听你的。”

  温柔的语气,让她自己听了都不太适应。

  对着喜欢多年了的人,不自觉地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还有,担任我的女朋友。”华弦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眨一下眼睛她就会跑掉似的,“从现在开始,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

  钟挽风看着她笑,“这也是命令?”

  华弦点头,理所当然,“是。”

  回应她的是一个吻,相贴的唇瓣柔软清甜,如同经历了漫长岁月终于成熟的甜美果实。

  “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呜呜呜,每次写完一本都会惆怅好久,就像跟好朋友告别一样,沉浸在情绪里出不来。不过我相信,这些勇敢的女孩子们都会继续幸福下去的!

  写文没赚几个钱,但乐此不疲,感觉能写一辈子。跟我打游戏差不多,人菜瘾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