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终得报,空冥已然兴奋至极。
虽然不是报复在那位魔教教主本人身上,可好歹这也算是那人的弟子了,空冥总归还是止不住心头的畅快。
玄铁手爪还未从孟长安肩上拔出来,他正想再转两圈手爪,好让这丫头的骨头能被他捏得更碎一些,颈后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
他缓缓转过头去,却见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衣姑娘,此刻正满脸怒容地立在他的身后。
而她的指间,还夹着三枚染血的银针。
显然正是方才刺进他颈后又被拔出去的银针了。
空冥脸色顿沉,正欲起身,心口却是猛地一痛。
他一时之间竟也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这突然紊乱的内息与方才刺进他颈后的银针有什么关系。
“不自量力!”
空冥强行压下了喉间的血腥,从孟长安身上抽出铁爪的那一瞬间,又顺势边往沈灵筠身上冲了去。
沈灵筠连连后退,却终究快不过武艺高强的空冥。眼看着紧接着而来的铁爪即将刺穿自己的身体,她只得是认栽了。
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是没有袭来。
沈灵筠抬头一看,却见舒瑶正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那玄铁手爪,却是已自舒瑶左肩直穿而过。
血肉瞬间翻涌,浸红了她的衣衫。
“阿瑶!”
那一瞬间,沈灵筠只觉心痛至极,宛若泣血。
本就已是伤痕累累的舒瑶甚至连原先嘴角血迹都还未来得及擦净,就被沈灵筠突然上去动手的那一幕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了。
她可以伤可以死,却不舍得沈灵筠受到一丝丝伤害。
舒瑶强没了剑,只能忍着身上的剧痛,用双手死死抓着玄铁手爪腕处的铁甲,恨恨地瞪着空冥看。
而空冥却是理解不了这人的傻,怎么好端端的还要傻乎乎地替别人挨伤呢?
可这好歹是王爷特地交代过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他也不敢真在这里就要了这人的命,当即抽出了玄铁手爪,准备放她一马,回身再去折磨折磨那个小仇人。
然而,他才刚转过身,一片薄刃却是对准了他的眼睛直射而来。
若是以往,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只能算是登不上台面的小手段。
可此时此刻,他已然压不住紊乱的内息与喉间的腥甜,猛然吐出了一口血来。以至于他躲闪的速度稍慢了些,竟是让那暗器划破了自己的脸颊,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啊,我的脸!”
空冥暴怒,定睛一看,却见原本已被他废了右手几欲昏迷的孟长安,此刻竟还能摇摇欲坠地爬了起来,以左手使着暗器。
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那人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她那左手竟还有力气捻着两道暗器,蓄势待发着。
很好,竟敢划破他最爱的脸蛋!
看着孟长安那血肉模糊与冷汗涔涔还强撑着的虚弱模样,空冥只森冷一笑。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找死呢?
看来不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这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他走了还不过两步,却又一次被紊乱的内息激得一颤,竟是连站都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而此刻位于他后方的沈灵筠,却是突然开了口。
“你方才内力暴涨,已是走火入魔之相,我已封了你的要穴,如今你已内力倒灌,无法流转。若你此刻再敢动用内力,必死无疑。”
沈灵筠紧抱着跌入她怀中的舒瑶,强忍着心疼为她治疗着肩上的伤都同时,还警惕地盯着空冥看。
而空冥却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栽在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身上。
看着空冥无力再爬起来的样子,孟长安才稍稍松了口气。甫一卸力,她竟连手中的暗器都拿不住了,再一次跌倒在地。
原以为她们这危机算是暂解了,谁料竟又凭空突然响起几道掌声来。
“好,好,好。”
自暗处走出来的,正是王府的谋士陈瑞云,他领着一队甲卫出现,随手点了两人先去将空冥扶了起来,笑吟吟道:“方才的打斗还真是精彩,几位姑娘还真是年少英勇啊。”
说罢,他又佯装朝着空冥骂了句:“还有空冥你也真是的,王爷都说是请她们去一同叙叙了,你怎么能这么粗鲁呢,把姑娘们都欺负成什么样了?”
那假惺惺的模样,看得沈灵筠不由冷笑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陈瑞云才将目光移到了沈灵筠身上,道:“几位姑娘,请吧。”
深知如今的自己万万是无法带着两名重伤之人逃出生天的,沈灵筠只好放弃了抵抗,只提出了自己唯一的一个要求。
“待我替她们先处理完伤口便随你去。”
此时尚且还在后花园内同豫王对弈着的公主殿下,倒是不知自己的心上人与妹妹竟被伤得如此之重。
在孟长安几人同空冥他们厮杀的同时,王府的兵器库同时也已经溜进了一批人马。
那正是夜无忧所带领的无殇宫人马,来无影,去无踪。
大批量弓.弩等重要武器被毁,可王府中人却连一个贼人都抓不到的消息,现如今也已经传到了豫王的耳中。
“殿下这手声东击西倒是玩得不错啊。”
听他这么说,李秋白连头都未抬,目光仍还停留在棋盘之上,只意有所指地应了句:“还是不及皇叔的这出请君入瓮啊。”
“怎会不及呢?你明明已经猜到了,要不是你能这么配合,这出请君入瓮我也玩不成啊。”
他们似在说棋,又似在说事。
后花园中,风景虽美,却暗藏杀机。
潜伏在周遭之人,好似已经越来越多了些。
豫王只稍稍打量了一眼周围的花丛假山,便已回过了头。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呢,我这王府里头的好东西也不多,你上次烧了书房,这次又毁了库房,实在是顽皮得很。现如今这王府里头也没剩多少地方可以供你再烧了毁了的,要不然殿下还是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秋白轻笑着反问道:“我想要什么皇叔还不知道吗?不过是想要皇妹她们安然归来而已。”
“哦?是吗?”豫王停下了下棋的手,端起了一盘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嘲讽笑道:“若你想要的只如此简单,你的皇妹还会被我请来做客吗?李秋白,你可别忘了,此番的起因可是因为你先动手的。”
如此,李秋白只好也跟着停下了手,礼貌问道:“皇叔只需告知,我想要的,你能不能给便是。”
“我若是说不呢?”
李秋白勾了勾嘴角,又才将目光移回了棋盘之上。
“那便继续下这局棋,下到分出胜负为止,也好让我看看皇叔有多少筹码是可以舍弃的。”
这般直白的威胁,倒是让豫王听笑了。
与此同时,陈瑞云也已经带人压着孟长安,舒瑶,与沈灵筠三人过来了。
棋盘之上,胜负还未分出。
可看到李秋白那骤变的脸色时,豫王便知,他赌对了。
“你输了,殿下。”
豫王不再与她继续对弈,直接站起身来,甩着袖道:“如今应当是轮到本王来问殿下,能不能给我所想要的东西了吧。”
不似殿下尚且还在隐忍着痛楚的模样,看到孟小少主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的狼狈模样之际,一旁的何长平却是没能忍住,直接就冲了上去。
“长安!”
陈瑞云所带来的甲卫纷纷抽出刀来,戒备着阻止何长平靠近。
见状,隐匿在周遭的夜无忧也已经带人跳了出来,纷纷抽出了自己的兵刃。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皆在等待着棋盘之侧的那两位的指令。
李秋白紧紧凝望着孟小少主,她那浑身的伤,混着她那被人架着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无不让殿下为之动容的。
到头来,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痛,只能选择先行妥协。
缓步走下棋台,走向小少主所在的方向时,她同时也开了口。
“那皇叔想要的,又是什么。”
只这一句话,便已让豫王听出了她的退让。
如此,他才稍稍满意了些。
豫王大手一挥,直接大发善心地示意着兵将们收回刀刃,也好让李秋白好好看看她那小情人,免得这人直接恼羞成怒。
失去了两边甲卫的支撑后,孟长安竟是连站都没能站稳,直直往前跌了去。
好在殿下及时赶到,及时接住了她。
跌入殿下怀中之际,孟长安总觉得有些鼻酸。
那熟悉的馨香,本该是令她安心无比的一个怀抱。
可看着眼前那愈发模糊的面容,感受着自己那逐渐溃散的视力,孟长安总觉得无比遗憾。
“殿下啊。”
“我在,我在呢。”
李秋白抱着孟小少主席地而坐,顺势接住了小少主吃力抬起来的左手,按照小少主的意愿,配合着她低下了头,好让小少主的手能顺利贴上自己的脸颊。
看着她那委屈至极的样子,李秋白实在是心疼不已,连忙握着小少主那染血的手掌贴在了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哑声问道:“是不是太疼了?”
“嗯,真的好疼啊。”
纵然已经吃过了沈灵筠给她喂的止疼的药,可那右肩已碎裂的骨头,还是止不住地泛疼,密密麻麻的疼意直往她心尖上钻。
可不管身上再怎么疼,都还是抵不过自己那双眼所持续着的刺痛给她带来的恐惧来得强。
孟长安眼前所蔓延的血色,已然阻挡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那双眼可见之物愈发模糊了些。
终然她已经躺在了殿下的怀中,终然她已经靠殿下那么近了,可她眼中的殿下,却是越来越模糊了。
弥漫在她眼前的血色,已然愈发浓郁。
孟长安不敢在这种时候多说什么让殿下更加担心,只牵强地挤了抹笑,眷恋地抚摸着殿下的脸颊,誓要将她的容颜深刻在心底。
兴许……
兴许她以后再也没机会看到这张脸了。
她吃力地抚摸着殿下的脸颊,从眼到鼻,再往下移到她的唇角。
一分分一寸寸地轻抚过去,连一瞬都不舍得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