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会议长桌倒映着天花板上吊灯的点点光泽，也反射出围坐在桌边的人们模糊的影子。
气氛颇为沉重，带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人人衣着考究，正襟危坐，脸上连半点笑意也无。长桌中间的位置空了几个，如同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这群人硬生生分成两个派别。
华弦坐在长桌的一端，腰背挺得笔直。她的视线扫过正对面的指挥官古鸿，然后落在了坐在古鸿左边的女子身上。
她牵起嘴角，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钟小姐，好久不见。”
钟挽风微微欠身，平淡道：“陛下，别来无恙。”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谈一谈正事吧。”
古鸿像是不满华弦对自己的忽略，刻意提高了音量，“陛下要叙旧的话，可以等到会后。”
他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华弦不以为意地笑笑，“好啊，古老先生特意把我们召集起来，说是有要事商量，是指哪件事？”
古鸿蹙了蹙眉，脸上的皱纹的也随之牵动，能清晰地看见眉心紧拧的“川”字。
他比华弦年长三十多岁，在华弦成年之后，习惯尊称他一句“古老先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弦一路顺风顺水，意气风发；而自己则日渐苍老，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每况愈下。
因此她这句“古老先生”叫出口，古鸿听着本来就有些刺耳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华弦每次这样喊他，都会若有似无地重读“老”字，就像是在嘲讽他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似的。
但古鸿虽然不满，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称呼跟小丫头计较，只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所以他按下心中那点不爽，说道：“陛下，关于54号辖区的新统领人选，我有一些看法，想和各位一起探讨。”
华弦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古老先生请讲。”
古鸿沉声开口：“陛下安排温昭作为54号辖区的新统领，我认为不妥。”
华弦淡淡道：“有何不妥，难道古老先生觉得，她能力不足？”
“不，温昭年轻有为，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古鸿说得很顺畅，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是陛下，在当前的社会大环境之下，我认为不能只考虑能力。”
他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人。
钟挽风意会，起身为在座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份资料。
古鸿道：“各位手中是当前所有辖区统领的名单，后面附上了基本资料。可以看到，目前有超过70%的辖区，统领都为女性。从国家发展的角度看，这个比例很不合理……”
他的阵营本就处于劣势，在与华弦的这场博弈中节节败退，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他的权力就会被架空，指挥官这个职位也只能剩下一个空壳子。眼54号辖区新上任的统领又是华弦的人，相当于将幽城丰富的铁矿资源拱手让人，他实在不甘心。
华弦翻了翻手中的纸页，漫不经心地听着。
古鸿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在说，尽管现在男人是弱势群体，但也要给他们相应的地位，与女性平等，这样才能维持社会的平和，有利于经济复苏，国家发展等等……
华弦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才笑着开口，“古老先生，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古鸿愣了下，继而反应过来，华弦是在说他状态不好才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陛下是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
“古老先生从前，总喜欢说一句话，能者多劳。”
华弦似笑非笑，眼眸波澜不惊，“那时候女人大多在家里相夫教子，不仅是政府，几乎是各行各业的要职绝大部分都由男性担任。古老先生那时没觉得不对，怎么现在就觉得不平等了呢？”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古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华弦不为所动，只是平和地与他对视，仿佛真的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似的。
压迫感令人窒息，无人敢开口，尤其是坐在古鸿这边的几个男人，纷纷低着头，宛如生怕被点到名的小学生。
“你也说了，过去的女人大多在家相夫教子。”
古鸿想过他会碰壁，但没想到华弦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言辞也变得激烈了许多，“她们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厨房里，什么都不懂，谁敢把国家的未来交给这样一群人？”
“过去她们确实不懂，也没有懂的机会，但现在不同了。末世十年，女人脱胎换骨，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相比于古鸿的激动，华弦就显得不卑不亢，“女人熬过了漫长的时间，终于有了来到谈判桌上的资格，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们折返。”
***
“宿主，你们这里挺喜庆呀。”
1551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芷恬动作顿了下，窗户上的福字歪了一寸。她将大红色的福字扶正，才在心里回应了对方，“这不是要过年了么，你们那里不过年？”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辖区里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洛央去帮忙分发守卫军的年货了，向南也放假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收拾屋子打扫卫生。
1551道：“过年呀，我们过年放一个月的假呢。不过我们这里的时间跟你们不一样啦，现在还是夏天。”
每次跟1551交流之前，谢芷恬都努力做好心理准备，但这次依然难以控制地被一个月的假期刺激到，羡慕这两个字她已经说累了，只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脚边的笑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喵呜喵呜”地围着她叫个不听。
谢芷恬把猫咪抱起来揉了揉，问道：“这次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在三天前刚刚确定了要问的问题，然后才召唤了1551。按照一般情况来看，她起码得等上一个多月才能得到回应。
1551笑嘻嘻道：“前两天你要的东西到了，我今天没什么事做，就顺便拿来给你。”
谢芷恬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1551说的“东西”是她上次管她要的《冷艳美1的自我修养》。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一阵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谢芷恬故作镇定道：“给我吧。”
1551说：“已经放进你的随身空间里啦~而且宿主你装作毫不在意也没有用的，我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你内心的波动~”
谢芷恬：……
她伶牙俐齿，脑子转得又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很少有吃瘪的时候，唯独每次碰到1551，都把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克星一样。
1551继续道：“不过宿主你是真的厉害，我带过的宿主也有两位数了，你是第一个把男主送走之后跟女主搞在一起的。”
谢芷恬嘴角抽了抽，反驳她，“什么搞在一起，我们那是正经恋爱，要结婚的那种！”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先祝你们白头偕老哦。”
1551倒是嘴甜了一回，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咦，宿主你前几天召唤我了呀，是有问题要问吗？”
谢芷恬应了一声，“对，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资料。”
1551回答：“没问题，你说。”
谢芷恬：“钟挽风。”
关于钟挽风这个人的立场，她们实在有些看不清楚。而且对方又是个实力过于强大的人，让人不得不心生忌惮。
而且最近风平浪静，她也没有什么其他需要调查的东西，所以谢芷恬再三考虑，还是决定把提问的机会用在钟挽风的身上。
1551愣了下，“钟……挽风？哪三个字啊？”
谢芷恬回答之后，耳边响起了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闹哄哄好一阵，然后1551才又开口了，“宿主，这个人很难查诶。”
谢芷恬皱眉，“为什么？她难道也是穿越者？”
1551道：“不不不，钟挽风虽然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但不是书里的角色，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人。在原著里，她的名字都没出现过。”
谢芷恬倒也知道这点，毕竟她都快把原著背下来了，也没看到过钟挽风的名字。她说：“你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查到和她有关的信息？”
1551犹豫道：“有倒是有，但是要加钱。这样吧宿主，你问一个关于钟挽风的具体问题，我花点钱给你查。”
谢芷恬听得很感动：“让你破费了。”
1551摆摆手，“没事，你任务完成得好，我奖金也多么。”
谢芷恬低头沉吟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你帮我查一下，钟挽风跟女王的关系如何？”
归根结底，她们想知道的不过是钟挽风的立场。如果她真的是女王安插的秘密卧底，以后也好配合行动。如果不是，那碰上了也不必手下留情。
又是一阵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我查查，稍等……唔，有了。”
1551认真念道：“钟挽风幼年时期与女王相识。后来末世爆发，钟挽风参加改造人计划，女王上位，两个人渐行渐远，直到现在都没什么交集。”
谢芷恬听完，只觉得心中疑惑更多，“没有更详细的解释了吗？比如，她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现在有没有私下联系？”
“没写是怎么认识的。在原著里，钟挽风就没出现过，女王也只是个背景板。一共书里没写的人物，能查到就不错了。”
1551的声音有些苦恼，然后继续说，“诶，不过这下面还有一条信息，说钟挽风辞职之后，就一直在为指挥官做事，平定了很多地方的异形暴动，再没跟女王有过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