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里很安静。月光自天际流泻而下，将巍峨的群山裹上一层银纱。
唐灼然伏在树丛中，透过树叶的缝隙向外观察。草木的气息和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萦绕在鼻尖。
她根据谢芷恬给出的信号一路开车跟到这里，因为怕引起前面人的注意，所以一直不敢离得太近，而是一直保持了两公里左右的距离。
等收到谢芷恬发出的停车讯号，她也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的一处树林中，让夏扶风和其他两名改造人留在车上，自己前往山中探查情况。
唐灼然在山脚下看到了载着谢芷恬一行人的车子，然后顺着小路上了山。山间的路上草叶枯败，被踩踏过的痕迹尚未完全恢复。
成为改造人之后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特长。她身轻如燕，赶路的时候几乎可以完全屏蔽气息和声音。战友们曾经开玩笑说，她就像武侠小说里那些行走江湖的女侠，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唐灼然速度极快，沿着那些痕迹一路向上，很快追上了前方爬山的几个人。
只见一男一女分别背着谢芷恬和洛央，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的某处停下了。领头的男人输入密码之后，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地面连着草皮被掀开，露出另一个天地来。
几人的身影依次进入，盖子又被重新合上。
唐灼然稍稍放了心，起码现在两个人所在的地点已经确定了，一切还算顺利进行。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贸然跟进去，但担心有意外产生，也不想就此离开。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树丛中等了一个多小时，通讯器终于再次响起。
是谢芷恬发过来的信息：“安全。”
唐灼然松了口气，回过去一个“随时联系”，然后起了身。
她的身影在山间飞快地掠过，足尖踏过树梢，却似微风拂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同伴们的车子还停留在原地，唐灼然拉开车门钻进去，说了句，“找到地方了。”
“太好了，找到了就好。”
车内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夏扶风的声音很轻，但听起来格外清晰，“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等。”唐灼然回答，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在五公里……不，三公里之内找几个隐蔽位置，这几天轮换着地方留宿。”
通讯器的接收范围是五公里，保险起见，她缩短了一些距离。之前14号辖区已经陆续派了一部分改造人在7号辖区内隐藏，最近每天都在继续增加人手，还有其他辖区赶过来的外援。
唐灼然反复考虑过后，决定带上两名改造人战士在附近埋伏，其他人则在辖区内部待命，一有情况立刻集合赶过来。这样行动起来方便，可以避免目标太大而被发现。
她一开始想让夏扶风也留在辖区内待命，但众人经过调查，听说7号辖区的山林里经常有野兽出没。改造人能对抗异形，自然不怕野兽。只是如果击杀的野兽太多，闹出的动静和留下的尸体难免会引起怀疑。
于是夏扶风自告奋勇地提出要跟着，她有驯兽天赋，可以尽量避免与动物发生冲突。唐灼然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一名同伴低声开口道：“唐队长，刚才我下车去转了转，前面林子里有个挺隐蔽的山洞，咱们可以暂时住在那里。那一带树木和植物很多，杂草都有半人高，车子停着也看不太出来。”
唐灼然说：“行，开车吧。”
说完她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夏扶风今天跟着忙活了一天，困倦都写在脸上，但还是强打精神，努力坐直身体。
她心一软，说道：“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再坚持一下。”
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几天会很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呀，你都说过好几次了。”
夏扶风揉了揉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准备好了，我不怕辛苦。”
***
“哗啦。”
一盆冰凉的水骤然泼在身上，谢芷恬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慢慢睁开眼睛，神色迷惘，“我怎么睡着了……这是什么地方？”
冷水沿着发梢往下流，视线也变得模糊，依稀能看到一排坚固的金属栅栏。
手脚还被束缚着，动弹不得。谢芷恬甩了甩脸上的水，侧身去看身边同样装作刚刚醒转的洛央，“没事吧，乔钰？”
她牢记着自己和洛央的假名，尽量自然地叫出口，避免引起什么怀疑。
“我没事，这是哪里……”洛央神情同样迷茫，她的视线越过谢芷恬的肩膀，望向身后，随即声音立刻紧张起来，“你是谁？”
谢芷恬转过身，装作刚刚意识到后面有人的样子，“有人？”
身后是一排银灰色的金属栅栏，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栅栏后面，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短发，长相冷艳。她身着笔挺的制服，手里拎着个木桶，边缘还在滴水，在水泥地上留下一小滩水痕。
谢芷恬眼神惊恐，挣扎着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侧，她意识到此时她和洛央正身处一间类似牢房的地方。这个房间大约有二十平米大，墙角处单独隔出来一个正方形的小房间，大概是洗手间。
地板上铺着几张薄薄的草席，上面堆着简陋的被褥，表面由于潮湿而有些发霉。枕头边有餐具和水杯，沾了不少灰尘。
女子望着她，语气平静，“如果不想死，就省点力气。”
谢芷恬听后，像是害怕一般低下头，“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只是过来工作的！”
她的视线落在了女子穿的黑色短靴上，她就是刚才被人称为“希明姐”的那个女人。从高华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在这里有些地位。
女子没回答，而是转过身向旁边走去。
谢芷恬向着栅栏外望去。她发现这块区域被分隔成了许多像这样的牢房，中间有几条纵横交错的过道。
女子在某间牢房处停下，开口道：“14号辖区来了新人，匀一个过来带一带，有没有人自愿？”
她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洛央凑近谢芷恬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她是改造人，而且一定很强。”
谢芷恬点点头表示认可，“小心点。”
长久的沉默过后，一个怯生生的女音开口，“那、那我来吧。”
女子说：“行，你过来。”
脚步声再次响起，随即笼门被打开，一个身材纤瘦的女生被推了进来。
女子锁好门，语气冷淡，“好好跟着学一学，也少吃点苦头。”
谢芷恬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生抢先应道：“放心吧希明姐，我一定好好教她们，不会给您添乱的。”
女子没理会她，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过道尽头的那一刻，女生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我的天哪，吓死我了。”
谢芷恬提醒她，“要不，你先帮我们解开束缚带？”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紧张。”
女生立刻弯下腰，开始帮两个人解束缚带。
她的动作很灵巧，三下两下就将带子的死结解开，丢到一边。
“谢谢。”谢芷恬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回答：“何雨竹。”
谢芷恬和洛央同时愣了下。
何雨竹？这不是寄信给唐灼然的人？
那封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实际上却暗藏玄机，提醒她们7号辖区有问题。
洛央低声问：“这里方便说话么？”
“方便，这边人手不太够，看守的人在出口附近守着。只要听到来回巡逻脚步声的时候保持安静，其他时候小声说话，没人能听见的。”
何雨竹也是个聪明的人，见二人如此反应，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左右瞟了两眼，压低嗓音，“你们看到我的信了？”
“看到了。”洛央轻声回答，言简意赅，“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她想了想，对何雨竹用化名“乔钰”和“苏晴”分别介绍了自己和谢芷恬。她听唐灼然说过，14号辖区第一批过去的改造人和这两名改造人工作上从来没有交集，安排的岗位相距又远，因此并不认识。
真实身份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必要跟这里的改造人提。就让这第一批改造人以为她们只是唐灼然的部下好了。
何雨竹听后激动得眼眶发红，语速也不由得变快了，“太好了，当初他们说如果来了之后杳无音讯会引起怀疑，逼着我写信给原来的辖区报平安。我左思右想写出这么一封，幸亏送信的人不太聪明，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是唐队长派你们来的吧？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谢芷恬回答：“是，唐队长一看到你的信就意识到不对，只是制定计划、集结人手花费了一些时间。”
她注视着何雨竹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提及这件事，何雨竹眼眸微暗，轻轻叹了口气。
她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还记得改造人的改造过程么？”
洛央点点头，“当然。”
用各种手段强行诱导变异，激发人体的潜能，突破极限，成为综合素质超乎常人的战士。这是一条布满血泪的惨烈道路，她不愿意再回想。
“他们又开始做这件事了。”
何雨竹又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一次改造的是异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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