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小狗的句句哀求惹人怜惜。她似乎也在两人的相处中,逐渐摸索出了一套能够让莫青溪心软的方法。

  她将自己的强势姿态全然抛开,主动把自己最脆弱的肚皮袒露出来,让莫青溪来放心抚摸。顺势让出自己的掌控权,将一颗红彤彤的、赤诚的真心虔诚为她奉上。

  这样,会让莫青溪心软吗?

  秦迎天不知道,小狗在感情中也不会使用心计。她只遵循自己的本能,顺应心底的渴望,试图为自己赢得一点主人的怜惜。

  虚情假意重要吗?能打动她那颗冷硬的心吗?

  莫青溪垂着眸子,拢上干净的衣衫。

  秦迎天还乖乖背对着她,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不敢回头。她的心绪杂乱无章,有时觉得莫青溪对她不同,爱也好,恨也罢,终归都是在意。有时又觉得,那不过是利用她的手段罢了。

  背后蓦然一凉,莫青溪的身体突然贴了上来。

  她的手臂勾着秦迎天的脖颈,滑腻的手臂轻巧挽住她的脖颈,□□的肌肤彼此相贴、摩擦,柔若无骨般缠在她身上。宛如一条摄魂夺魄的美人蛇。即使挟带致命的危险,仍能让人不自觉为她神魂颠倒。

  秦迎天的身体滚烫,不自觉轻颤。背后冰块般的寒凉,也无法浇灭她心口汹涌的火焰。清浅的接触点燃起燎原的欲望,很快就不满足于轻如鸿毛的短暂相接。

  她想转身,莫青溪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想法,轻轻一笑,按住她的肩膀。

  力道柔得像是一个微不可查的轻吻,就连她斥责的嗓音同样软绵绵的。呢喃软语如一阵轻风拂过,听上去没有任何震慑力:“杀了他,如果预言中的灭世大劫真来临的话,怎么办呢?”

  莫青溪没有回应她的真情告白,秦迎天抿了抿唇,脑袋不自觉低了下去,有些失落。果然,只要有邵光宇这个该死的家伙出现,莫青溪的全付心神,都会放在这个混蛋身上。

  方才秦迎天说要杀他的话,只是想着顺应莫青溪的心思。毕竟邵光宇跟她无冤无仇,她只是想借这个人讨莫青溪的欢心而已。此刻,倒是实打实地对这个家伙生出了杀心。

  她脑海中已经想出邵光宇的一百种凶残死法,一种比一种更加凄惨,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异样。

  秦迎天温顺侧首,贴上莫青溪凑到自己颈窝的脸颊:“妹妹,能跟你死在一起,连带两界所有生灵,一同为我们殉葬,似乎也还不错?”

  瞧着如此乖顺可爱的小狗,口中吐出的话却血腥残暴至极。两界亿万生灵,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殉葬。

  巨大的反差狠狠戳到了莫青溪的痒处,秦迎天的话同时也与她的心愿产生了某种共鸣。她忍不住以鼻尖蹭着秦迎天的脸颊,轻笑一声。

  声音越发轻柔,柔到极致,甜蜜的嗓音宛如汩汩流动的蜜糖:“可是,如果我不想死呢?”

  秦迎天的眉心皱了起来,心中的旖旎挥之一空。这个问题明显难住她了,灭世大劫如果避无可避,两界始终会走向灭亡。

  她身为魔族太女,肩负魔族未来,却没将邵光宇的性命看在眼里,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不觉得这个预言真实准确。

  邵光宇除了人魔混血的身份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特殊性。他身上的气运固然强横,可秦迎天身为一族太女,气运旺盛程度根本不输于他。

  更别说,实力,经历,性情,手腕,各方面,秦迎天都远胜这位所谓的“救世者”。她看不到邵光宇有足够的能力胜任重任,将两界苍生的性命扛上肩头。

  他在正道大能们口中的救世者,追根究底,救世救世,究竟从何而救,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魔族的兴衰是秦迎天与生俱来的责任,是她镌刻在血脉里的本能。她对莫青溪的感情超脱其外,却并不代表失了神智,因莫青溪而将魔族带向穷途末路。

  虚假的救世希望,与世界触手可及的衰灭,两者放在天平的两端,秦迎天又怎么可能将自己乃至魔族的命运,全然寄托在邵光宇这个废物身上?

  莫青溪温柔摩挲她的侧脸,唇就在她脸侧,两人贴得很近,唇与唇之间的间隙少得可怜:“姐姐,你曾经对我说过,其实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是那些巅峰大能们不敢、也不愿付出这般代价。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

  邵光宇的身份出人意料,莫青溪得知这件事情以后,反复思索起前世天道对她讲述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天道口中的话语的真实性,可天道没道理骗她。

  她自戕而死,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天道,用自己最后残存的力量,将她破碎的魂灵抽离出来,重新凝合。如此费心劳力,仅仅只为了告诉她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吗?

  何至于此?

  天道高高在上俯视人间万物运转,自来公平公正,遵循规则行事。它没有人性,更没有属于人和魔的七情六欲。它根本没必要费心为她编制一个谎言,将她拢入其中。

  既然她知道的情况不是虚假,以邵光宇和秦迎天的身份,更不可能结为道侣。莫青溪顺势往下深想,自然发现自己知道的有关前世的种种,处处都是破绽。

  两人在一起的目的不是为情,以秦迎天的性子,能委曲求全,做出如此牺牲,她的所图必然更大。

  而以她的身份地位,如今,有什么东西是魔族给不了她,只有灵界才能给予她希望的?

  唯有一种东西。

  莫青溪呼出的热气打在秦迎天的唇上,明明给人下一秒就覆上来的错觉,却偏偏戏谑、玩弄般的,倏尔靠近,却又瞬息远离。

  秦迎天一动也不敢动,被这样的戏弄折磨得神智恍惚。有那么片刻,她甚至诞生出一种,不顾尊严哀求的想法。

  想要莫青溪大力拥抱她,将彼此揉入对方的骨血。想要莫青溪狠狠亲吻她,唇齿交缠转为血腥撕咬。秦迎天情难自禁,不由想主动往前凑上几分,让那欲落不落的红唇实打实覆盖上来。

  莫青溪的手指不轻不重抵在她喉管前,含笑挡住了她想要前倾的意图:“姐姐,到了现在,不会还要说我实力不足,这种事情,我不够资格知道吧?”

  秦迎天不自觉咬唇,莫青溪戏弄起她的手段越发炉火纯青。虽然什么都没做,简单几个动作的逼促,已经令她呼吸急促,有点喘不过气。

  喉间冰凉的手指宛若一柄一剑封喉的利器,杀意隐而不露。逼人的危险性,只有此刻的秦迎天知道。

  “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太危险了。”秦迎天勉强喘了口气,手跟着抬起,握住莫青溪放在自己脖颈上那双手的手腕。却只是紧紧相贴,没有将她拉开的意思。

  轻度缺氧导致她的大脑稍显发昏,身体本能疯狂叫嚣的对危险的抗拒,又像是五脏六腑浸入冰水中,刺激得她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

  莫青溪如今的实力,足以对战凌霄剑派内门长老,更不输邵光宇这样的年轻一辈巅峰弟子。虽比不上伏慕,但若是火枫两人对她过于轻视,或许也会在她手下吃个大亏。

  这等实力,已经称得上是魔族的高端战力。她现在唯一欠缺的只有战斗经验。

  秦迎天知道莫青溪的修为进展速度匪夷所思,她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微微垂首,小心在莫青溪的指尖上落下一吻。

  “修者必然身怀气运,才能正式踏入修途。气运的多与少,决定了他们在修炼一途能走多远。妹妹,我曾与你讲过,孽力的生成,源自因果报应、修者的诸多恶念,以及临死之际,爆发出的强烈的不甘怨恨。”

  “正因为有气运的存在,才会有孽力的诞生。气运和孽力如同人间正暗两股力量,互为克制,却始终相依相存,缺一不可。”

  “只是这些年,孽力越积越多,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于因果循环中,及时将孽力反馈给作恶者。死者的怨气得不到化解,孽力因而无法自行消散。世间能量逐渐失衡,天道由此开始式微。”

  “天道得不到足够的力量反哺,不能同从前一样,为修者打开通天之路。此界通天之路断绝,没有更多外界的气运进行补充。孽力也不能借助通天之门开启的契机,逸散出去。”

  “再往后,天道本身逐渐受损,无力自行生成更多气运。可天道衰退,因果法则受到损伤,又会导致孽力越积越多。”

  “此消彼长,种种负面情况叠加,如此反复,恶性循环。如同洪水将决,只知道硬堵,却找不到疏通的办法。负面力量不停积蓄,等到爆发那日,洪水浩浩荡荡,一泻千里。正暗失衡加剧,我们生存的世界,正在逐步走向穷途末路。”

  莫青溪的思绪不由顺着她的话语往下延伸,真到负面力量全面崩盘的那日,恐怕就是预言中所说的,灭世大劫了。

  秦迎天停顿片刻,等她消化完自己所说的这些内容,又道:“万恶之渊的情况,想来你也见到了。诸多暗面力量,沉於于万恶之渊,将那里变成一片臭名昭著的死亡之地。”

  “可在我们魔族的记载里,万恶之渊曾经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地界。甚至就连万恶之渊的名字,那里的裂隙,也是在始祖魔神自那儿陨落之后才出现的。”

  “孽力无法自行消解,却如附骨之疽,一旦沾上,始终伴随终生。万恶之渊的情况非同寻常,我族猜测,将满溢的恶念等东西转移到万恶之渊,牢牢束缚于其中,是天道曾经尝试过的自救之法。”

  那是莫青溪的出生地,直到这时,听了秦迎天的解释,她才陡然意识过来。既然万恶之渊的情况如此特殊,她这个自万恶之渊中自然诞生出的魔族,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前世受到那些非人的待遇的缘由,一点一点被莫青溪揭开真相。气运只是个开始,他们对她的觊觎、厌恶,千般憎恶,万般恨怨,终于被她找到了根源。

  莫青溪心中冰寒一片,面上却笑得越发柔和。他们觉得她是灾厄的化身,是不该存在于世的孽种。想要把她活捉,好好折磨研究,但如果无法活捉,就要将她立斩当场。

  即使,即使她只是个废物,一个没用的小瞎子。

  如同那些人魔混血,她生来背负枷锁。她的诞生本身,就是她最大的原罪。

  莫青溪近乎漠然盯着秦迎天体内的魔气波动,心里却在想,秦迎天如今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呢?

  她一直在进步,秦迎天也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时至今日,她仍看不穿秦迎天的修为如何。

  这次万恶之渊走上一遭,她的实力明显大有增益。气息愈发凝实,修为深不可测。无论是吞噬梦魇花,还是小蛇代她去吞噬火精矿这些事,本就是她去万恶之渊一趟的目的。

  此刻距离秦迎天的寿命大限还有很远,但当她也经历过那些大能们经历过的痛苦,数百年如一日,眼睁睁看着通天之路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突破最后那一步的折磨后,她会不会也同他们一样,陷入极致的癫狂?

  从预言中“救世”的邵光宇,灵界深恶痛绝的人魔混血,被他们违背本心,高高捧起。再到莫青溪因自己的出身,莫名被人敌视憎恶。他们已然忘却自己踏上修途的本心,成为被欲望绑架的傀儡。

  秦迎天,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莫青溪压下心中旁的情绪,问道:“孽力是造成祸乱的根源,可正道为了突破,掠夺气运,肆意妄为造成诸多血案,无异于雪上加霜。”

  “既然孽力积蓄导致正暗失衡,如果清除掉大量孽力,天道的情况是否可能得到缓解?”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凭借着对秦迎天的了解,莫青溪已经大致猜清了她的想法。秦迎天到底身为魔族,思考问题的方式较之正道,总是要简单粗暴许多。

  果不其然,秦迎天轻轻颔首,自然而然道:“孽力无法解决,这群祸害的存在,不但大量消耗本就所剩不多的气运,还在不停制造出更多孽力。这种没用的大麻烦,死了比活着的价值更高。”

  虽然,她口中的祸害,可是当世的五位至尊强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站立在整座大陆巅峰,高高在上俯瞰世间所有生灵的强大存在啊。

  莫青溪微微蜷了蜷手指,不由暗想,她不该惊讶的。在她得知秦迎天想杀魔王的那刻,她就该认识到她的骄傲狂妄。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被秦迎天震惊到,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疯狂。

  秦迎天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莫青溪非但不怕她,还想要她更疯、再疯一些。

  莫青溪的血液不受控制翻滚沸腾,秦迎天的喉管就在她唇边,有股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着她毫不客气啃咬上去。

  在这一刻,秦迎天好似被失智的野兽叼住喉咙。疼痛之余,莫名生出极致的兴奋,酥麻感从尾根骨一直窜上脊梁。

  她胡乱蹭着莫青溪的脸颊,唇齿很快从她脖颈上松开,莫青溪按住她的后脑,两人拥吻到了一起。

  吻是滚烫的吻,几乎要将彼此的皮肉烧融烧化,融为一体,再不分离。冰凉的身躯触碰,又令秦迎天丧失大半的理智逐渐显露一些清醒。她不愿再想自己与莫青溪之间的关系,只要开心就好,只要快乐就好。

  冲动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莫青溪很快松开她的唇瓣。这次她的力道相较之前,其实已经温柔很多。至少没有为了发泄心口莫名的躁郁,故意咬出血来。

  秦迎天低低喘气,大脑一片混沌。疯小狗在她面前如此温顺,收敛自己全部的爪牙,生怕伤害到她分毫。

  莫青溪脑海内莫名涌动的情绪如同滔天巨浪,似乎要将她连同秦迎天一起吞噬殆尽。

  可秦迎天怔怔站着,忍不住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她眉心紧蹙,神情恍惚。停顿片刻,莫名其妙来了句:“......妹妹,我突然想起来,你曾经问过我一句话。”

  “你问我,做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跟小狗比?”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莫青溪同样如此。她微微皱眉,平静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话?”

  回忆的片段一闪而逝,除了秦迎天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外,莫名的熟悉感,转瞬消弭得无影无踪。

  她皱眉回想许久,却扒拉不出一点同样的感觉,只能颓然放弃,将下巴搭在莫青溪的肩头:“......想不起来了。”

  一次还能称得上是巧合,秦迎天的梦境几次三番提到自己,还有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的经历。莫青溪就是再傻,这会儿也该觉察出异样了。

  只是不管她怎么回想,那些经历确实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一星半点。前世她与秦迎天几乎没有交集,秦迎天甚至冷眼旁观她受尽折辱,于极致的绝望中,不得不自戕身亡。

  天道耗费力量,将她的灵魂拼好。跟她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没告诉她,为何助她重生这一场。

  从前莫青溪忙于提升修为,想方设法解除封印。如今性命之忧暂且缓解,实力方面的底气,总算能够让她静下心来,思索这些从前被深压在心底的异常。

  她的衣衫本就没有完全合拢,刚才激烈的动作之下,衣带被肢体动作晃开,部分肌肤裸/露在外面。秦迎天本想环住她的腰肢,没想到手一伸开,却触碰到一片凝滑如脂的肌肤。

  她不由往下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绯红,被一片耀眼的雪肤灼伤了眼睛,匆忙收回视线。紧跟着,她手忙脚乱拉远了些距离,重重帮莫青溪拉好衣服。

  莫青溪感觉到她动作中的慌张,淡淡睨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于是秦迎天原想为自己辩解的话,此刻也无法出口了。越解释,似乎越显得自己心思不纯,欲盖弥彰。

  “换好了,我们先出去吧。”好在莫青溪及时开口,挽救了她快要烧起来的大脑。秦迎天强作镇定,主动拉起她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去。

  转身之际,莫青溪顺势用指腹,轻轻蹭了下她的侧脸。

  入手一片滚烫,仿若探火取物。而秦迎天的身体,就是那团化为实质的火焰。

  两人肢体相接之时,秦迎天不自觉轻颤了下,湿润的视线不自觉移到莫青溪的脸上,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此刻的狼狈。明知莫青溪看不到,却还忙不迭转开了目光。

  指上滚烫的余温尚未散去,莫青溪轻轻捻了捻指尖,淡淡笑了。

  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三个剑修长老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邵光宇因为不曾反抗,伏慕等人奇怪之余,便也只是简单将他体内力量束缚。而不是采用魔族惯常使用的粗暴手法,直接将他打得半死。

  两人出来的时候,呆呆跪在地上,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的邵光宇,终于猛然抬起头来。

  他直直望向秦迎天,攥紧的拳头隐见鲜血滴下。眼神满是恨意,漆黑的眸子中掀起惊涛骇浪,几欲噬人。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若一截即将衰败的枯木:“你把他带走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时间bug了…抱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