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溪不问她是如何得罪太女,结果既已明确摆在面前,再追溯过往,也显得无关紧要。

  这些年红姨的经历她都看在眼里,失去一臂,魔力无法在体内顺利完成一个周天循环,她的实力因此大打折扣。

  魔族的自愈能力强悍,断去的肢体及时找医者接上,或许还有重新恢复的可能。但她得罪的是秦迎天,这是秦迎天给她的惩戒,也就彻底断绝了她治愈的途径。

  恨?不恨?

  在实力至上的魔族,秦迎天的这一举动,相当于斩断了她往上攀爬的路。她跌进深不见底的沼泽地里,慢慢陷入肮脏的淤泥中。绝望伴着窒息,深深扎根于她灵魂每一个角落。

  红姨眸中掀起波澜,平静的脸色绷不住了。一直忍耐的情绪今日因莫青溪的三两两语,从内心深埋、腐烂发霉的角落里翻出。

  她跪在莫青溪身前,脑袋深深垂了下去,一个字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恨。”

  她怎么可能不恨?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是个魔族都能在她身上踩上一脚。她如今的地位卑贱,修为低微,是实打实的蝼蚁。

  可她能以一介魔侍之躯,在泱泱魔宫中,让魔王顺利记住她的名姓。并在之后,主动将她指派给莫青溪。她并不一直都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

  她的过去或许称得上辉煌,但她人生的轨迹,从秦迎天断了她手臂的那一刻起,戛然而止。

  前半生的荣耀毁于一旦,废物两字深深烙在她的身上,此生此世无法摆脱。

  她从云端跌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残废。从外表到灵魂,永远残缺在失去手臂的那一日。

  她的这场梦魇,再也醒不过来了。

  莫青溪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勾起的唇角不蕴含任何温度。若眼纱摘下,就能看到她的眸子此刻冷漠幽深,视线的终点落在红霏身上。极度的寒意仿佛能割破她的皮肉,看穿她的灵魂。

  她蓦然笑了,手掌虚虚搭在红霏的头顶,温和道:“红姨,跟我说说,那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话题的转换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红霏早该习惯她冰凉的体温,也曾在无数个彻骨的寒夜中,搂紧她的身躯为她取暖。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这双手再一接触,她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中陡然升起无尽不安。

  她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忽略头上如影随形的冰凉。控制住自己嗓音中的震颤,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为加快速度回来,我们路上几乎没有停歇。等到回来之后,他又马不停蹄着手构建阵法。”

  “夜以继日忙碌到现在,阵法已成,他却陷入昏迷状态。您如果现在想见他,我这就去将他唤醒。”

  “不急于一时,”莫青溪制止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手从红霏头顶收了回来,漫不经心敲打石几。又问:“巢穴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红姨微微抿唇,低声道:“他成功引起了巢穴的魔气暴动,将魔王及几位长老,都牵制在巢穴之下无法动弹。只是有一事,他一直不解。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告知您此事。”

  莫青溪不由皱眉,手上的动作微顿:“何事?”

  规律的敲击声逐渐停下,院内很静,耳边一直萦绕的声响骤然淡了下去,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红霏深深垂头,声音被风声搅乱,卷成支离破碎的几个单字:“他说,巢穴的主人,可能已经离开了巢穴。”

  始祖魔神的坐骑,魔族的大杀器,双面刃,如今,居然不在巢穴内?

  莫青溪的眉头紧皱,她让红霏千里迢迢去一趟灵界,将人带回,自然不会只是平白无故馋些人族的吃食。她从人族带回来这人,在阵道一脉上天赋异禀。却偏偏因身世问题,无法修炼,几乎不能在灵界生存下去。

  莫青溪在魔族内的地位再低,到底也是明面上的魔族圣女。她要带回一个凡人厨子,甚至无需层层上报,得到魔王与秦迎天等人的同意。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稍微激烈些的魔气暴动,就有可能将他撕得四分五裂。这样一个卑微的凡人存在与否,对魔界造不成任何影响。

  就连一向看不惯她的火枫,也懒得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她添堵。

  莫青溪按了按酸痛的眉心,计划成功了一半,魔王等人虽然被她暂时困住,可巢穴里那只兽下落不明,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事情失控的感觉绝对称不上美妙。

  以那家伙的危险性,一旦疯魔起来,就连魔王这种世间罕见的巅峰大能也得暂避锋芒。

  巢穴出现异动,逼得魔王不得不暂缓突破,强行出关。情急之下,连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情都顾不得了。可见在他心中,此兽的危险性,绝对不逊于凌霄剑派的叶清杀上门来。

  只是巢穴经年没有动静,这次出现异常,无数双眼睛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那只兽如果不在巢穴内,又能去往何地?

  要知道,它早已失了神智。每次出世,都要掀得天翻地覆。它可不懂蛰伏,如果出现在外面,此时早该暴露行踪了。

  莫青溪垂着眸子,她背对着日光,神情隐没在暗影中。眸子被眼纱覆盖,露在外面的半边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她的指尖再度敲打在石几上,对红霏道:“太女和我已经归来,给那边传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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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秦迎天进入大殿,一众人早已自觉排出座位次序,将她的主座留了出来。

  不少不知情的魔族悄悄打量上方,难免在心底犯起嘀咕。

  太女殿下地位尊贵,这里又是她的主殿,虽然魔王已经出关,但今日在这里,她自然该坐主位。此事毋庸置疑,没人觉得不对。只是以往她手下第一个位置,向来是由二殿下入座。今日却不知为何,那里被单独空了出来。

  若说连二殿下都没资格坐她下首,那偌大魔族,何人还能有此资格?

  长老和魔将们依次在她另一侧手下排开,为首的大长老的位置也被空了出来。如此以来,左右两边空位对称,衬得二殿下前方的空位,好似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殿内无人胆敢随意说话,因魔族今日发生的诸多大事,众人皆脸色沉凝,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显得极为压抑。

  可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未曾缓过半刻,同阵营的魔族互相以眼神示意,不留痕迹窥探上方之人的神情。

  老二伏慕懒洋洋靠着椅背打盹,没有半点紧张之色。老三火枫目光直直落在空位上,仿佛不服不忿。气得眸中冒火,又莫名忌惮什么,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

  老四秉机安然静坐,一动不动。神情淡然,看不出太多情绪。视线偶尔扫过上方秦迎天的衣角,继而扫过扎眼的空位,和伏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举起茶盏啜饮,遮住唇角的浅浅弧度。

  秦迎天先前追了上去,她们还真以为,以她对莫青溪的特殊的爱重,她会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中,将莫青溪也带过来。借着这次机会,顺势将她推入魔族的权利中心,让她开始逐步插手魔族内务。

  有她给莫青溪撑腰,哪怕莫青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这群魔族实力顶尖的天之骄子们,哪个敢拂太女的面子?看在秦迎天的面上,也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她俯首。

  但好在,秦迎天还没喜欢莫青溪,喜欢到如此昏头的地步。

  也或者说,莫青溪是个聪明人。她清楚自己只要能拿捏住秦迎天,就间接掌控了大半个魔族。她隐身幕后,不想、也没必要出这样无谓的风头。

  将自己暴露于人前,强行插手魔族事务,对她目前的处境没有太大帮助。她实力不济,眼前这种魔族又个个心高气傲。她借太女的势踩在他们头上,是对他们的一种折辱。

  她不可能仅仅依靠后台,在实力至上的魔族为自己赢来真心的赞誉,反倒只会为自己埋下无数隐患。

  她今日不出现在这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可怜,被魔族忽视已久的小废物,能够忍下对权利的迫切渴望,得势却不猖狂,就已经证明了她的隐忍聪慧。

  不怕她蠢,就怕她不蠢。

  秉机放下茶盏,看了眼身旁无知无觉天真单蠢、仍咬牙切齿无法释怀的老三,禁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莫青溪迫不及待报复回来,秉机还不会将她看在眼里。但她已经亲眼见证了秦迎天对她的特殊和容忍,莫青溪如果真想报复老三过往对她的欺压,也不过是在秦迎天面前撒撒娇,说一句话的功夫。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仿佛从前的种种龃龉不曾存在,莫青溪见到她们时,甚至还能一如既往对她们露出毫无芥蒂的浅笑。

  她如一条阴冷的毒蛇暗中蛰伏,獠牙沁出致命毒液。漆黑的眸子狰狞可怖,早已在众人浑然不觉间,盯上了自己看中的猎物。

  她看中的猎物,是谁?

  秉机挥退魔侍,慢条斯理挽起衣袖,自己为自己续茶。莫名的恐惧令她脊背发凉,能够感觉那只凶兽的目光缓缓逡巡殿内,寻找属于自己的猎物。

  莫青溪的目标,是谁?

  如果她单单只是想要报复火枫,不是大胆到直接要她的性命,以秦迎天对她们感情的凉薄程度,她怎么都该轻易满足莫青溪的愿望。

  莫青溪如此克制隐忍,想来目标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既能忍下这么多年来火枫对她的欺压,有能力报复,却不曾立刻报复。她的所图所谋,恐怕远不止如此。

  茶水温热,顺着喉管缓缓淌下,一路流进胃里,带来温暖饱胀的余热。秉机端端正正放好茶盏,身子靠回椅背,目光不由又望向秦迎天的方向。

  万千思绪翻滚,在秦迎天回望过来之前,她重新收回视线。

  ......是万荒试炼吗?

  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哪儿来的底气,胆敢觊觎她们姐妹几人的性命和权柄。

  热茶也无法驱散身体的凉意,秉机听着耳旁诸位魔将一一起身汇报,说来说去,都是她们早已知晓的消息。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阖上了眸子。

  该安排的事情,伏慕和秉机等人已经安排妥当。在她们能力之外的,后来也有二长老等人帮忙查缺补漏。

  秦迎天对这些安排没有意见,听完诸人所言,只是在一些被她们忽略的细节上加以补充,没有做出更大的调整。

  如此一来,底下的魔族们彼此面面相觑,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他们当然不知道,秉机私下已经寻求到秦迎天的谅解,秦迎天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意思。

  秉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为秦迎天做了嫁衣。她自知自己当前处境不妙,虽然憋气,却不敢继续挑衅下去。在秦迎天归来之前,已经顺着她的心意,将之前诸事一一收尾。

  秦迎天麾下被夺走的势力,又被秉机完完整整归还回去。被冤枉之人抹除头上莫须有的罪名,被囚禁之人得以健康平安归家。王城之前的明枪暗箭、残酷斗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压下,连带着将其中暗藏的一切血腥激斗尽数抚平。

  王城众人起初都以为这场权利斗争,必定伴随整个魔族的权利结构发生改变。谁能料到,一场声势浩大的夺权之战,过程格外惊心动魄,似乎万荒试炼的权柄争夺提前开启,诸位王女中只能斗得你死我活。

  最后却如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待得一切平息,王女们若无其事低声讨论各种安排,看不出彼此之间存在任何罅隙。

  徒留众人还未回来神来,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简直恍然如梦。

  他们不知晓其中内情,却能看出几位王女之间的相处与从前并无两样。哪怕先前几乎彻底撕破脸皮,此时面上对太女的恭敬尊崇有增无减。

  魔族们看在眼里,哪儿还不明白这场斗争的最终结果?非但没因太女未曾发作四殿下之事,对她产生错误认知。以为她现在缓了脾性,比从前更好对付。反倒打心底对她生出更深的敬畏。

  天时地利人和,三殿下和四殿下都占据的情况下,最终居然也没能对太女造成半点伤害。

  这次的事情,给所有魔族心中重重敲响警钟。太女的威势众人从前已经深有所感,如今更是重如泰山,令人不敢产生丝毫轻忽。

  巢穴的异动有魔王和其他几位长老去探,人手足够,不需再派去其他拖累他们的累赘。因此,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谈的,秦迎天只是叮嘱人昼夜不眠盯视底下情况。

  倘若里面的东西真能越过重重防守,冲出来作乱,也不至于直接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该说的事情说完,连昏昏欲睡的伏慕都不由打起精神,坐直身体。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秦迎天淡淡扫视一圈在场诸人,其中部分将领并不常驻王城。是秉机遵她之前所言,特意从魔族各地调回来的大将。

  因为时间紧迫,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更多魔族目前正在路上,尚未赶来王城。这群人加起来,整个魔族的高端战力,基本都在这儿了。

  她的声音十分温和,却让在场之人心中同时一凛,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神情,一瞬不瞬听着她的吩咐:“近来我族波涛汹涌,桩桩件件,都与灵界脱不开关系。”

  “灵界为血祭阵法,万恶之渊残杀我族万数族人性命。这次魔气暴动中,各部领地受到波及,无辜惨死的族人们不计其数。他们将我族族人视为猪狗,肆意欺凌,将我魔界,视为他们的牲畜圈。”

  “我族本无心主动挑起战争,可正道欺人太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正道步步紧逼,我族倘若再不做出还击,灵界只会以为我族胆怯心虚、无力为战。”

  “血债需以血偿,灵界之罪,罪无可恕!”

  魔族无论内斗如何激烈,本质都是骁勇好战份子。听秦迎天说到这儿,再对弱者的性命不屑,同为魔族,众人心口已是怒火翻涌,按耐不住满腔澎湃杀意。

  这几日王城频繁进行人力调动,诸人心中多少有了猜测。如今随着太女凌厉的言语落下,一切尘埃落定,将领们原本心中的猜想得到落实,不等她再开口,皆热血沸腾,争先恐后起身请战。

  秦迎天胸有成算,早就考虑过主将人选。如今有条不紊安排下去,被点到之人应声领命。

  两界战争,数百年来发生过无数次,其中流程魔族众人滚瓜烂熟。

  两界交界处,魔族常年重兵驻扎。此时再启战争,也只需要在进攻方位和后勤保障等事上进行详商。

  魔族内部兵马调动,随时补充兵力。众多大将分成数路,带兵前往前线压阵。这次的两界战争,便在殿内人的三言两语中成功确立。

  热血上头时,连秉机都没作多想。等众将散去,殿内只剩下二长老和自家姐妹,冷风刮进骤然空旷下来的大殿内,秉机的理智重归脑海。

  她不由站起身子,往秦迎天的方向走了两步,担忧道:“老大,父王闭关时,魔族内大小事务皆由你来决定。可现在父王既已出关,我们不但违背他的意愿,再启两界战争。甚至连这等大事,都不曾禀告于他,由他定夺裁决。待父王从巢穴归来,定会勃然大怒。”

  她这样的话一出,殿内瞬时一静。秉机感觉不对,抬眼一扫,就见惯来懒散的伏慕,和始终置身事外的二长老都望向自己,目光颇为惊奇。

  那眼神十分古怪,仿佛在说,你这样明哲保身的人,居然也会担忧秦迎天的处境?

  按照秉机以往的性情,秦迎天如果遭到魔王训斥,她更应该抓住时机,在其中浑水摸鱼,为自己牟利才对。

  秉机微微抿唇,将脑袋压得更低。这些或戏谑、或惊讶的眼神,宛若一道道利箭,将她的身体穿成千疮百孔。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今日太过冲动,她与秦迎天并不亲密,更是明面上的仇人。

  站在她们敌对的身份立场上,她根本不该进行提醒。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秦迎天犯下大错,彻底将魔王对她的最后一丝忍耐消耗殆尽,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殿内气氛从亢奋转为怪异,只在这一句话的功夫中。火枫虽然不明白众人为何安静下来,却不忍见秉机如此难堪,跟着站起身子,与秉机并肩而立。

  她高高抬起下巴,骄傲道:“老大,瞧你现在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哪儿还有半点从前的风采?你既已无法忍耐正道挑衅,决意不顾后果,在此时开启两界战争。那大战既起,万荒试炼必然延后。老大,你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

  难得的,今日面对她的不逊,秦迎天竟也不曾发怒。她的视线总算从秉机身上挪开,落到火枫身上,含笑道:“对。”

  秉机额角渗出汗水,随着秦迎天视线的离开,她身上压力骤减。可这会儿她心神巨震,顾不上先前之事,猜都能猜出火枫想说什么。

  身体一能动弹,她想也没想,侧身用力拉住火枫手腕,狠狠道:“闭嘴!”

  只是,已经晚了。

  姐妹两人平常打归打,闹归闹,但在大事决议上,火枫知道秉机比自己更加聪慧,从来唯她马首是瞻。

  今天这还是头一次,她明明听到了秉机的呵斥,却还是梗着脖子,大声道:“老大,这么多年来,父王时时闭关,魔族基本由你一手掌控。如今父王出关,可他们还是下意识忽略父王存在,听从你的指令行事。”

  “他们已经习惯如此情况,我相信,你也该习惯魔族上下由你做主。但一山不容二虎,父王眼下忙于他事,暂且无心族内。待他从巢穴回来,看到你在魔族发号施令,上下令行禁止,你在族内的威望比他更甚,你觉得他还能容你多久?”

  伏慕的睡意被火枫这一番话彻底赶跑,整个人不由一个激灵,被刺激得精神抖搂起来。

  她猫在座椅内,盘着腿,手揣在袖中,眼睛小心翼翼往上瞄,做贼般朝秦迎天望去。

  可一抬眼,她的动作就被秦迎天捕捉个正着。秦迎天支着下巴,冲她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明明这个笑容温柔如水,伏慕却如同被烈火烫到,猛然收回视线。望天望地,望向嘴唇颤抖、满脸懵然的二长老,就是不敢再与殿内任何人对上视线了。

  一眼吓退老二,秦迎天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这才望着火枫,慢声细语道:“所以呢,老三,你想说什么?”

  秉机几番制止,都没能阻止火枫当着诸多姐妹和外人的面,如此胆大包天,将这件恶心之事的遮羞布扯得一干二净。

  她将此事告知火枫,只是怕魔王出关以后,从她身上转移目标,继而对火枫下手。打的是让她警醒、防备魔王的心思。

  以她对火枫的了解,当然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秉机怎么也没想到,火枫这种惯来脑袋缺根筋似的莽夫,今日脑子居然转得这么快。

  可她的想法不但不切实际,更是亲手将自己的致命把柄,递到秦迎天手上。

  她阻止不住,只能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既愤怒又无奈,听着火枫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威胁已经摆上明面,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等待屠刀落下,不如心狠手辣,直接铲除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