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浸于自己实验中的王卫终于回过神,太阳早已落下。

  他扭了扭脖子正要起身,赫然发现自己家门口跪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被吓得心脏蹦蹦跳,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白天来的明沁。

  好家伙,这都有三个时辰了,这小小的暗卫还没回去。

  这暗卫业绩不达标难道会被处罚吗?

  王卫固执的扭头不愿对上她的眼睛,可他的膀胱却憋的慌,偏偏明沁堵着唯一的门让他不能出去上茅房。

  可恶,难道要妥协跟她讲话吗!?

  但是感觉先开口的人就先输了。

  顽固又不服输的的五十岁老人幼稚地想着。

  可不伦如何强壮的膀胱总有绷不住的时候,王卫看向了木屋里的窗,决定要翻窗出门小解。

  很可惜,这个五十岁疯狂科学老人家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正当明沁搅着脑袋思索要如何说服王卫时,便看的老人家别扭地开窗欲跳了起来,就在刚要跨步的瞬间,上半身便直挺挺地往外栽了下去。

  虽然耳朵里听不见男人的哀嚎声,但凭着明沁多年摔打的经验,以那个姿势,那个年纪,就这么跌下去,怕是要伤筋动骨。

  她连忙起身,不顾先前王卫的命令快步进屋,朝着大开的窗户探出头,果然就看到扶着腰倒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老头子。

  “闪到了,闪到了。”这时的王卫已经顾不上什么输赢了,朝明沁伸手哀怨地说,“快扶我起来,我好痛啊,快点。”

  利索地翻过窗户将老人家扶了起来,明沁乖乖地带着王卫去了茅房后将他搀扶进屋。

  “欸欸欸,你小心别碰到我的培养皿。那里面装的可是我的好菌宝宝。”

  王卫软趴趴地挂在小暗卫的肩上,拱着身体一边颤颤巍巍走着,一边躲着自己在乱七八糟的屋内摆放的各种东西。

  “那是我的青霉素,你别碰它!还有那个显微镜,我好不容易组装好,你碰了它就散了。”

  明沁看着一堆长满霉菌的碗和随意堆叠的琉璃,只是顺从地闪过,将老人家扶到他的床铺。

  那是被一堆书籍和杂物围绕的一个小小的,拥挤的,勉强能栖身的空地。

  王卫哀嚎着躺了下去,明沁掏出兜里□□铁打损伤的药酒,老实地帮他抹了起来。老头子发出痛苦的闷哼,若按的重了点还会哭唧唧哀嚎,让她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

  一个晚上,明沁又是拿水又是送饭,偶尔还被指使着去为照顾桌面上的『好菌宝宝』,各种个样的杂事,忙前忙后完全不得闲。

  当王卫终于感觉好些了,看到一旁乖乖站着的明沁,突然有些不好意似,却又偏头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回京城,我的标准可是很高的!”

  “我没有这么打算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明沁有疑惑,而后又像想到什么突然问道,“说服您回京城的标准是什么啊?”

  “啊…”

  只是随口一说的王卫没有想到明沁会突然提问,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急匆匆地思索着,“…你,你帮我削十…不一百个吸量管(pipette)我就考虑考虑。”

  (就是类似吸管的东西然可以拿来吸取溶液,多是一次性的,常用于医学,生物,化学实验室。)

  “吸量管?那是什么东西?”明沁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

  从袖口里掏出两个手工做的木制竹管,中心的管口极为细小,似乎是用铁针一点一点磨出来的。(古代非常简陋的版本)

  “如果你能做一百个这样子的竹管。”王卫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假装深沉地说道,“记住每个都要一模一样,这样量出来才会精确!我在考虑要不要跟你去京城。”

  说完话,不负责任的疯癫老头将竹管丢给暗卫,便小心翼翼地扶着闪到腰的转过身去,蒙起被子呼呼大睡了起来。

  待规律的打呼声响起,明沁仔细地摩挲着手上的竹管沉思了片刻,拿了桌上的铁针,转身出屋。

  三天后。

  当以为早就被自己条件吓到知难而退的小暗卫突然出现在家门前时,王卫实在是十分惊讶。

  明沁掏出一袋被仔细打磨的竹管,递给了眼前的男人,手指上缠绕着绷带,渗着一点点的血点子。

  用力眨了眨眼,明沁嗓音沙哑地开口,“一百个…吸量管,王太…王伯伯你点点数量。”

  视野模糊的她实在是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一百根还是九十八根了。

  老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感觉震惊到下巴都快掉了,自己随便打磨个一两根都至少要小半个时辰,短短几天这小小的暗卫居然就能做出这么多…

  这小明暗卫,实在是…

  敬业,太敬业了。

  可以被选为十大杰出青年的程度,王卫心想。

  “所以现在,王伯伯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随我去京城?”明沁开口问道,凑近男人的身边深怕漏看了他的回答。

  三日前,当明沁一离开小屋,便找了一堆与模板的竹管相似的木材,在就近的一家简陋客栈,掏出匕首细细地对着手里的实木削了起来。

  不知是深夜外头一片鸦雀无声,又或者是明沁早已对周遭环境毫无知觉,年轻的暗卫只是坐在窗前,就着油灯发出的微弱火光,手腕的动作不停。

  在幽暗的灯光下,长时间睁着的眼睛越来越酸涩,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还不可以。

  明沁大力地眨眨眼睛,宋书晴给她的药早就被她嚼豆子似的吃法吃完了。

  在回到京城之前,还不可以。

  双眼胀痛发热,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粗鲁地用肩膀胡乱地擦了擦,明沁依旧倔犟地坚持着。

  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让用铁针打磨木孔的明沁有些难办。

  锐利的针不断刺伤她的手心,留下艳红的血迹。

  果然,都说五指连心。

  难怪没有痛觉的自己手指一点都不痛,却感觉心疼得厉害。

  灩灩在等我,得快一点才行。

  血一滴滴的落下,在安静房间里发出规律的声响,可不论明沁是否失去听觉,她都不在意,只是不断地削着。

  正是因为这般不眠不休,才能在短时间内将王卫指定的东西交给他。

  “王伯伯,拜托你,随我去京城吧。”

  明沁看着眼前人不答,再次开口劝说,受伤的手急切地抓着他的肩头,就要下跪,“在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我…”

  看着年轻人一脸的迫切,王卫结结巴巴说而后又放弃似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姑且把病例给我看看呗?”

  明沁一听老头松口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生怕王卫反悔地塞到了他怀里。

  王卫摊开信纸,不情不愿地读了起来,莫名地他的眉毛挑的越来越高,手指紧紧地握着,似是要把那信给瞪出火来了。

  过了半刻,他放下信纸,一脸震惊地说道,“你那儿还有个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