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打人的手松开,他眉头紧蹙,面上一瞬间有了几丝肃杀之气,“ 一堆歪心思,看样子是上次没打够。让岳老想办法多安插些细作进去,拖延时间。南边现在有人想造反,暂时还管不了他们,待我将端王解决了,再去教训他们。”

  “问题是,王爷,过几年你还能在这个位置吗?”颜少清起身,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袍,正色道:“岳老让我过来,除了让我留在金陵给你帮忙外,也是问问你的打算。自古权臣最容易被诛九族,大家可不想看到你落得个凄惨下场。”

  裴珩直起身子,便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漫不经心道:“诛我九族?那不是连皇室也要一起杀了?放心,就算他们恨不得我死,现在也不敢让我真死。”

  说完裴珩伸脚,将颜少清从马车上踹了下去,“少操心,考你试去,中不了三元我就着书一封,说你来了金陵不好好学习,整天流连花街柳巷,看到时候岳先生不抽死你!”

  颜少清:“………”几月不见,王爷越发狠毒了,果然这金陵城的风水不好。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尘芳楼外离开,如同夜间所有回府的车马一样,先后出了章台街,而后在天街处分道扬镳。

  马车跑的轻快,谢岁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关于颜少清的剧情,书中不多,依稀提了几句,好像是裴珩手底下的谋臣。

  本次科举,本来说是傅郁离要成状元,只不过他年纪尚幼,性子又沉冷,需要再压上一压,加上这姓颜的横空出世,又有裴珩从中作梗,多方权衡之下,让颜少清成了状元郎。

  谢岁靠在车厢里,叹了口气。

  轻浮浪荡,裴珩手边上的人,怎么看起来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马车拐去暗巷,片刻后,谢岁感觉到马车渐停,他睁开眼,随后便感觉到车帘让人一掀,随后一个人爬了上来,冷风卷着一股墨香扑面而来,极为冷淡的气息,随后裴珩的声音响起,“我的车要拐弯,蹭一下你的。”

  谢岁稍微往后缩了一缩,巷子阴暗,他看不见人,只能感受到裴珩规规矩矩坐在了他身边。

  沉默片刻,两人同时开口——

  “王爷。”

  “谢岁。”

  顿了顿,谢岁道:“你先说。”

  裴珩犹豫片刻,轻声道:“方才那人是我在北疆的朋友,嘴上没个把门的,冒犯到你的地方,给你道歉。”

  “无事,方才你我那般模样,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不怪他。”谢岁摇了摇头,随后低声问正事:“王爷,你打算如何处置那群舞弊的士子?”

  “今日我撞进门内,打草惊蛇,想必他们现下已然销毁证据,若是矢口否认,此案并不好查。”

  “谁说本王要查?”裴珩的身体往后仰去,靠在了车厢内,谢岁耳边一痒,像是谁的吐息拂在了耳蜗,随后便听得青年随意的声音:“你说他们那群小兔崽子现在在想什么?花了大价钱,找了那么多关系得的卷子,是用还是不用?”

  谢岁挑眉,“那殿下得让禁军这些日子在各家各户多走走才好。”

  多走走才能吓人。

  谁知道禁军上门,到底是为了查摄政王刺杀,还是为了查考场舞弊?

  反正坐立不安的不是他们。

  漆黑一片的车厢内,两人齐齐笑了。

  蔫儿坏。

第39章

  尘芳楼内一无所获,陈平回府后越想越害怕。谢岁这人一肚子坏水,他若是一状告上去,那该如何是好?

  看着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卷子,陈平战战兢兢将东西收拾进最里层。昨夜他们几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见机行事,若是当真有人上门来查,那便矢口否认,毕竟谢岁也拿不出他们舞弊的证据。

  至于会试,最好还是警醒些。毕竟文试题目已经到手,他们可以提前琢磨,但若是有人想要找人代笔,就要掂量掂量,万一泄露消息出去,大家全部玩完。

  只是一夜还没过,尘芳楼当日便被禁军围了,不知将楼里那些人抓起来问了些什么,转头第二日,尘芳楼便被查封。

  同时大理寺也下场,没两日,就有人上门查问,陈平生怕是谢岁告密,战战兢兢躲在门后,听着他爹同人周旋,隐约能够听见“士子”“妓院”“学业”之类的话。

  他越听越害怕,不敢再听,连忙跑了。没多久他爹找人将他叫去祠堂,压在列祖列宗面前暴打一顿。

  “都快会试了你还有脸去狎妓?!”一戒尺下去,手掌顿时红肿,“你看看你的成绩!策论写成这个鬼样子,你还有脸去寻欢作乐,还诬陷别人是贼,我看你是贼心不死,你这个不成器的,真是要气死老子!”

  陈平一边被打的上蹿下跳,号啕大哭,一边在心里感叹,万幸不是买题的事情泄露,不然他今天真的会被他爹打死在祠堂。

  这边有人在家挨打,谢岁倒是照旧点卯。距离会试没几日,礼部忙的要命,不过这种忙乱并没有影响到他。

  小皇帝依旧刻苦努力,然而同人对话就结结巴巴,目光游移。

  谢岁对小孩的了解实在不多,他与李盈谈过几次心,只是孩童尚小,口头上的安慰并不能落进他心里,反而让李盈本来好不容易探出来的触须又缩了回去。看着谢岁时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有在看政务的时候,会拿着奏折满满问他。

  不过好在李盈还是聪颖沉稳的,奏折改的越来越顺手,谢岁只用在小皇帝写完后看一遍就好。

  一切都在逐渐步入正轨,至于裴珩,依旧在装死,只要别人问起,就是摄政王重伤不愈,恐难清醒。

  谢岁上朝时偶尔也会被人拦住关心几句,他通常都是一脸尴尬,显出几分无措,而后表示他住在偏院,并不了解裴珩的近况。

  六部基本都派人过来打听了一遍,有的甚至还特地托族中与谢岁同窗过的小辈前来探听情况,都让谢岁给忽悠过去。

  众人看他与裴珩那般生疏的模样,看样子亲事当真是被昭华长公主硬塞进去的,久而久之,倒是也没什么人见天的往他面前凑过来讨嫌了。

  裴珩则是所有人中最快乐的,他在家里闲的头顶快长草,每天睡到日高起,然后点几个暗卫同他切磋,晚上也不能闲着,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是戴着张面具爬出去逛街,买些花串串,小糖人,螃蟹灯什么的。

  最近他喜欢拉着谢岁下棋,谢岁最开始以为他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技术,一开始将裴珩杀个片甲不留,输到自闭,发现对方就是个绣花枕头后,下棋技术逐渐变水,陪着裴珩玩上两三局,有来有回,权当放松身心了。

  只是他对于裴珩的印象,已经从“高深莫测杀人如麻大权臣”变成了“臭棋篓子总耍赖皮大懒蛋”。

  威胁程度直线下降。

  当庭院中栀子开出第一朵的时候,会试开始。

  各部都忙的厉害,谢岁倒是清闲下来,小皇帝也逐渐上手,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干起活来也没那么手忙脚乱了。裴珩在府里问过两次关于李盈的课业问题,听说小皇帝每天都在看折子后,建议谢岁给人规划一下时间,毕竟单一的学习影响健康,最好每七天安排一两次骑射,不然以后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