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边,徐乐颖看着简钺诚白发苍苍,满脸沟壑,明明他们在大学时同班同龄,可时过境迁,他们一个垂老等死,一个仍然光鲜美艳。

  “你来做什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他的嗓音也像破锣,几个字的情绪起伏就耗尽了他的力气,说完就剧烈地咳嗽。

  见到相看两厌的人,简钺诚试图起身把她赶出去,可无奈于半身不遂,这使他挣扎的动作像极了砧板上扑腾的鱼,滑稽可笑。

  他这些年除了瘫痪之外,早年不规律的生活也导致他的肾脏、肺部和心脏有很大问题,搭在身侧的手指指甲颜色绀紫,肢端水肿,但由于长期卧床,身上的肌肉都萎缩了,整个人看上去格外骇人。

  当年清风霁月的校园风云人物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全都是因果报应,讽刺意味十足,徐乐颖冷漠地看着他在床上蹦跶。他最终发现这只是徒增笑料的无意义之举,于是放弃挣扎,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小暮病了,你知道吗?”徐乐颖掸了掸他床边椅子上的灰,抚着裙子优雅地坐下。

  “听说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简钺诚冷哼一声,“那是他活该,一个omega就不应该做alpha的事,干这种牝鸡司晨的事也不怕被别人笑话。那个不孝子还把他的亲爸送到这种地方,良心被狗吃了。有这种下场,是他遭天谴,人在做天在看,他遭报应了!”

  简钺诚越说越激动,想想自己这落魄的近十年,导致他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现在生死未卜躺在病床上,哪怕对方是他的亲生儿子,可这个儿子从来不听话,与他势不两立,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简直是大快人心,就连连日来苟延残喘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狂肆地朝徐乐颖嗤笑,脸上充满了报复的痛快,下一秒随着一声清脆的“啪”一声,他的脸被甩向了床面,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徐乐颖拍了拍扇痛的手,柔美的嗓音中冻结的冰霜让这冷气不充裕的房间瞬间冻如冰窖。

  “你竟然还有脸说简暮狼心狗肺,这世界上最没良心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如果你非要认为他没心没肺,你是他父亲,他的一切都来自于你,小暮也只是把你低劣的人品发扬光大罢了,你才是那个最令人作呕的存在,一切罪恶的源头!”

  “你滚出去,你闭嘴!”

  “简钺诚,原来你也知道报应不爽啊,你现在半身不遂躺在这里,就是那些年你无法无天的报应,但你以为在这里当个废人就结束了吗?不,在这有人端茶倒水有人伺候着,你还是在享福啊。你欠我的、欠小暮的,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简钺诚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浑浊的目光瞪着她,瞳孔慌乱地缩紧,心脏也有些不舒服,捂着胸口喘着气质问:“发生什么了?你干了什么?徐乐颖你为什么笑,你快说啊!”

  “想知道啊?”徐乐颖的表情恶意满满,但又很快感到无趣,“算了,不吊着你胃口了,反正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喜讯——陇峯没了。”

  简钺诚差点没喘过这口气,双目凸瞪,青紫肿胀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徐乐颖:“你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信啊?”徐乐颖挑眉,靠近了他些许,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摔在他身上。

  简钺诚的手早已不再灵便,颤颤巍巍地拿起身上的报纸。他老眼昏花,没有眼镜,报纸上的小字看不清了,但占据头版头条的标题大字还是能勉强看清楚——

  《群龙无首,商业帝国陇峯易主,副总温白晋升CEO》

  与此同时,他的身旁响起了新闻播报的温柔女声,口齿清晰,对于他来说就连标点符号都化作了利刃,将他万箭穿心。

  “陇峯集团总裁简暮伤病久治不愈,副总温白坐镇把持陇峯已长达两年。近日副总温白召开董事会,经董事会票选,成功上任陇峯总裁,成为陇峯一把手。温白从进入陇峯到成功挤掉陇峯创始人简钺诚之子简暮成功上位,其中是否有阴谋论,不得而知,甚至曾经有传言温白与简暮有过婚约。但唯一能确认的是,简家陇峯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时,现在迎来的是温家陇峯的时代……”

  “不可能……这不可能……”

  报纸在简钺诚手里被攥得皱皱巴巴,肿胀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像已经撑到极点的气球,随时会炸开。

  口中难以置信地呢喃,他面色灰败,恍惚地下意识否认,但心里似乎已经承认了陇峯确实出事。

  “omega果然都是废物咳咳咳……连一个公司都看不住,被一个外人抢走了!不孝子,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温白背后是京都的温家,简暮那个废物拿什么和温白争……就应该把公司给简闻……”

  “嘶……啊……”简钺诚忽然捂着心脏,在病床上痛苦地哀嚎和翻滚。

  徐乐颖冷漠地收起床上的报纸,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徒留满走廊回荡的痛叫,以及从不同的房间里探头探脑好奇观望的人。

  历经苦难而被岁月心疼优待的婀娜身影离开养老院许久,终于有其他老人的护工察觉那阵痛苦的呻|吟一直没有人搭理,连忙去查看,发现那个老人的脸色早已被憋成青紫色。

  有人喊来养老院的医生,有人打120,有人寻来简钺诚的护工。

  但突发的心脏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在急救车去往医院的半路上,那人就彻底断了呼吸。

第158章

  前脚刚得到腺体配型成功的消息,还没过多久,后脚又被通知捐献者已经过世,定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开始做手术,让家属做好准备。

  霍予安几人又懵逼又惊喜,这前后间隔没超过半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收到配型成功的消息之后,派人去把那人暗鲨了。

  说是让家属做好准备,实际上只是心理准备,但简家忙得人仰马翻。

  简睿签了手术同意书,小林阿姨联系了家政,把岛中墅的六号院别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把院子里的草除了、花木修了,迎接主人康复回归。

  霍予安联系了曾经合作过的顶级造型师,花了六位数给自己顺便把岁岁拉去做了个造型。

  凌晨四点,岁岁顶着满头泡沫,困到眼睛都挣不开,一脸茫然地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霍予安这两年以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打扮得帅一点,接你爸爸回家。”

  做了个帅气的造型,从衣帽间里拿出就连去音乐盛典都没舍得穿的高定西装,笔挺地穿在身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霍予安对还未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干瘪身材还是有些不满意,加上长期窝在病房里,肤色白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和白斩鸡似的,差点撑不起这身西装。

  不过好在断了药之后,他吃好喝好睡好,精神气十足。

  从凌晨四点折腾到手术前,医院门口照常又堵了一段路,在简暮被推进手术室前一分钟,简睿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他哥老公胳肢窝下夹着他外甥,穿着高定西装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得满头大汗,额前一缕碎发从被发胶固定的大背头里挣脱出来,随风飘摇。

  医院走廊里有不少人已经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没认出他的在看猴,认出他的在看乐子。

  意识到这可能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丢脸出圈,简睿抬起手默默挡着脸,假装和他们不熟。这时候谁和霍予安搭上关系,谁就有高达99.9%颜面扫地的风险。

  谁家等病人做手术打扮成和走红毯似的?还拉着他外甥一起丢人。

  三个半小时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的灯熄灭,庄驭、霍予梦和封采解下口罩走出来。

  尽管从他们轻松的神情之中能隐隐预感到什么,但当他们亲口说出“手术很成功”之时,手术室外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原位。

  霍予梦说:“再观察十二个小时左右,如果没有问题,就能转回病房里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霍予安问。

  “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给班长注射抑制代谢的药物了,按道理来说,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内会醒来吧。”封采想了想,给了一个还算精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