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楼层的vip病房曾经有一个出车祸住进来养伤的alpha富豪想追求她,出院那天拿着玫瑰花站在她的病房里正要向她告白,被她拿着水果刀砍了出去。

  今日毫无预兆再一次与简钺诚狭路相逢,长久以来的创伤为她塑造的自成体系的行为和情绪机制差点让她再次失控,从护工手中夺走简钺诚的轮椅,将他推进一院旁的江河里。

  但转眼间,另一道一闪而过的思绪占据了她的思维,仿佛被暮春初夏的惊雷劈中,她久久驻足原地,瞳孔紧缩,神情恍惚。

  将近三十年前,他们还在读大学时,千里之外的异地一场天降的灾难令举国震惊,地震灾民无数。

  一个护送着全班学生出逃,自己却被压在残垣断壁下的老教师在被救出时,用最后一口气朝记录仪的镜头说出自愿捐献遗体的遗言,便与世长辞。

  春蚕到死丝未尽,有些凋零的花朵仍然永垂不朽地流芳百世。

  青年人最容易为平凡的伟大而动容。

  那年受到老教师的激励,全国许多大学掀起了器官和遗体捐献的热潮,当时仍然无法自拔于理想浪漫主义的年轻徐乐颖也不例外,拉着与她热恋的简钺诚,一头热地参与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活动。

  回想起这些往事,如今徐乐颖只剩下讽刺。

  要不说她也不算眼瞎,怎么会一步步踏入简钺诚的杀猪盘之中,完全是因为这人足够豁的出去。明明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但偏偏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同意了她那些无厘头的要求,让她误以为这是一个胸怀宽广、值得托付的人。

  可是……器官捐献?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颗浮萍,一闪而过的渺茫的希望被用尽全力攥在了手心里。

  徐乐颖单薄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像是缺氧了一般,她的呼吸十分急促,闪烁的眸光在浓密的羽睫之下快速流转,负荷过载的大脑让她晕晕乎乎,扶着额头恍惚了一下。

  体检中心大厅中路过大门的护士发现她不对劲,关心地上前询问,被她摆了摆手打发了。

  缓过了这阵眩晕,徐乐颖猛地转过身,顾不上预约的体检,回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岛中墅。

  简暮住院后,尽管岁岁和小林阿姨仍然会在六号院别墅里过夜,但这座奢华宽阔的别墅庭院少了满怀爱意将它当成“家”的人,变得凄清了不少,院子里可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专人来打理了,在暮春之际长出了茂盛的杂草。

  推开房门,屋子里没开冷气和新风,有些浑浊闷热。徐乐颖直奔别墅顶层杂物间,打开那扇暗门,拧开阁楼的门锁。

  阁楼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尘霾和霉味,空气里不知从何处飘来隐隐约约的铁锈味。

  从出事那日过后,阁楼就此被封锁了,无人再敢踏足这里,也没人来清洁整理过。

  点亮手机的电筒开关,入眼是大片的已氧化发黑的黑色斑痕,那是早已在地板上、箱子上干涸板结的血迹,流淌、渗透入地板缝隙里,成为无法抹去的痕迹。

  难以想象当时那一幕该有多么触目惊心,但人的想象力总有无数潜力,不受控制地把画面修复、还原,再无限制地夸张,令人肝胆俱颤。

  徐乐颖停驻在门口良久,才鼓起勇气,踏入这里。

  从老宅里带过来的属于她的物品,简暮都整整齐齐罗列成一堆。

  徐乐颖深深注视着当初几乎成河的血迹,含着泪转身,埋头在箱子里翻找。

  霍予安说得没错。

  很多伤害已经无法挽回,能做的只有弥补。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在为她的过错而迅速成长,付出本不应该他们承担的代价,只有她止步不前。

  这次,该轮到她做些什么了。

  翻到最后一个箱子,在徐乐颖以为东西已经丢失了,险些放弃之时,她从一个老旧的巴掌大小的布包里拿出了两张暗黄色的卡片。

  器官捐献志愿卡。

  她年轻时有收藏小物件的癖好,喜欢将一些承载美好回忆的东西收集起来,因此简钺诚的捐献志愿卡一直存放在她这里。

  拿出手机,在查询软件里输入编号,按下确认键,看着加载图案旋转等待搜索结果的几秒钟里,徐乐颖整个人都在发颤。

  终于,结果出来了。

  看清编号仍然有效,这么多年简钺诚都忘了去取消捐献的那一刻,手机从手心里滑落,砸在地上,落在地上凝结的厚厚一层血污上。

  徐乐颖蓦然掩住脸,难以抑制的哭声从喉咙口挤出,从指缝里流溢出来。

第157章

  安海的几家三甲医院每年都有公益指标,今年轮到一院给福禄养老院做体检,一大早,养老院的老人就被大巴车从南郊拉来了一院五号楼的体检中心。

  养老院老人众多,体检中心爆满,所有检查项目前面都在大排长龙,老人们的队伍缓慢向前推进。

  护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和另一个护工约定好,互相轮流照看老人,把简钺诚丢给对方,就出了体检中心的大门,找到一块阴凉的树荫下抽烟。

  正玩着手机悠闲地吐着烟圈,身旁忽然站定了一个人影,护工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稍稍往旁边挪了挪,还心说这么宽的道,干嘛偏偏要和他挤一块儿。

  然而让了路,那个人仍然没有离开,甚至朝着他的方向又挨了一步,护工这才抬起头。

  “有事吗?”护工问,那双绝对称不上和善,甚至略带一些凶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他年轻时混迹街头,身上还背过一些案底,很多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尽管并没有恶意,但他从外表看上去仍然不像个好人。

  宽大的墨镜挡住了女人大半张脸,从她的面容来看已经上了一点年纪,但脸型轮廓柔美流畅,一看就是不受年岁左右的美人。

  当她动作优雅地将墨镜摘下,别在领口,露出精致漂亮的全貌时,护工扔了只抽到一半的烟,毫不留恋地碾灭,转身将嘴里剩下的烟吐到身后,抬手驱散面前的烟味,这才摩擦着手掌,拿出自认为最善意的表情和态度。

  “你好,你找我吗?”

  徐乐颖冷淡地无视他忽然的殷切,开门见山:“我是简钺诚的前妻,你的雇主,简暮的母亲。”

  护工愣了愣,下意识地慌乱起来,以为对方是来抓他照顾简钺诚摸鱼,玩忽职守的。

  虽然他的雇主简暮对他照顾简钺诚丝毫不尽心这件事,称不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说把两只眼睛都戳瞎了,但他第一次与雇主的母亲见面,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他正要找借口,就听徐乐颖说:“你的女儿是不是还在等医药费?”