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茉莉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那时只有二十二岁，和大部分同龄的姑娘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喜欢口红和漂亮的小裙子。在一次聚会中，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生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男生名叫赵捷，为人处事彬彬有礼，很有亲和力。他的长相不算特别帅气，但看起来也是干净斯文，是很多女孩子都不排斥的类型。茉莉也是如此，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相识一个月的时候，她就答应了赵捷的追求。
虽然认识时间不算长，但赵捷对她特别好，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他天天接送茉莉上班，茉莉说喜欢什么，马上就会买下来。他把茉莉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记得她所有小癖好，大小节日和纪念日一个不落，浪漫且具有仪式感，引得周围不少姑娘的羡慕。
当时只有一个大茉莉五岁的姐姐不看好这段感情，她说赵捷的好太极端了。比如茉莉稍微吃醋，就删掉了通讯录里所有的女生以表忠心；比如茉莉半夜一句饿了，赵捷就可以开车十几公里去打包她喜欢吃的宵夜；再比如两个人吵架，赵捷就能淋着雨在楼下站一夜，茉莉不跟他和好他就不上楼。
“如此极端的示好，一次两次还可以，你觉得他能一直坚持下去么。赵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疯狂砸钱的赌徒，等到你认定他了，他的全部家当也用完了，在你身上消耗这么多，你还指望自己能脱身吗？”
“而且他在楼下淋着雨等你，让我觉得很恐怖。这并不是爱你的证明，而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去要挟你，逼迫你妥协。不爱惜自己的人怎么会爱惜你呢，我建议你再多观望一下。”
可茉莉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完全没有把这句提醒当回事。她父母离异早，谁都不管她，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温暖，所以她很快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在相识不到半年的时候就嫁给赵捷。
她本以为自己从此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自从二人结婚以后，一切都变了。
赵捷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没有耐心，动辄对她大吼大叫。从前包揽了所有家务的男人变成了甩手掌柜，只留下茉莉一人独自承担繁琐的家事，柴米油盐压得她透不过气。他开始酗酒、夜不归宿，衬衫上除了刺鼻的酒精味，还有不明来源的口红印。
更可怕的是，赵捷在外人面前一直维持着好丈夫的形象，待人温和有礼，对她亦是温柔。等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又会换上另一张脸。所以有时候茉莉试着向人倾诉，对方都会对她说的事情持怀疑态度，并不相信赵捷会如此。
茉莉伤心欲绝，她曾经听说过很多婚前婚后男人变化之大的事例，也听很多过来人说过有的男人把老婆娶回家之后就不会再珍惜。但她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和赵捷身上。多次沟通无果之后，她提出了离婚。但赵捷不仅不同意，还动手打了她。
这下茉莉彻底清醒了过来，赵捷并非良人，她必须离开他。
可她知道也离婚手续的繁琐，如果丈夫不同意时间线会被拉得很长。在这个阶段，她得保护好自己才行。赵捷盯她盯得很紧，她只能表面对赵捷顺从，忍下时不时的拳打脚踢，寻找逃脱的机会。
好在没有等太久，机会就来了。末世爆发之后，人人自顾不暇，赵捷再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她。在政府大量招募志愿者的时候，她瞒着赵捷偷偷报了名。社会进入无秩序阶段，留在赵捷这种人身边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奋力一搏，挣脱对方的魔爪。
就这样，茉莉成为了一名改造人战士。部队生活赐予了她很多——强大的力量、坚韧的意志，更重要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这让茉莉感到非常欢喜和满足，平生第一次从心底感到踏实。从此之后，她都不用再依附于任何人，而是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后来局势稳定，大批战士退伍。茉莉选择折返回原来家庭所在地的辖区，不是念旧情，只是想同过去做个了结。
在名义上，她依然是赵捷的妻子，她想要彻底结束这段关系，并诉诸法律，让赵捷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回到辖区的第一天晚上，她去见了赵捷。赵捷见到她之后表现得非常高兴，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但茉莉并不觉得心动，相反的，她觉得非常恶心。所以她再一次坚定地提出了离婚，然而赵捷却苦苦哀求，说以前都是自己不对，求她原谅。茉莉觉得心烦，再加上时间已经很晚了，索性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早，她再一次来到赵捷的住处，本以为过了一晚对方能够冷静下来，但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酒精味，即使窗户开着也散不掉。
酒后吐真言，赵捷的态度和昨晚截然不同。劈头盖脸地将茉莉嘲讽了一通，说别以为她成为了改造人就了不起了。她之前是个只会打架的怪物，现在不用打架了那就是废物，要她以后伺候好他，别不知好歹。
茉莉气得头脑发懵，心中的戾气暴涨，渐渐压抑不住。她艰难地喘息着，想要控制住体内突然涌上来的躁动。而赵捷见状，却以为茉莉是服软了，用力扼住她的脖颈，就要像从前那样动手打她。
他没变，可她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女孩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给她梦想又亲手碾碎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句尸体。
自始至终，茉莉讲述的语气都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谢芷恬听完，却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精准地抓住了重点：“所以其实是赵捷先动手的，然后被你反杀了，对么？”
茉莉说：“是，但我没有证据。”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赵捷两个人，赵捷酒都没醒，与她实力相差悬殊。他想像从前那样施暴，却没能伤到她分毫，反而自己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茉莉又是一阵头痛，身形一歪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她扶着眼前的栅栏，勉强坐直了身体。
谢芷恬提醒她：“茉莉，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证明赵捷的暴行？我们在你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小箱子，是你的私人物品吧，你有没有印象？”
“箱子！对了，那是我的箱子！”
茉莉一个激灵，像是一下子想起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忍着头部一阵阵的剧痛，艰难地往下说，“一个黑色的军用小箱子，有密码……有箱子的话，我就有证据！”
“在这里。”一直没说话的任梦打开提包，从中取出了那只密码箱，隔着铁栅栏递了进去，“现在还给你。”
在此之前，她已经用技术手段确定过箱子里的东西没有危险性。而此刻看着茉莉的反应，她也大概能猜到里面装了什么。
茉莉接过，“谢谢，任小姐。”
她的眼中神情复杂，有意外、有感动，但更多的是愧疚。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竟然以为任梦会徇私枉法，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把对她有利的证据藏起来。
洛央盯着那只箱子，轻声催促道：“茉莉，快打开它。”
茉莉垂眸，手指慢慢拨弄着密码盘，输入了六个数字。
黑色的箱盖打开，露出一叠厚厚的单据。
那些单据久经岁月，纸张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摞在了一起。
茉莉小心地将单据取出，一一展开，平铺在地面上。
谢芷恬蹲下身，面前的那张单据的抬头写着“华阳医院”。她眼眸微顿，“这是检查单？”
茉莉点点头，“对，还有病例、照片、诊疗记录、验伤报告、报警记录……”
她将最后一张纸摊开，“还有，赵捷亲笔写的保证书。”
白纸黑字的保证书，末尾按了手印。多年过去，那点红色的印泥依旧刺眼，莫名有种讽刺意味。
当年茉莉为了离婚拼命收集证据，只为了摆脱丈夫的桎梏，重获自由。一张张薄薄的纸页，承载着她伤痕累累的整个青春。军营生活艰苦且枯燥，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将箱子打开，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然后告诉自己：茉莉，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照片上的茉莉面容稚嫩，白皙的皮肤上，血迹混着淤青，触目惊心。
“茉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保护了自己。”
谢芷恬气得眼睛发红，她强行压住心中的情绪，询问道：“任小姐，像这种情况的话，应该可以判定成正当防卫吧。”
“等统领回来，我先向她汇报一下，然后走流程。”
任梦语气很淡，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箱子先交给我保管，它将成为重要的证据。”
洛央神情急切，她很想对任梦说点什么，帮一帮茉莉。可是在想到自己改造人身份的时候，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站在任梦的立场，能让她参与进这个案子已经是很宽容，她如果再任性地向任梦提出要求、亦或是纠缠着让对方提前透露些什么，就显得她不识好歹了。
茉莉闻言，神情有一瞬的黯淡，但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好的，任小姐。”
她手指颤抖着，将那些纸张重新放回箱子，然后合上盖子递过来。
“那就麻烦你们了。”
任梦接过箱子，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却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任小姐！”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隔着一道道冰冷的栅栏，她看到茉莉艰难地坐直了身体。
“任小姐，之前那样想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茉莉红着眼圈，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我不是想为自己求情才这么说的，我杀了人，我愿意接受辖区对我的任何处理。但是，能不能不要牵连到其他无辜的改造人？如果从重处理我能让事件平息、能让影响力降到最低，我就算是被处死也没有关系。”
以改造人的身份生活的这些年，让她看透了很多东西。就算是赵捷家暴在先，如果她的案子只是轻轻被揭过，总会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传出流言蜚语，引起民众对改造人的恐慌；而如果她被重罚，民众们又会开始心疼她的遭遇，反而对改造人的地位有利。
谢芷恬何尝不知道茉莉的心思，当即开口道：“茉莉，你不必为了顾全大局做出任何有违公正的牺牲，我相信辖区会给这件事一个合理的结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养身体，快点康复。”
茉莉苦笑，她轻声说：“改造人在刀尖上走了这么多年，最近的处境更是艰难，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去牵连整个群体。大小姐你不明白，但是真的谢谢你。”
“是，我确实没办法与改造人完全感同身受。”
谢芷恬望着她，“你刚才也说了，你不想因为你牵连到整个群体。那么你能保证你是唯一一个异变伤人的改造人吗？如果你从重处理，之后再有同伴发生异变伤了人，难道也都要一并从重处理？”
茉莉微怔，“我……”
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任梦开口了。
她问：“茉莉，改造人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茉莉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如果是和平时期，这个回答听起来中二又可笑。但如果是在末世，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是，拯救世界。不仅是你，我们所有人努力了这么多年，流血牺牲，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任梦的声音很平静，“但如果在我们的世界，罪行累累的加害者被宽容，满身伤痕的受害者却被苛责，而她的同伴也认同这一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牺牲。那么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同伴也不值得被拯救。”
她望着茉莉已经泪流满面的脸，语气郑重，“茉莉，守卫军欢迎你归队。”
***
谢芷恬三人一出走廊，迎面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她看了看，其中不仅有她安排的白杨、田珊珊和丁宇，还有七八个穿着守卫军制服的人，应该是前来探望茉莉的改造人。
萧文靠坐在大厅的一角，见她们出来，也赶紧起身走了过来。
有任梦在，众人都有些拘谨。一名改造人壮着胆子开口，“任小姐，茉莉的事情怎么样了？”
任梦回答：“现在还不方便细说，结果会很快出来的。”
见眼前的几个人一脸焦急，她顿了顿，还是透露了一点，“你们什么也不用担心。”
有了任梦这句话，改造人们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放心了，真是辛苦任小姐了。”
“太好了，茉莉的身体还好吧？多久能恢复？”
“洛央，你要是能再见到茉莉，能不能帮我们给她带个话，让她好好养病，我们都在等她回来……”
洛央认真应下，“放心，茉莉没事，我会转告她的。”
事情的结果一出，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任梦的话刚说完，谢芷恬眼看着萧文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她觉得很可笑，普信男总觉得世界要围着自己转，一旦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就会开始怨天尤人，怀才不遇似的。真不知道这些人的大脑构造是怎么长的。
至于萧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芷恬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
他肯定是想要进去找任梦搬弄是非，然后被白杨他们拦下了。不过就算被拦下，他也绝对不会消停，应该是抓住机会对白杨几人宣扬了一波“异变的改造人能引来异形”的观念，企图通过白杨去影响任梦的判断。
谢芷恬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就算现在让萧文死不划算，她也必须要给他一点其他的教训。
“任小姐，我还有件事情要向你汇报。”
谢芷恬瞟了一眼萧文，对任梦说。
任梦道：“你说吧。”
大小姐最近表现得太好，她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谢芷恬道：“我听说这几天有人在散播谣言，说的是‘异变的改造人会吸引异形’，应该是想借着茉莉的案子打压、抹黑改造人。”
刚说到这里，她就看到周围几个改造人战士同时变了脸色。
任梦的眼眸也有些阴沉，“真的有这种事？”
谢芷恬点点头，“确有此事。任小姐，我认为这个谣言性质非常恶劣。一直以来都是改造人在保护我们的辖区，就在昨天，守卫军战士们还在半夜集结起来，清理了入侵的异形。明明被保护着，还要传播这样谣言，实在太让人寒心。”
任梦问在场的其他人，“你们，都有谁听说过这件事？有没有人故意向你们或者其他人传播过？”
萧文听后，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他万万没想到，家人被异变改造人伤过的任梦，处理起来工作竟然能一点也不带感情色彩。他尽量往人群后面缩，企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田珊珊很有眼力见儿，之前她就看出大小姐不待见萧文，此刻不正是她表现的机会，“任小姐，萧文刚刚跟我说过！”
丁宇紧随前辈的脚步，立刻附和，“对，萧文也跟我说了。”
任梦蹙眉，问白杨，“他们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任小姐。”白杨很耿直，如实回答了任梦的问题，“我们三个一来，萧文就跟我们说了这件事。而且我听说，这几天他还跟Z区的其他人提过。”
霎那间，萧文就感到身边几个改造人的目光刀子般地割在他身上，那架势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就连一向情绪平和的洛央，看他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丝狠戾。
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我、我也只是听说，不确定，想问问……”
谢芷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确定就到处问？改造人的事，我看你倒是比谁都关心。”
萧文满头是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拼命解释：“我真的只是听说的，因为害怕所以忍不住要打探。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政府前一段时间刚下文强调过，任何人不得对改造人进行歧视、污蔑或者有其他不当行为。”
任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很冷，“你这是在往枪口上撞，就算源头不是你，传播得如此频繁，也该罚。”
萧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任小姐，我认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任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他此刻还在拼命狡辩，反而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还不如乖乖认错，争取让对方心软。
任梦沉默了片刻。关于造谣抹黑改造人这一点，辖区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条例，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这么多改造人都在现场，她必须得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惩罚才行。
她正在思索，就听到谢芷恬开口了，“任小姐，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任梦看向她，“大小姐说说看。”
“我的方法，也不能算惩罚吧，而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既然他抹黑了改造人，那我们就让他为改造人做点贡献。”
谢芷恬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说出了她在书中看到的一小段内容，“我听说辖区近期在研发针对异变改造人的药物，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算改造人发生异变，也能及时挽回。只是这种药物还在实验阶段，副作用有些强，所以只在动物中进行了实验，还没有对人体进行过用药。”
任梦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让萧文去当这个志愿者？”
谢芷恬说：“对，但前期的动物实验中并没有动物死亡，所以在人体中应该也不会致命。前期的几次人体实验危险性比较高，就让萧文去承担吧。根据实验结果分析对药物进行优化之后，再扩大实验范围，这样基本不会对他人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任梦觉得是个可行的补偿方法，她问萧文，“你觉得呢？”
萧文听得满脸惊恐，可他不敢说不，周围几个改造人一直虎视眈眈。他觉得如果他拒绝了，出门就要被暗杀。
他当即点头答应下来，“没问题，谢谢大小姐愿意给我这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不管实验多少次我都能接受，只要大家别再生我的气了。”
萧文这么一说，气氛倒是缓和了一些，没有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
他趁此机会，小心地开口询问，“不过，能不能先给我透露一下实验的内容和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呢？”
他生怕自己的问题会再次引起众人不满，着急忙慌地补充，“我对实验内容没有任何意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服从，只是想先有个心理准备。”
任梦语气淡淡的，“你只要按照实验员要求的频次和剂量服用药物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至于副作用，有常见的恶心呕吐、头晕头疼，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出现严重的神经性疼痛和晕厥。”
萧文的额前已经浸出了冷汗，怎么这个实验听起来这么危险呢？万一他晕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放心，实验室里有医生常驻，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谢芷恬看着脸色惨白的萧文，轻轻一笑，“药物的研发是目前辖区重视的一个关键点，你要好好配合，尽最大努力协助科研人员才行啊。”
她转头对任梦道：“任小姐，萧文之前一直跟我说想为辖区出力，但可惜只是个柔弱的男人，又没什么特长，以后就让他多多参与实验，当志愿者吧。守卫军是辖区最坚固的防线，能为守卫军贡献自己的力量，我相信他一定非常乐意。”
任梦扫了眼萧文，“你的意思是？”
萧文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沦落到了这种境地。大小姐这么针对他，到底是在图什么？难道大小姐也像他一样，想要先摧毁他，让他只能依附于自己吗？
萧文的脑子乱糟糟的，但自从刚才任梦得知他传了诋毁改造人的谣言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这种形势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咬牙道：“当然乐意，守卫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我吃点苦不算什么。”
任梦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点，“那以后保证随叫随到。”
萧文连连点头，“知道了，任小姐。”
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终于在改造人们中间挽回了一点印象。
有个改造人甚至安慰了他，“没那么严重，副作用大部分都是临时的，皮肉之苦嘛，咬牙熬一熬就过去了。哦对，我听说有一点影响的比较久，那就是雄性实验动物至今都没恢复性功能。”
萧文听傻了，“性、性功能？”
那人回答：“对，简而言之，就是阳痿。”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周围开始出现了偷笑的声音。
也有人认真劝他，“总比丢了性命强吧，再说男人本来过了二十五性功能就开始下滑，都是早晚的事情嘛，希望你能早日跟自己的阳痿和解。”
萧文简直不能呼吸了。阳痿？这不是要他老萧家的命吗！
但是答应了任梦的事情又不能反悔，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等这些实验结束，再用积分在系统里兑换壮阳药治疗吧。
任梦像是完全不关心他这个尴尬的副作用，只是对白杨道：“萧文的处理结果要向整个辖区公示，让大家引以为戒。如果以后还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抹黑污蔑改造人，一律严惩不贷。”
白杨道：“明白，任小姐。”
谢芷恬听后差点笑出声来。在整个辖区公示？那岂不是相当于把“不行”这两个字贴在了萧文的脑门上吗？
她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没想到随口提的建议还有意外之喜了。渣男和阳痿，那可是绝配啊。
谢芷恬想着，朝着萧文的方向瞥了眼，果然对方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双眼无神，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
临走之前，谢芷恬给田珊珊、丁宇和白杨一人发了五百块的代币，作为检举萧文的奖励。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收了，然后向她道了谢，让她以后有事也尽管吩咐。
回去的路上，谢芷恬在脑海中重新复盘了一下整件事。
根据事件中各人的表现和立场，她大概能够推测出这一段没有体现在书中的剧情的原本走向。
茉莉在与赵捷谈判的过程中，精神受到刺激，再加上伤未痊愈，因而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杀死了施暴的丈夫。
萧文在勘察现场的过程中做了手脚，将关键证据密码箱偷偷藏起，然后又煞费苦心地散播异变的改造人能吸引异形的谣言、又想办法用血液和引诱剂真的吸引来异形，用舆论给予茉莉精神上的打压。
茉莉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唯一的证据又不见踪影，她必然会怀疑是任梦对改造人有成见，故意销毁了证据。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万念俱灰，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谢芷恬眼眸微暗，萧文这个人心术不正，毫无底线，得想办法尽快清空他的积分，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才是。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任梦的态度从忌惮变成了欣赏，想必对方对她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不然分别的时候，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大小姐最近成长了许多……听说昨夜在战场上也有出色的表现，希望可以一直保持下去，我很期待今后与大小姐的合作。”
想到这里，谢芷恬很是欣慰。她这些天也算是没白折腾，解决了茉莉的事情，还获得了任梦的好感。而且，跟洛央的关系似乎也变得亲近了。
谢芷恬看向走在身边的人，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
阳光灿烂，洛央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淡蓝色的天光映入秋水般的眸子，更显清澈。
谢芷恬冲着她笑了笑，“茉莉的事情，现在放心了吧。”
“嗯。”洛央应了一声，眼中却依然好似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似的。
谢芷恬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洛央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关系是可靠的？”
谢芷恬对她非常好，并且一直在为改造人的事情奔走。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思索谢芷恬当初说的提议。但到底要不要留在大小姐身边，她还是有些犹豫。
茉莉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更想不明白了。如果对一个人的好是会变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谢芷恬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洛央说的是茉莉的丈夫的事。
一开始赵捷对茉莉也是很好的，但后来一切就全变了。而自己这些天与洛央亲近了很多，又是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保镖，又是要跟她做朋友，洛央恐怕也会有同样的担心。
担心自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如果交付了信任再被欺骗，对于洛央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谢芷恬想了想，认真回答：“洛央，不管我们的关系如何，你都是自由的。我不会用任何合同或者其他条例绑着你。我们辖区的行事风格你也了解，有任梦这样可靠的高层在，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有关自毁系统遥控器的事情。”
她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眸，语气郑重，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如果你以后不开心了，或者厌倦了跟我在一起的生活，又或者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我都不会阻拦你。选择权在你手里，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浅蓝色的天幕万里无云，细碎的日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谢芷恬的眼睫，像是流动的灿烂音符。
洛央抬眼，几只鸟儿轻盈地在空中掠过，叫声欢快，尽情地沐浴着阳光。
她曾经羡慕过飞鸟的自由，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比飞鸟更加幸运。
自由无束，但却有枝可栖。
好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大小姐，谢谢你为改造人做的一切。”
洛央弯起唇角，笑容清清浅浅，“从今以后，我愿意效忠于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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