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迎天在扒拉自己的空间法器,将里面莫青溪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塞给她。

  从两人初识时起,秦迎天便使人炼制的精神力驱使的防御法器,至今终于大功告成,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保命法器。各种珍贵至极的东西,在莫青溪手中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可秦迎天忧心忡忡,尤不放心,要不是莫青溪拦着,恐怕她能将自己整个空间法器里全部家当,都塞给她防身用。

  手里的东西多得直往下掉,莫青溪看得啼笑皆非,无奈道:“姐姐,这些东西,现在应该起不到多大作用。”

  闻言,秦迎天的动作顿了片刻,沉默许久,才轻轻说:“万一呢,万一刚好有什么东西能用上呢。”

  在危急关头,哪怕能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都不算她白费功夫了。

  她这句混乱的低语一出,莫青溪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静静陪着秦迎天,将她递过来的东西悉数收下。从秦迎天始终不曾停止的动作中,莫青溪仿佛能够窥见她心底的不安慌乱。

  但除了陪伴外,她似乎无法做出更多事情来安秦迎天的心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和她的顺水推舟,和秦迎天的宽容纵容,一个都脱不开关系。

  可寻根究底,秦迎天只是怕她失望,宁愿自己独自心酸难过,却还是不忍拒绝她的意思。是她、是她仗着秦迎天对她的在意,有恃无恐。

  小狗敞开肚皮对她撒娇,而她只是毫不留情将其无视,懒得给她一丁点的注视。连带着小狗对她付出的真心,一并弃如敝履,扔到地上狠狠践踏。

  莫青溪能够感受到她心底的张惶,这份沉重的爱意令她眼眶微微酸涩。被削弱的情感,似乎也无法压下这一瞬心口的悸动。

  “喂,”她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一直以来不解的问题:“秦迎天,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秦迎天没有回答,莫青溪只能听到她一遍又一遍翻找着法器。价值连城的东西被她随意扒拉,彼此叮当叮当碰撞,像极了她踟蹰难表的心意。

  魔卫们有条不紊退下,他们留在这里除了平白送命外,毫无作用。唯有几个实力强大的首领留了下来,紧张仰头,望着上方。

  敌人出乎意料的强大,魔族们心中却尽是澎湃战意。如果注定要面对这等实力的敌人,能够与其一战,死在对方手上,也算是一名战士此生最大的荣耀。

  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二长老。

  她眼巴巴看着秉机等人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她的实力在秦迎天和大长老眼中算不上什么,但说实话,已经是在场之人中,除她们二人外的最强者。

  奈何这幅懒散的性子,跟伏慕十成十相像。大长老不在的时候,她被迫扛起大梁,也能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先前伏慕等人的事情是个意外,毕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抛开这一遭变故不谈,她在处理魔族内务上时,着实算得上一把好手。

  这等人才,放前线战场上那都是浪费了。秦迎天留着她另有作用,可没有要她打头阵、与那些实力远胜自己的正道大能拼命的心思。

  只是她尚未想到这一层,还在哀叹自己的小命今日恐怕难保,怎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了得。

  她的吁声叹气格外引人注目,连秦迎天酝酿半晌的复杂情绪,差点没被她九转十八弯的哀叹声给叹没了。

  好在大长老比她们更受不了,沉着脸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上,冷冰冰道:“闭嘴!”

  老大气势汹汹,一巴掌下去,令人心烦意乱的叹息声戛然而止。

  大长老悄悄看了眼秦迎天,很快又收回目光:“不指望你给我们帮忙,只是等会儿我们可能力有不逮,到时候,还需要留着你替我们善后。”

  在天性好战的魔族中,二王女伏慕和二长老仿佛是两个异类。

  但这两人固然有不靠谱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够担当得起大任。让主事者可以放心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去处理。

  二长老若有所悟,从大长老这一番话中,似乎嗅到某种不详的味道。她张口欲要询问,话到嘴边,环顾周围的魔卫们和秦迎天两人的身影,又下意识咽了回去。

  秦迎天往那边看了一眼,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魔气。她的心情复杂,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只是默默将自己费尽心思,找人打造出来的防御性法器,替莫青溪穿在身上。

  法器如一层淡淡的薄纱,看着一点都不打眼,可一上身,莫青溪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甚至有种现在可以凭借自己孱弱的身体,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魔兽的错觉。

  她缓缓握了握拳头,拳头表面同样被一层薄纱覆盖。她的精神力能够看到,覆盖在自己手背表面的能量流动轨迹。但真正触摸上去时,肌肤完全感觉不到任何负累。

  秦迎天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莫青溪被她这一打岔,却也没忘了自己原本问出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姐姐,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秦迎天的小心思被她直接拆穿,被逼无奈,只得道:“想要对你好,难道还要有理由吗?”

  莫青溪不理解这种感情,自然而然继续发问:“难道没有吗?”

  秦迎天沉吟片刻,坦然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洒脱,我对你好,不是毫无所求。我希望我在你眼中是特殊的,是不同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莫青溪是漂亮的花朵,美得惊心动魄。秦迎天则是心怀不轨的恶人,痴迷于花的美丽,却想让漂亮的花朵,永远只为她一人绽放。

  这是秦迎天对她的占有欲,是她杂草丛生般的野望。

  她不想自己的神明公平博爱,对待所有人和事一视同仁。她是个天生的坏胚子,只想要得到自己在意之人,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她愿不择手段,赢得神明的偏爱。

  对莫青溪的体贴照顾发自本心,懵懂的情感扎根发芽,腐烂的根系却在时刻提醒着她,她不纯粹的野心和妄想。

  她想将花朵移植入自己的花园中,拒绝任何人的窥探。使得普天之下,唯有她一人得以欣赏花朵的美妙。

  小狗说:“妹妹,我不喜欢你看她们的眼神,不想你的注意力,总是分了大半在别的东西身上。”

  她的目光灼灼,深切的占有欲和疯狂尽数转为炙热。小狗妄图颠覆地位差距,反过来占据自己的主人。

  莫青溪微微抿唇,仍然无动于衷:“小狗太贪心了,这可不是小狗的本分。”

  秦迎天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指尖勾住她的衣角,委屈道:“妹妹,因为你的世界太大了,你心里盛着的东西太多。而小狗的整个世界,唯有你罢了。”

  恨同样是种激烈的情绪,代表了莫青溪对其他人的在意。而在这之外,她能留给秦迎天的,还剩几分呢?

  莫青溪撩起她的发丝,冰凉的发丝自指缝间柔顺滑落,像一捧握不住的水。她意有所指道:“那魔族呢?”

  当族群的利益,和莫青溪一起放在天平的两端时,身为魔族太女的秦迎天,又会做出何等选择?

  秦迎天眼眸一亮,毫不犹豫道:“魔族离了我,不会有任何影响。秉机若能顺利活下来,必然是魔族有为的君主!”

  ——她早就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从始至终,莫青溪都是在各种利益权衡中,被毫不犹豫放弃的那个。这是头一次,有人居然能够不顾一切,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权柄,坚定选择她。

  她下意识松开秦迎天的发丝,垂着脑袋,神情怔然。

  过了片刻,她才喃喃自语般问:“姐姐……值得吗?”

  秦迎天上前一步,紧跟着,一个炙热滚烫、认真虔诚的吻,重重落在她颊侧。

  秦迎天凑到她耳边,温柔道:“妹妹,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莫青溪无声叹了口气,犹豫许久,终于慢慢回抱住她的腰肢。

  小狗的心思同样不纯粹。

  可那又怎样呢?她对小狗的容忍度,远远高过了任何人。

  大战前最后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筹备,魔族们都忙着调整自己的气息,或一遍遍擦拭兵器,用以压制澎湃战意。

  邵光宇面色惨败,双手被缚在身后,几乎靠着自己的意志,才能勉强拖动双腿往前走。

  他吃力走了几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情绪波动,回头对莫青溪道:“是我师尊来了吗?”

  他的嗓子里仿佛含着一块血痰,声音含糊不清,嘶哑难听。

  剑心崩毁造成的反噬,已经使他现在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他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无法动用神识。甚至在魔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承受魔气对身体和经脉的腐蚀。

  魔气和灵力向来不共戴天,邵光宇虽是混血,但这么多年来历经灵气对体内经脉的淬炼,灵力深入他的血肉,深深烙进他的灵魂。魔气厌恶他身上的气息,只要他身在魔界,自然会遭受来自魔界的排斥。

  莫青溪已经收拾好心情,将法器一件件收拾妥当,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一一摆放整齐,放在最方便从空间法器中取出的位置。

  她漫不经心答道:“不止你师尊一人来了,其他三个老家伙都来了。”

  这个人到来在邵光宇的意料之中,又仿佛在意料之外。他灰败的眸子有一瞬像是直接活了过来,重新焕发出熠熠生辉。

  只是可惜,秦迎天不想看他如此欢欣。注意力吝啬地从莫青溪身上分出一点,瞥他一眼,淡漠道:“没有经过我们魔族的允许,不请自来,那可是要被驱逐的恶客。”

  莫青溪轻轻一笑,跟着往下搭话:“邵光宇,你们凌霄剑派这么多次铩羽而归,你又办砸了你师尊交代的事情……”

  她的语气依然温和,话中的意思却尽是恶意:“倘若他们知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更清楚自己人魔混血的身份,甚至此刻剑心崩塌,修为尽毁,对他们再无帮助。”

  “哪怕你被成功救回凌霄剑派,你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邵光宇眸子中仅剩的光芒,宛如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很快被狂风扑灭了。

  他的身体不自觉摇晃了下,像是下一秒就能栽倒在地。哀莫大于心死,微弱的希冀重归沉寂,连同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妄想,悉数化为灰烬。

  他已经成了无用的废物,还是被灵界深恶痛绝的人魔混血。又因母亲之死,对凌霄剑派某些人恨之入骨。对于他这样一个威胁,哪怕这次师尊真将他从魔族救出,他要面对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黑雾散开了。

  莫青溪没再搭理心如死灰的邵光宇,一遍遍摧毁他的心理防线,令他的理智在无数次艰难的自我拷问中濒临崩溃,她在邵光宇身上施加的报复已经足够。

  更让她痛恨的敌人近在咫尺,莫青溪握紧手中丝线,侧首对秦迎天道:“姐姐,你的小蛇借我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送分题!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