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完结)

  谢岁回京后,并未官复原职,许衡之将他要去了枢密院。

  而此时已近年末,一日冷过一日。

  不过金陵湿冷,连绵半月的阴雨,冷入骨髓。钦天监算出今年将有暴雪,出行不易,小皇帝感念天气恶劣,朝中难得放假。

  谢岁这些日子太忙,来来去去脚不沾地,回家就宿在书房,常忙到深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几斤肉全飞走了。

  裴珩端着补汤,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像个被郎君厌恶的当家主母,送汤送药,有时凉了也没人喝两口,多来几回,自己都快变深闺怨妇了。

  最后一本卷宗归档,谢岁搁笔,长舒一口气,按着因湿冷而发痛的手指,冲裴珩笑,“终于补完了。”

  裴珩将补汤递过去,看着谢岁红肿的关节,有些忧虑。

  当年受过那么重的伤,不会没有一点后遗症,谢岁说是恢复好了,实际上不能受冻,受寒便会手疼,膝盖尚且能用汤婆子暖着,手指伸在外头,冰冰凉凉的十根,冻的通红。

  偏偏他会忍痛,手指都痉挛了,还在干活。近期裴珩对朝政放权,折子大多落到枢密院,他是轻松了,可恨许衡之天天给谢岁加时!!

  之前在王府偷偷改折子,现在是光明正大改折子,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谢岁端着汤碗,小口小口喝掉,有些苍白的脸色被热汤熏出些许红晕,另外一只手抓住裴珩的衣袖,眸子发亮。

  “明后我休沐,政务也大都处理完毕,王爷,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们出去玩吧!”

  从前谢岁看起来不说阴郁,至少也是心事重重,如今身上诸多污名被除,肩上的担子卸下后,人都显得开朗不少。

  裴珩乐见其成,也沉浸于谢岁放松后对他自然的亲昵,自然无有不从。

  然后第二日谢岁裹着貂裘兴冲冲出门,迈下台阶,一脚下去连滑数米。当他撑着地面却发现站都站不起来,两条腿各走各的时,才发现这天气别说出门,出院子都难。

  一夜冻雨,滴水成冰,石砖上挂了透明一层冰壳,整个金陵都像颗挂了糖浆的冰糖葫芦。没见过冻雨的南方人惊呆了,四肢扑腾,最后还是被裴珩从院子里拉回来的。

  反手合上了大门,房间内地龙烧的火热,裴珩敞着衣襟,对着狼狈谢岁调侃,“谢大人,要不然再试试?”

  谢岁将案上的书籍丟裴珩身上,自己转身趴软榻上,自闭了。

  他向来闲不住,忙了许多时日,提前将所有事处理好,便是想同裴珩出去逛逛。现在计划泡汤,这种天气只能躺在家里看书了。

  只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着实不美,翻一页书,谢岁便叹一口气,房间里快被他的幽怨塞满,如此唉声叹气,裴珩受不了了,便将谢岁抓起,“算了,带你滑冰去。”

  谢岁:“滑冰?”

  裴珩去库房寻了个块半身高的方形木板,在尾端简易栓了根绳子,长的一段延伸出去,短的一段被裴珩系了一根短棍。

  丢了块软垫在上面,裴珩抬抬下巴,“上去。”

  谢岁:“?”

  他看着那块简易的板子,将信将疑的坐上去,裴珩往鞋底缠上粗麻布,拍拍手,呵出一口白气,“坐稳了。”

  他拽着那根绳子,猛然冲出去,木板在冰面上飞起又滑行,谢岁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巨力一拽,人就飞了出去,冷风扑在脸上,他第一感觉是——好爽!!!

  灰蒙蒙的天,光秃秃的树,金陵的一切在雨里好像都褪色了。但动起来的那一刻,一切风景都在流逝,谢岁看不清任何东西,唯有冰冷的风灌入肺腑,清醒而锋利,将在温室里熏出的昏沉划走,徒留下刺激的兴奋感。

  镇北王府不大,裴珩可活动的地方也不多,他只能拉着谢岁在院子里转圈。

  一众暗卫藏在各个地方,看着自家王爷狗拉雪橇一样来来回回的跑,他人还挺高兴。

  王爷王妃之间的情趣……他们不懂。

  不过那俩看起来都挺高兴的。

  冰冰凉凉的一点,落在脸上。谢岁眨了眨眼,看见无数雪白的小点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如同春日江边的柳絮。

  下雪了。

  裴珩喘息,雾蒙蒙一片,手中紧绷的绳索忽然一轻,他回头一看,就见谢岁从板子上跳下来,因为穿的厚,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在地上滚了两圈,软趴趴躺着,像只翻肚皮的小动物。

  裴珩快步走过去,打算将人拉起,却听见谢岁欣喜的声音,“雪,是雪吗?”

  裴珩见过北方凛冽的雪原,足矣吞没军队城池的雪暴,金陵这点小雪片,闹着玩似的。

  但谢岁很喜欢。

  于是他走过去,“回屋子里看雪,还是在外面走走?”

  谢岁借力站起来,“上次下雪还是我十岁的时候。兄长骗我那是绵糖,给我盛了一碗,我全吃了,然后上吐下泻。”

  裴珩:“………”

  “但那一年我吃的那碗雪真的是甜的。”谢岁张口接住了几个雪片,尝了尝,目光落寞,“他们都说我撒谎,雪是没有味道的,因为这我还和很多人争辩过,看样子真是我兄长往里面撒了糖。”

  “谢峥那个大骗子!”

  裴珩失笑。

  谢岁抓住他的胳膊,“我要去外面走走,屋子里太闷了,我呆不住。”

  裴珩应了,路面太滑,谢岁踩在冰面上,走两步便往前摔,偏偏他觉得好玩,两只脚在地上滑,溜来溜去。

  裴珩走在旁边,一条大道,两人手牵手,看见谢岁身形不稳就拽上一把,帮他调整平衡。

  细雪落满了肩头,于是满城的“冰糖葫芦”便又被细细筛了一层糖霜。

  “王爷是何时喜欢我的?”谢岁一摇一晃。

  裴珩握住谢岁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小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断袖。最初的最初,我那样对你,只是因为你是断袖,而那本书里,我喜欢男人,我想符合人设,也是为了告诉长公主,我没有夺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