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迎天的姿态完全没有吓到莫青溪,有些时候,秦迎天在她眼中,就仿若一条无家可归的肮脏野狗,只能凶猛抢食,才能以此存活下来。

  虽然莫青溪心里再清楚不过,以秦迎天在魔族内的尊贵地位而言,跟她的这个形容,真的半点都不搭边。秦迎天也只有在她面前时,才会露出这般卑微低下的姿态。

  可现下小狗不满足自己在她面前的身份地位,主动勾着她的脖子,想要从她身上获得更多东西。

  莫青溪怎能轻易如她所愿?

  “你想要奖励?”怒意如高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心门。莫青溪怒极反笑,手下更加用力。

  秦迎天的脸色明显苍白起来,莫青溪看不到她的脸色,却能听到她艰难地,宛如拉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声。

  气势此涨彼消,莫青溪的怒意一爆发出来,秦迎天的气势自然而然弱了下去。她怔怔望着莫青溪的脸颊,眼前是她精致地宛如陶瓷娃娃的面容。纤长的睫翼轻轻眨动间,如同蝴蝶的翅膀迎风起舞。

  她的外表多有欺骗性呀,脆弱地不堪一击的娇弱美人,风一吹就倒的纤弱身体。可这具小小的身体中透出来的威势令人心惊胆寒。在极偶尔的几个瞬间,甚至让秦迎天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好姐姐,只是这种程度的乖,哪儿能够为你自己讨得奖赏呢?”莫青溪的嗓音同样温柔如水,侧脸贴着秦迎天的脸颊。

  温热逐渐被冰凉吞噬,又仿佛那点风中烛火用尽自己全部生机,也无法传递给她一丝灰烬的余温。

  她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情绪晦暗难辨。极度的危险朝秦迎天伸出狰狞的触角,令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冰冷刺激得秦迎天浑身止不住轻颤,窒息感一波波接连不断冲击她的神智。

  莫青溪的手紧紧卡住她的脖颈,她的性命尽在她股掌之中。

  莫青溪唇角微弯,嗓音仍然是游刃有余的温柔平和:“告诉我哦,姐姐,你能为我乖到什么地步?”

  秦迎天心中住着一头笼中困兽,痛苦挣扎,绝望嘶鸣,闷头闷脑焦躁乱撞,自己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躁动的情绪扎根于她的心脏,大口大口吮吸她的血液。她的理智全然作为其生长的养分,连带着自己的皮肉生机,尽数化为虚无。

  她有种想毁天灭地的冲动,将自己,将面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滚蛋一同湮灭。届时,她们的身躯便能化为徐徐微风,一同穿过世界的残骸。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可脖子上的束缚又像是拉着她的铁链,莫青溪轻轻扯动链子,将丧失理智的凶兽从极致的疯狂中晃醒。链子哗哗作响,摇动了秦迎天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她用尽浑身力气,这才压下心底不该有的情绪。同时勉强挤出一丝笑,紧紧盯着莫青溪的面容,艰难道:“我听从你的吩咐,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活生生忍下这等锥心之痛,难道还不够乖吗?”

  莫青溪微微垂眸,秦迎天从她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变化。但她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秦迎天突然感觉禁锢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些。

  没等她缓过来这口气,莫青溪松开她的衣领。紧跟着,那双寒意彻骨的手掌重重掐住她的脖颈。

  脖颈的手掌的弧度紧紧贴合,仿佛天生的契合。指节陷入秦迎天的肌肤,被她的肌肤吞没进去。

  秦迎天的那口气卡在喉咙里,闷闷咳了一声,却紧跟着笑出声来。

  她的眼眸湿漉漉,湿润的薄雾一层层拍打上来,水汽氤氲在眸中,带着勾人的诱惑:“这么轻做什么?好妹妹,你是在给我按摩吗?”

  小狗爱着自己的主人,但小狗也有自己的脾气。秦迎天的姿态被动低下,脑袋被脖颈上搭着的手指强行抬高。光洁细腻的致命之地完全袒露,顺从地置身于莫青溪手下。

  她看着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正似曾经莫青溪在她面前的模样。可她没有那时的莫青溪那般乖顺,理智被怒火冲撞,伪装的温良一同被焚烧殆尽。

  她顶着莫青溪的力道,用力向前倾身。唇只差一指距离,就能贴上她毫无温度的唇瓣。

  淡淡的热意滚烫灼人,炽热的气息倏忽燎过莫青溪的唇角。甚至逼得她不得不稍稍后退一步,这才避免了被秦迎天直接吻上来的命运。

  于是那股压迫感极强的压力,在这个瞬间直直坠落下去。浓重的威慑被强行削弱,莫青溪退后的这一小步,落在秦迎天眼中,似乎已经成了她的退让和溃败。

  小狗贪心不足,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得寸进尺。

  秦迎天按在莫青溪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免得她直接将她甩开。面上笑意骤然绽放,唇几乎是贴着莫青溪的红唇而过,呵气如兰:“妹妹,如果一直这么轻的话,会让我以为,你是舍不得下手,在心疼我呢?”

  她说出口的话挑衅意味十足,无形的言语句句往莫青溪的软肋上戳。

  舍不得?心疼?

  莫青溪再冷静的情绪,也被刚才这一道突兀的火焰点燃了。梦魇花香味又在她周围浮动,鼻端淡淡的甜香仿若突兀出现的幻觉。而她沉溺在这片梦魇花的香味中,几乎要溺死在无边的花海里。

  她想鞭打,想凌虐,想撕碎这条不听话的小狗。想看她眸中含泪,听她细声呜咽,一声接一声止不住的哀求。极度的毁灭欲望冲散了神智,秦迎天这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姿态更是将她心口的火苗,烧成滔天烈火。

  “狗狗不乖啊。”她低低的喟叹意味不明,手掌松开,手指缓慢摩挲秦迎天的脖颈。

  指甲尖端坚硬的部位掠过,清浅的钝痛混合骤增的痒意,秦迎天的身体控制不住细微战栗。

  她慢条斯理的嗓音,完全听不出心中怒火已经吞没了理智,只剩下原原本本的毁灭欲望:“小狗怎么能主动向主人提要求?小狗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呀。”

  这个已经司空见惯的称呼,再被套到自己头上时,即使秦迎天应该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刺激的快感,不可避免从脊骨窜入四肢百骸。她的双腿有些发软,心头浓重的悲伤却不知为何降了下去。

  秦迎天深深注视着她,哑声问:“可是妹妹,你为什么生气?”

  正如莫青溪了解秦迎天那般,她的情绪掩饰得再好,在秦迎天面前,所有情绪似乎都无所遁形。秦迎天察觉出了她狠狠压抑的焦躁,察觉出她愤怒下本能产生的情绪。那丝淡淡的温柔怜惜,比天边的云雾更捉摸不透。

  可秦迎天不是常人,她及时伸手,抓住了莫青溪心底最深处那缕一闪而逝,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真实情绪。

  “因为我猜对了,所以你恼羞成怒吗?”

  一字一句重如雷霆,狠狠撞击在莫青溪的心上。秦迎天一声接一声的拷问在她心底回响,仿佛一根长长的羽毛,被秦迎天握在手中,不慌不忙挠动她的心脏。

  心悸和痒意混杂交错,刚冲击到巅峰的激烈欲望节节败退。

  在这个瞬间,莫青溪脑海中掠过无数幅画面,前世和今生掺到一块,记忆中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她痛苦,并且以此为乐的人影,逐渐被眼前之人笨拙诚挚的言行举止覆盖。

  是秦迎天的错吗?

  不是她,难道还能是莫青溪自己的错?

  莫青溪的自我怀疑只诞生了短暂瞬息,这个念头便被她从脑海中决绝挥灭。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不管前世的真相如何,她根本没有退路。

  她重生一遭,只是为了复仇罢了。至于她和秦迎天之间的纠葛,她根本不曾付出真心,她不过是在利用秦迎天对她的心软和觊觎。她们二人半斤八两,疯子对疯子,谁都不是什么好东......

  “妹妹,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无情!”

  秦迎天突兀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的怒意散去,连对抗的姿态这会儿也放下了。刚伸出的獠牙收回,深切的欢喜蔓上她的眼角眉梢。

  凝重到几乎化为实质,让人喘不上气的压抑氛围倏忽破碎。小狗骄傲摇动自己无形的尾巴,情绪从激烈转换为极致的欢快,只需要一瞬:“妹妹,你没有直接反驳我。说明你确实舍不得,确实心疼我,所以才会不忍心下手,对不对?”

  莫青溪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心底滚烫的情绪快要沸腾。手臂垂了下来,拢在袖中的手掌被自己用力攥紧。

  疼痛刺激大脑清醒,可秦迎天轻快的语气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她甚至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不想打断这份难得的欢喜。

  在这一刹那,她明白过来,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不想毁了小狗,甚至......不再像以前一样,毫不留情杀死这条小狗。

  一只可怜巴巴的,摇尾乞怜的,属于她的小狗。

  莫青溪喉间被不知名的情绪完全堵死,说不出话来。秦迎天无声握住她的手腕,向来温热的手掌,此时因过度紧张甚至有些冰凉。

  她小心斟酌着言语,声音有些发紧,近乎哀求:“妹妹,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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